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龍變

在這電光石火間,陸宣竟是悟出了魚龍百變的法門。

白素城已經撲到陸宣麵前,卻忽然感到陸宣的氣勢猛然發生了變化,好似有種無形的威壓轟然炸裂開來。就像是池塘中滑不留手的泥鰍,忽然化作了神龍。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就連血霧中的那頭斑斕猛虎也劇烈的抖動起來。

陸宣遽然衝天而起,直到十丈虛空,便碰到了公平擂的結界。

他的身子頓時掉轉過來,好似九天神龍破雲而下,直奔白素城。

黑石擂台上,有股宏大的威壓淩空而至,而在陸宣的周圍,則有淡淡的青光閃爍,好似麟角崢嶸,氣概萬千。白素城的虎形瞬間幾近崩裂,險些看不出形狀。

“龍變!?”

全場驚呼,在楚無夜身後,尹藍心、公冶鴻和趙無雙等所有人身形狂震。楚無夜雖然依舊穩如泰山,但臉上卻顯出一絲紅光,兩隻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扶手,那堅硬的木質扶手頓時化作齏粉。

轟!

目不暇給間,陸宣已經一掌轟在白素城的胸前,有道白光炸裂,旋即就見白素城好像斷線的紙鴛般飛了出去,直接摔出黑石擂台,重重的砸在地麵上,狂噴鮮血不止。

這一瞬間,全場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之中。

“那是龍變?”

“龍變不是失傳了麽?莫非宗門內還有傳承?”

“我看不像,你看宗主和尹師伯他們,都是一臉驚詫的樣子,似乎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管他是不是龍變,我隻知道,我們勝了啊!”

轟!全場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瞬間沸騰了起來。積攢了十日的怒火、羞辱一旦迸發出來,簡直如同山呼海嘯。長門弟子無不歡欣雀躍,然而在楚無夜的身後,尹藍心和公冶鴻等人,卻都是麵色如土。

“你不是說他是故意求敗麽?”尹藍心死死抓住公冶鴻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道。

公冶鴻也傻了,結結巴巴的道:“這……這怎麽可能,他才是築基初期啊,他如何能勝,他如何敢勝!?……咳,真是該死!”

趙無雙和楚玲瓏等人也麵色呆滯,誰也沒料到陸宣竟然真能取勝,而且勝得如此漂亮,精彩。雖然大家都想為他歡呼喝彩,但是看著坐在麵前的楚無夜,所有人的心卻在一瞬間被打回原形。

沒錯,陸宣是勝了白素城,也挽回了宗門的名聲,甚至保住了玉京秘境的名額。

但是,楚無夜的性命呢?

唯有楚無夜好似一座山巒般端坐在椅上,臉上沒有絲毫懼意,有的,卻是無盡的欣慰。

他這一生背負責任良多,真正值得開心之事甚少,但若要說近年來最開心的一刻,卻非此時莫屬。

連魚龍法中已經近乎失傳的龍變都被陸宣琢磨出來,真是出乎了楚無夜的意料。

有徒如此,夫複何求?

擂台下,藥王宗宗主白清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白素城的身邊,先是冷冷的盯了擂台上的陸宣一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一顆金色的丹藥塞到了白素城的口中。白素城本已昏厥了過去,卻在轉眼間呻吟了聲,悠然醒轉。那慘白的臉色也飛快的恢複紅潤,竟是轉眼間便恢複如初。

盛名之下無虛士,陸宣在台上暗自點頭,這藥王宗的丹藥的確非同凡響。

不過他還是意猶未盡啊。

白素城這十天囂張跋扈得太久,不知將多少長門弟子打成重傷,更何況他還敢要挾宗主,此仇不報,心中終究不會痛快。

更何況,陸宣剛才被禁製所困,未能真正完成龍變,總是感覺不夠通達。

向台下白素城一笑,陸宣勾了勾手指,“白素城,不如解開這擂台之上的禁製,你我再戰一場如何?”

白素城愣了,尹藍心愣了,全場人都愣了。

這陸宣是瘋了麽?他勝得已經夠徹底,夠痛快,為何還要再戰一場?

更何況去掉了禁製,便意味著白素城將恢複開光後期的修為,那可是整整跨越了一個境界。在修行界中,每個小境界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別,更何況以築基初期去戰開光後期?

那不是以卵擊石麽?

白素城卻是心花怒放,他剛才敗的稀裏糊塗,正愁該如何挽回局麵,誰能想到陸宣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他當即點頭,飛身再次跳到擂台之上。

陸宣則看向台下,對楚無夜施禮道:

“師父,請恕弟子自作主張。”

陸宣要求再戰,也出乎了楚無夜等人的意料,但楚無夜隻是稍稍一愣,便微笑頷首,表示同意。尹藍心等人張口欲語,卻都沒說什麽,大家心裏也是滿頭霧水,暗道這個陸宣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莫非是剛才失手取勝,這次才是真的求敗?

公冶鴻皺眉道:“你要戰也可以,不過卻要換個地方,那公平擂上的禁製隻有玄符山弟子才能解開。”

“不必。”

擂台上,陸宣掃了四個石墩一眼。

這段時間潛心煉符,對符咒之術的造詣已經突飛猛進,這公平擂乃是一種禁製陣法,符文簡單明了,陸宣一看便識破其中關鍵所在。於是他仍是咬破舌尖,以精血淩空一劃,就見那四個石墩上光芒一閃,旋即陸宣和白素城都同時感受到,石台上的禁製已經消失了。

“虛空畫符?”

公冶鴻等人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你自己找死!”

白素城卻不管這些,就好像出匣的猛虎,凶戾之氣勃然而出。在他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清光四射的長劍,劍鋒上有雷光湧動,顯然威力無窮。此時的白素城恨不得將陸宣碎屍萬段,以報自己當眾出醜之仇,於是咆哮聲還未落下,他便已鬼魅般撲到了陸宣近前。

四周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無恥!”

“怎能用劍!?”

白素城的修為本就高出陸宣一個大境界,再用長劍對付陸宣,幾乎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既然已經不是公平擂,大家各憑手段,有什麽無恥不無恥的!?”白素城狀若瘋魔,大聲回諷台下眾人,一劍間不容發的刺向陸宣的胸膛。

陸宣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哼,下作。”

冷哼聲中,陸宣仍染著精血的手指忽然戳向虛空中某處,稍一勾畫,石台四角的四座石墩,忽然光芒驟起。

忽然有極大威壓從虛空中落下,就像泰山壓頂,直接砸在白素城的頭頂。白素城二話不說,當即一個狗啃屎趴倒在地,手中長劍也遠遠的跌了出去。他再次口噴鮮血,臉色鐵青,掙紮著側頭望著站在他麵前的陸宣。

“你……你耍詐!”

陸宣動了動手指,莞爾道:“我耍詐?是你說既然已經不是公平擂,大家各展手段的。這符咒之術,不也是手段之一麽?”

他既然能解開石台禁製,自然能將禁製的威力全力展開,足以將白素城的修為壓製成一個肉骨凡胎。這第二場卻是勝得如此輕鬆愜意,輕鬆得令台下近兩千長門弟子半晌都沒回過味來。

“這就勝了?”

“哈哈哈!看那白素城,好一個餓虎啃地式啊!”

“是餓虎吃屎式吧!”

哄笑聲中,陸宣蹲在白素城的麵前,微笑道:“可要再來第三場?”

“來!”

白素城已經徹底瘋了,血灌雙瞳,額角青筋暴起,惡狠狠的瞪著陸宣。陸宣二話沒說,先是一腳將那長劍踢飛,然後手指一動,石台禁製再次煙消雲散。

“我和你拚了!”

當感到禁製消失的一瞬間,白素城便瘋魔般竄起來,仍是用虎咆法,撲向了陸宣。

“來得好!”

陸宣等的便是白素城氣急敗壞,於是展開魚龍法,再次和白素城戰作一團。

沒有了石台禁製,白素城修為的優勢便凸顯出來,那血霧鋪展開來,濃烈腥臭,斑斕虎形也凝實了許多,好像一頭真的猛虎。石台上轟隆隆作響,陸宣好像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載沉載浮,雖然險象環生,卻是始終立於不敗之地。

陸宣感覺此刻才是真正的酣暢淋漓。

雖然修為差了一個境界,但是沒有人知道,陸宣此時的修為已經接近築基中期。這幾個月來他雖然主要是在修煉符咒之術,但是無論真元還是神識都有長足的進步,那真元充沛而精純,卻是白素城那種以藥物催生的真元拍馬也趕不上的。

就如了月大師所說,九層之台起於壘土,若論築基之夯實,陸宣舉世無雙!

吼!吼!吼!

白素城竟是連續發了三聲虎吼,將虎咆法提升到極致,做了拚命的打算。

擂台上,血霧濃烈,已經看不到陸宣和白素城的身影。

就在所有人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時,卻忽然聽到一聲清越的龍吟,繼而有個白衣少年如同夭矯神龍破開血霧,衝天而起!

這一縱,足有三十丈高。

陸宣就感覺渾身血脈賁張,那精純無比的真元一爆再爆,震得白袍翻飛,如龍鱗震動,獵獵作響。倏忽間,陸宣掉轉身形,便如剛才一樣猛撲下來,身畔青光湧動,隱約顯出一頭張牙舞爪的青龍。

“給我下去!”

巨龍奔擊,隻聽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那偌大的黑色石台竟轟然炸裂開來,碎石滿天飛散,煙塵高高隆起。等到煙消雲散之際,眾人隻看到陸宣一襲白衣高居於一座尚算完整的石墩之上。

那白素城卻好似一灘爛泥,埋在碎石之中,早已昏厥了過去。

而陸宣卻白衣飄飄,儀態逍遙,狀如飛仙。

死寂。

相較於第一場公平擂,這第三次交鋒尤其令人目眩神池。

好一番龍虎鬥啊,但是誰又能想到,陸宣竟然憑借築基期的修為,硬生生將一個即將跨越開光期的對手,如此徹底的擊敗!

頃刻間,全場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