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 無價的悲肅
段琅站在盾陣之前,身為統領,他不能縮在盾陣之中,必須要給兄弟們做出表率。這一次劉旭升沒有阻止,但從內心裏深深的敬佩這位比自己年輕的統領。
重甲營的一名統領也打馬來到隊伍之前,手舉長矛成四十五度,高聲喊道。
“給你們三息時間讓開城門,否則,踏成肉泥。”
段琅冷漠的看著對手,手中戰刀指著對方,“你敢下這樣的命令,我段琅必斬你人頭。”
“小子,找死~給我衝~!”
重甲營騎兵齊聲怒喝,平舉著手中長矛。鐵騎震動著地麵,向城門衝了過去。段琅舉著戰刀一動不動,身後的黑甲衛瞪著眼睛列好了五行厚土陣,一個個死死頂著盾牌。劉旭升也想衝出去與段琅並肩作戰,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統領戰陣,否則群龍無首更難抵禦對方的衝擊。
重甲營的統領手舉長矛盯著段琅,二十丈~十丈~五丈~,長矛向下一壓,狠狠的刺向了段琅。眼見長矛到了胸前,段琅戰刀一撥迅速往右側一閃,身披重甲的戰馬重重撞擊在盾陣之上。十幾名兄弟被撞的向後一頓倒了一片,旁邊的黑甲衛迅速頂了上來。
重甲營統領的戰馬被阻擋下來,但是段琅看到有幾個兄弟嘴上冒出了血跡。這僅僅是一衝之力,雖然沒有戰損,卻有幾名黑甲衛受了嚴重的內傷。
段琅一怒之下騰空而起,唰的一下竄到了馬背上。重甲營統領全身披掛,刀斬無用箭射不傷,但重甲騎士的行動非常笨拙。而且,全身唯一缺陷就是雙眼。趁著重甲營統領回抽長矛之際,段琅的刀尖狠狠刺向對方的左目。
“啊~!”伴隨著一聲慘叫,兩人同時落到馬下。
從段琅閃身到擊殺,隻有短短的半息時間。這時候,身後的重甲騎兵也衝了過來。段琅用力一蹬,把重甲營統領踹向對方,自己順勢一滾進入到盾陣之內貼著城牆一側。
咣~咣~一聲聲巨響,黑甲衛前麵的盾陣散落下來。不少兄弟口吐鮮血,還沒等站起身就被踩在鐵蹄之下。黑甲衛的盾陣被撞的後撤了將近五米,終於抵住了衝擊。地麵上,二三十名黑甲衛兄弟,慘死在鐵蹄和長矛之下。更有不少人,重傷之後居然死死的抱住馬腿,不讓戰馬再前行一步。
所有黑甲衛都在撕聲喊叫著,仿佛用盡最後一絲生命之力,也要把心中的憤慨喊出來。每個人都瞪紅了雙目,手中的戰刀狠狠的砍向對手。
劉旭升眥目欲裂,高聲喊道,“前驅變金字陣,斬敵馬腳。拉下這幫混蛋,為兄弟們報仇。”
劉旭升的喊叫,說明已經不把對方當成自己同胞,而是列為真正的敵人。圍在馮正成身邊的不少將軍,聽到這話心中也是一顫。這一戰後,恐怕北部大營與京都禁軍結下了死仇。北部大營這些將領們他日踏入京都,估計禁軍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黑甲衛的拚命反擊,卻隻留下了六位重甲騎兵,加上重甲營的統領,也不過區區七人。麵對武裝到牙齒的重甲騎兵,輕裝上陣的黑甲衛的確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這一輪重甲營的衝殺,黑甲衛卻是戰損三十一人,重傷十二人。這個代價,段琅有些不能承受。
馮正成也很震驚,一輪衝殺就折損了重甲營統領,這個代價他也承擔不起。但是城門之地狹窄,重甲營根本列不開陣勢。馮正成無奈之下,隻能下令再次衝擊。
段琅等人還沒等清理完戰場,第二輪重甲騎兵就衝了過來。兩輪過後,黑甲衛戰損已經超過六十人,但是對方隻留下不到十五人。
“段統領,劉把總,如果我死了不必收屍。老子就是死,也要當個墊腳石阻擋一下。”一名黑甲衛悲憤的喊道。
“大人,不必管我,踏成肉泥老子也要咬下他們一塊肉下來。”
“還有我,老子就做這城下之鬼,不必收屍了。”
不少黑甲衛紛紛請願,現在沒人關心自己的生死,隻想著把對方撕成兩半。他們寧可用自己的軀體阻擋一下,也要為同伴爭取擊殺的時機。
段琅一咬牙,“好,不必清理戰場,把他們的人和戰馬也排開。老子今天就看看,這幫混蛋敢不敢踏著自己兄弟的屍首來應戰。”
段琅熱血升騰,但內心也是心急如焚。他不明白張如明怎麽還不來,難道他那邊也出了問題?如果真是那樣,段琅不知道今天能活下來的還有幾個。現在的局勢,恐怕隻有欽差的光環,能讓對方不敢下令重甲衝殺。除此之外,段琅想不出其他辦法。
劉旭升嘴角流著鮮血,雙手握的都有些發白。看著對麵又在列陣,劉旭升高聲喊道,“北方大營的混蛋們聽著,隻要我黑甲衛還有一個人在,你們就別想踏出城門。他日你們要敢進京,禁軍如果不拿你們腦袋來祭奠我們兄弟,老子做鬼也不答應。”
城門之上,崔誌亮身子微微顫抖,眼睜睜看著兄弟們被鐵蹄踐踏他卻無可奈何,這種憋屈,崔誌亮這些人等都想大哭一場。城上禺山關守衛們也是雙目泛紅,不少人流下了熱淚。這些年輕的黑甲衛,他們的膽魄和悲壯,讓守衛們深深的敬佩。
馮正成的嘴唇微微有些發抖,剛要下令進行第三輪衝擊,旁邊老將孫剛一把按下了他的手臂。
“馮參軍,我們重甲營兄弟的屍首和戰馬都被擺在了前麵,難道你要讓兄弟們踏著他們前進嗎!黑甲衛不是敵人,他們是守衛皇城的禁軍。”老將孫剛憤怒的說道。
“孫將軍說的對,咱們是不是有些過了。”
有些將軍也看不下去了,他們本以為很輕鬆的就把黑甲衛拿下,沒想到對方居然誓死守護城門。黑甲衛的悲壯和鮮血讓人警醒,這已經不再是顏麵之爭,而是真正的敵我廝殺。
馮正成心中發冷,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了後路。隻有清理了這些人,才能出城襲擊北明大營。沒有戰火,他的罪責更大。
“重甲營後撤,火器營準備。”
馮正成陰沉著臉說完,不但是左右將領震驚無比,劉旭升崔誌亮等人更是憤怒的眼睛都冒出血光。火器營是攻擊敵人城防的利器,箭頭幫著桐油包,城門洞裏這麽多黑甲衛,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這歹毒的命令,簡直要把所有人活活燒死在城門之下。
“馮參軍,萬萬不可!”一名將領趕緊勸道。
“馮正成,你這是要把黑甲衛趕盡殺絕嗎,他們是大夏的軍人,不是敵兵!”孫剛也跟著怒斥道。
馮正成臉色一黑,舉起了手中令箭,“執法隊聽令,軍令如山,違令者軍法處置!火器營準備!”
隨著馮正成一聲令下,一排排火器營箭手來到陣前。他們手持重弓,百步速射絕對能準確無誤的射入城門洞內。
老將孫剛身子微顫,指著馮正成怒道,“你~你這是殘殺自己的同胞,本將軍絕不允許你這樣做。”
“來人,孫將軍年事已高,帶他下去。”馮正成一聲令下,老將孫剛氣的渾身發抖。但是孫剛也很無奈,畢竟令箭在馮正成手中,他現在無權幹涉。
崔誌亮撕裂的大喊了一聲,“所有人聽令,跟他們拚了。”
崔誌亮說完,把手中弓弩加到最大的射程上,對準了馮正成。即便射程達不到這麽遠,他也準備射完之後就跳下城池與對方拚殺。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壯烈一點,總比眼睜睜看著自己兄弟被大火吞沒要強得多。
城頭之上,那名禺山關千總看到這一幕,嘴唇微微顫抖。黑甲衛不是敵人,他們是欽差的隨從,不明白馮正成為何如此決絕。難道,非要把禺山關變成戰火之海嗎。
禺山關千總猶豫了一下,忽然憤怒的舉起手中長槍,“所有禺山關守衛聽令,咱們的職責就是保衛禺山關,城上的一草一木都不容破壞。誰敢燒我城門,就是與我們為敵。不怕死的就跟我來,準備迎敵~!”
此時,禺山關城頭之上不足一千兵馬。但是千總話引起了共鳴,所有人立馬拿起長弓,調轉陣勢對準了城下。
馮正成臉色猙獰的都變了形狀,“一群叛賊,今日我北部大營,就先清理一下門戶。”
段琅手握戰刀,抬頭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位頗有正義感的禺山關千總。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眾兄弟,朗聲說道。
“兄弟們,我段琅感激大家,欠下的這份情,下輩子我再還給你們。來,不必布陣了,跟他們痛痛快快拚一場。人活一口氣,要死也要死的威猛一些。兄弟們,寧可戰死,絕不後退。”段琅說著舉起手中的戰刀。
“寧可戰死,絕不後退!”段琅身後所有的人都扔下了盾牌,即便是重傷之人,也拖著殘軀挺起了胸膛。
胡同內偷偷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了低悲的抽泣聲。周龍周虎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從腰間抽出了短刃。明知是飛蛾撲火,他們也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看著。特別是段琅身上散發出的那份正義與從容,感染了很多人。
馮正成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盡快解決掉城門這些黑甲衛。否則讓這股悲肅繼續蔓延,他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馮正成高高的舉起令箭,火器營的箭手們,也點燃了箭矢前麵的桐油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