第二十三章 再入京師

正式回京的日子終於到來了,夜蒼城門外豫王依舊是那身戎裝:黑色束身軟甲,胸口兩頭麒麟獸,多了一件大紅色披風,騎於馬上,不怒自威。豫王此番回京隨從甚少,也是因為顧慮邊境的形勢而不宜調動太多地人馬。

麵對著前來送行地一幹將領,豫王在馬上高聲說道:“在我離開的日子,將軍府地一應事務交由莫先生、軍令則聽從歐指揮使,煩請各位恪盡職守,若有軍情立刻上報!”

“是,將軍!”

“還請將軍放心!”

豫王驅馬來到隊伍前頭,一鞭揮下便頭也不回地朝著京師方向而去,隨行人馬立即跟上,同行之中除了豫王地十名貼身護衛,便隻有裴正豪、夏峻茂和宣韶寧。策馬飛奔之時,宣韶寧回頭看向自己待了一年地夜蒼城,它是土黃色的,那群在城門口的快速渺小的人影是黑色的。他回頭看向了那一騎紅火,心中的激動終於開始蔓延開來:宣城,我回來了!

豫王一行快馬加鞭耗費十日,眼前所見從人煙稀少的漠北漸漸轉換成了遊人如織的帝國腹心,及至到得京城的正門——紫陽門的時候,太子、襄王、陵王已經率領一批文武大臣在等候了。站在正中間的一人檸黃色緞袍、金絲滾邊,繡著蛟龍的模樣;袖邊繅絲花紋,是暗雲花樣;月白色束腰;墨發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長眉及鬢、丹鳳斜長、豐神俊朗、英氣勃勃,正是當朝太子——蕭雲懿;站在太子右邊之人,論年紀較之太子要年輕一些,身著一襲淡綠錦衣,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襯內露出銀色木槿花鑲邊;一抹雪白腰帶下係著一塊墨色玉牌;麵如冠玉、膚色白皙卻透著點點殷虹、一對眉眼嬉笑著,見之就讓人倍感親近,此人乃是梁帝最為寵愛的第五子,襄王——蕭雲晟;站在太子左邊的一人,甚為年輕,穿著水藍色錦袍;雙眼含光、彎眉似漆、神色倨傲,整齊的發髻套在一頂玉質發冠中,兩邊垂下淡綠色的絲質緞帶,是為梁帝第七子,亦是最幼子,陵王——蕭雲睿。

豫王一行遠遠的看見迎接者後便下馬疾行,及至走得近了,宣韶寧滿眼看到的都是錦衣華服的達官貴人,一時間難以分清來者身份。裴正豪看出了宣韶寧的疑慮,究竟宦海的他靠近悄悄介紹道:

當朝梁恒帝共育有七子、兩女,嫡長子就是太子蕭雲懿,為已故文瑾皇後所生,文瑾皇後在生下蕭雲懿之後又先後生下二子,可惜均幼年夭折,也正因為如此,文瑾皇後一病不起並最終薨逝;第四子即為豫王蕭雲祈,生母為杜修容;第五子是襄王蕭雲晟,生母為當今後宮的實際掌權者敬佳貴妃,敬佳貴妃母子都是八麵玲瓏的角色,最是討梁帝喜歡,因而襄王被冊封為親王,而其他的皇子不過是郡王;第六子為莊王蕭雲鴻,但此子天生眼疾,向來不為梁帝所喜;第七子為陵王蕭雲睿,生母為閔妃,因是幼子,梁帝也是寵愛有加;長公主蕭雲雁已經遠嫁下唐,梁帝身邊僅剩雲萱公主。

除去三位尊貴無比的皇子,還有一眾大臣列於他們身後,場麵相當壯觀,宣韶寧是從未見過這麽多皇室貴胄、朝中大臣,真真是大開眼界了,可裴正豪已經沒有時間再給他一一介紹那些宰執大臣了。

“四弟!”太子最先喊了出來,雙目含笑,滿麵紅光。

豫王來到了太子麵前,拱手道:“臣弟參見太子!”

太子急忙雙手扶住正要下跪的豫王,嗔怒道:“自家兄弟,就算有眾大臣在,也不必行如此大禮,更何況你是回京複命接受嘉獎的!”

豫王在太子的攙扶下站起,沒有絲毫的尷尬,展露笑顏叫了一聲:“大哥!”兩人相擁,表現得甚是兄弟情深。

在一旁的陵王看著此情此景挑了挑眉,撅起半邊臉,讓人看著像是強顏歡笑。襄王則上前伸展開雙臂將擁抱的兩人攬入懷中,也是難掩激動,聲音有些沙啞,“四哥久在漠北,今日一見隻覺得越發黑瘦了,這難得回京得好好養養,我府上特意準備了人參、雪菊,這就給四哥送去!”

麵對襄王的“熱情”,豫王沒有給予對等的回應,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可言語卻是婉拒:“五弟費心了,我久在軍旅,粗茶淡飯習慣了,自覺身子很是硬朗,這些東西倒是真的用不上,如此名貴的補品可不能浪費。”

一般人寒暄寒暄即可,可襄王卻偏偏不依不饒,“四哥真是太見外了,想是我們兄弟太久沒見有些生分了,不如我這就麵見父皇,請父皇允許四哥回京,不必再留在那荒涼的漠北了!”

這次倒是戳中豫王的軟肋了,肯定不是、否定也不是,不知如何作答既不違背本心又能不駁了襄王的麵子,頗有些猶豫之時太子及時執起二人之手將選擇題輕輕翻過,“五弟啊,為人依舊這麽的熱心腸!四弟風塵仆仆的,也該回府休息休息,明日還要進宮麵見父皇呢!”

“太子所言極是啊!日後有的是時間閑聊,這一幕兄弟情深的戲碼差不多該收場了!”陵王始終站在原地,仿佛是置身世外,用的也是輕浮而見外的口吻。

襄王不但不惱,反而就坡下驢“都怪我,太過想念四哥了,這都沒能想到四哥風塵仆仆的也是勞累了!還是大哥和七弟思慮周全!四哥早些回府休息,今晚我們明元宮見,這回啊,你一定要在京城多留些時日,我們兄弟好好盤桓!”

太子、豫王和襄王手挽手的走進了城內,眼看著文武過官魚貫而入之後終於輪到宣韶寧。邁出的這一步對宣韶寧而言恍如隔世,猶記得八年前自己就是淪落在京師的街頭,八年前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乞丐,八年後是作為功臣回京接受嘉獎,雲泥之別就這樣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走過城門,眼中所見的便是看不夠的繁華,寬敞無匹的長街、鱗次櫛比的高樓、琳琅滿目的招幡、不絕於耳的吆喝、錦衣富貴的男子、絕色含香的女子,市井的生活氣息和帝都隱隱然的王氣交錯糾葛,卻不讓人覺得突兀,這便是大梁的帝都——宣城,富甲天下的名城。

走過紫陽門後的貫通東西的是龍騰大道,走至盡頭朝南方拐彎便進入皇親國戚的居住區,一座座顯赫的府邸矗立在街道兩邊,此地便不見了行人取而代之的是凜然肅立的門衛,時人呼之為“龍裔區”。所有皇子的府邸都在這龍裔區內,最靠近皇城的依次是東宮、襄王府、陵王府,豫王的府邸距離皇城最遠的位置,不僅是位置遙遠而且規模很小,一扇對開的略有斑駁的朱漆大門之後僅有東西兩路,每一路都是按照中軸線貫穿;王府共有門臉兩間、正殿三間、後殿兩間、左右配殿各一間;府邸中沒有花園月湖,僅有一方可納百人的校武場。

當皇子們來到豫王府門前,久在門口守候的家老帶著幾名奴仆一路小跑至跟前,下跪道:“老奴參見太子殿下、豫王殿下、襄王殿下、陵王殿下。。。。。。。”

“行了!”陵王不耐煩的打斷“等你一個個都參見完,我們直接可以進宮覲見了!”

家老被嚇得跪在原地不敢抬頭也不敢再發言,豫王上前扶起家老,親和的安慰道:“張伯,這些年辛苦你了。”

僅僅一句話,張伯便紅了眼圈,小聲說道:“老奴不敢啊,這都是老奴該做的。。。。。。。”

“張伯是懂我的,虛禮就不要多行了,我們還是快些進屋吧。”

張伯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喚起那些奴仆立刻在前頭開路。太子擺擺手,略帶歉意的說道:“四弟啊,今日時辰也不早了,明兒我們還得早些進宮為父皇祝壽呢,我啊就不進去了。”

“大哥說的是,我也就不打擾四弟休息了。”

看著太子和襄王表態,豫王並不感到意外,接著話茬肯定道:“今日也是勞煩大哥、五弟、七弟以及諸位大臣了,時辰不早,各位也需早些回去歇息,日後再行拜會!”

一眾人紛紛退去之後,剩下的也就是跟著豫王的十三人了。可宣韶寧反而覺得此刻冷冷清清的,豫王反而笑的自然了,他握住張伯的手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招呼大夥兒進屋。

“今晚的住宿就聽張伯的了,張伯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常年在漠北,這府邸全靠張伯操持!”

“殿下真是折煞老奴啊!”

“好啦,人都走了,張伯就不要再拘謹了,晚膳做了什麽好吃的呢?”

“殿下問你呢!”張伯回頭對一名衣著樸素、發福的中年婦女喊道。那名女子立刻行個萬福,恭敬的回答:“都是殿下愛吃的!”

“王嫂的手藝那是旁人沒的比啊!”豫王做出吞咽口水的模樣“有你們一對在啊,我再放心不過了。”

宣韶寧看著這對老夫妻都已經年過半百了,除了他倆,其餘的奴仆加在一起也不足十人,且個個年紀都和張伯、王嫂差不多。再看看豫王表現的竟然有些像是個孩童,不是那個在軍中呼風喚雨的將軍,也不是對其餘皇子應酬交際的郡王。豫王的第三張麵孔著實讓宣韶寧覺得意外,意外的是豫王會將如此自然的一麵展現在這麽一對老夫妻的麵前。

豫王府邸之小根本不用費多久的時間便能走完,在草草看了府邸並將肚子填的飽飽的之後,宣韶寧和夏峻茂被張伯領到了一處偏院,院子內恰有兩間偏房內,麵積不大,但是有一道拱形門隔斷,因了巴掌大的院中種了一棵帝櫻而取名為落櫻院。正是三月末櫻花盛開的時節,帝櫻依靠在白牆灰瓦之中,滿樹的粉紅燦若星辰,是這院中不可多得的一處勝景。站在櫻花樹下,不知怎的,宣韶寧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白洛遙的身影,說起來,她真的蠻像這帝櫻的,高貴而不浮華、燦爛帶著青澀。

“若是這都是美景了,明兒你的眼可就不夠看了。”夏峻茂提醒該歇息了,宣韶寧搖搖頭道:“世上隻怕再無風景能及得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