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了月大師

楚無夜雖然說得輕鬆,但內心卻是波瀾萬丈。

雖說陸宣的確有取巧之嫌,但換作旁人處在那等危險境地,誰還會如此冷靜?恐怕絕大多數人都直接將那三張五雷符拍向那魔頭吧。更何況就連楚無夜都沒有料到,陸宣竟然會想到去借助楚玲瓏的功法餘威,這份鎮定自若,世上難尋啊。

而且那九霄神雷引豈是單憑取巧便能做到的?施術者必須對符咒了如指掌,更要麵臨神雷反噬的危險,最最重要的,卻是施術者必須要有足夠的真元!

陸宣應該還沒築基才對啊?

楚無夜雖然是滿心困惑,但是看著遠方天地間那手擎雷霆的白衣少年,卻忍不住心潮澎湃起來。

好孩子!

星月下,那五色神雷好像道道神威凜凜的長槍轟然落下,輕而易舉的將天魔噬靈大陣撕出一道口子,旋即重重的劈在虛空某處。

“不可能!”

那虛空中忽然發出假了月驚恐欲絕的慘呼,旋即硬是被雷光劈得現出了原形。隨著滾滾雷鳴,假了月頭頂那僅存的些許血肉頓時化作飛灰,隻剩下一具螢光閃爍的骸骨被狠狠的砸向地麵。

陸宣勉強動用九霄神雷引,就感覺神魂和真元幾乎瞬間便消耗殆盡,也如同石頭般落了下來。在半空中,陸宣仍死死的盯著那假了月的兩個眸子,隻要那眼眶中的淡金色光芒不滅,他就無法完全放下心來。

一人一骸骨,相繼墜落地麵。

陸宣險些摔得當即昏厥了過去,不過還是強撐著看向假了月。

那假了月,便落在與他相隔不足五丈之外。

“混蛋,我乃第六天化外心魔,如何會敗在你這凡人手中……”那骸骨籠罩在雷光之中,掙紮欲起,奈何那五色神雷源源不絕,好似瀑布般傾瀉而下,卻是再次狠狠的將他摜在地上。

“我要塑魔骨,造肉身……我要這人間化作九幽地獄……我……心魔不死!”

隨著一陣絕望瘋狂的嚎叫,那假了月眼眶中淡金色的光芒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終於……湮滅。

陸宣謹慎的走了過去,直到確認假了月的確是沒了聲息,這才感覺天旋地轉,渾身痛楚,頓時癱軟在地。

勝了。

陸宣望著麵前骸骨,不禁暗叫了聲僥幸。

這化外心魔與自己相比,本來是天壤之別,以自己這微末的修為,對他而言其實無異於螻蟻。隻是活該這魔頭倒黴,先是被楚無夜毀去肉身,又在無意間被自己傷了元神。再加上偏偏今天自己剛剛得到的那三張五雷符,又都用在了他的身上。這種種倒黴加在一起,便是倒了大黴了。

假如他沒有在一開始便輕視自己,用出他化外心魔的蠱惑手段,亦或是幹脆一道火焰燒死自己,死的便絕不是他。

好在這世上沒有也許,假了月一步錯步步錯,終究被陸宣這個初出茅廬之輩劈了個魂飛天外。

陸宣正感慨間,忽然感到眼前微微一亮,旋即有一團豆大的火焰陡然出現在眼前。

他頓時被唬了一跳,如今他可謂是草木皆兵,看到火就感覺心驚肉跳。他連忙定睛看去,卻更是大吃一驚,那小小的火苗中,可不就是了月?

隻是這個小如黍米的了月卻並非是魔物的模樣,而是那假了月變幻之前,大相國寺的主持,陳朝的國師了月大師。沒等他有所反應,就見那小小的了月落在骸骨的頭顱上方,緊接著便有幾縷肉眼可見的白光落在那小了月的身上。

那團本來隻有豆大的火焰,忽然猛烈燃燒起來,了月的身形也大了數倍,眉目愈發清晰,栩栩如生。

陸宣正看得古怪,卻見那了月竟然閃電般向自己的額頭射來。

轉瞬間,那了月便出現在陸宣的泥丸宮中。

奪舍!?

陸宣頓時緊張起來,連忙試圖再用開辟法反擊,然而體內真氣卻再無動靜,卻是已經後繼無力了。

了月卻是微微一笑,似乎有話要說,但是話未出口,卻被他發現了識海上方的那根金針,那一刻了月如遭雷噬,好似木雕泥塑般愣在那裏。

“你是誰?”

陸宣見無法反抗,便隻好在腦海中質問,好在這個了月給他的感覺與那魔頭截然不同,沒有絲毫惡念,隻有純淨的氣息。

那了月這才如夢初醒,立刻雙手合十。

“貧僧是真正的了月,那大相國寺的主持。”說著,有道靈光從他頭頂升起,落入陸宣的識海之中。

忽然間,陸宣便明白了一切。

原來眼前這個了月才是真正的了月大師,他本是佛門大悲院一脈的弟子,與深山中苦修近兩百年,直到三十年前,本著大悲院的宗旨雲遊天下,至陳朝都城,苦心經營起大相國寺,普度眾生。他的修為早已臻至元嬰後期,也便是煉氣化神的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煉神返虛,踏入更高境界。然而佛法修心,到了了月這個境界,除了天劫之外,尤為恐怖的卻是心劫。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了月在一次修行中終於沒能逃過厄運,被域外魔物控製了心神,元神本無漏,奈何心劫難測,了月的修行功虧一簣。在被魔頭奪舍之前,了月將大部分元神封印,做出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暗中卻分出一縷殘魂去靈雲宗示警。隻是那殘魂飄飄****,勉強撐到了靈雲宗之後,卻已奄奄一息,隻能說出一些關鍵信息,至於詳情卻是無能為力了。

直到剛才那魔頭授首,了月大師才得以回歸祖竅,將自己封印的元神收回。

“貧僧一人被心魔所製,卻險些連累滿城百萬百姓丟了性命,若不是小施主施展雷霆手段,貧僧萬死難辭其咎。”了月恭恭敬敬的再施了一禮,微笑道:“小施主活人無數,真可謂是功德無量啊。”

“大師言重了,晚輩本來就是這京城中人,自幼生於斯、長於斯,如今京城有難,晚輩身為靈雲宗弟子又豈敢置身於度外?所以說這一切都是晚輩應該做的,大師不必介懷。” 陸宣回禮。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前後經過,那這份罪孽自然與了月無關,他本就是慈悲為懷的高僧大德,落到如此境地也實在令人唏噓。

“善哉善哉,小施主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胸懷,實在是難得,而有些人雖然癡長些年歲,卻是善惡不斷,是非不分,隻憑一己私欲,枉顧萬千黎民的生死,簡直是連畜生也不如。”

陸宣愕然,“大師說的是誰?”

了月說的自然是寧芳木,隻是他卻沒有說破,隻是笑笑道:“罪過罪過,貧僧畢竟是修行有缺,卻是動了嗔念了,不提也罷。”

說著,了月深深的看了陸宣一眼,微笑道:“貧僧有許多話要與小施主說,不知小施主願意聽麽?”

“晚輩自然願意,不過一定要現在就說麽?晚輩的師父和師兄們應該正在趕來……”

“小施主多慮了,貧僧用的乃是佛門他心通的法門,你我交流雖然說來話長,實則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耽誤不了施主多大功夫。”了月莞爾道。

陸宣恍然點頭,也爽快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師有什麽事便盡管說吧。”

誰知了月這第一句話說出來,便令陸宣吃了一驚。

……

“小施主可知道你腦海中那根金針的來曆?”

陸宣頓時難掩激動的問道:“大師難道知道?”

那金針與開辟法對陸宣而言實在是神秘莫測,他雖然博聞強記,但也從未聽聞天下間有這等仙器。本來等此間事了,他要請師父指點迷津的,但聽這了月大師話中的意思,難道他竟然知道?

“小施主先說說,這金針你是如何得來的?又是為何進入你的泥丸宮的?”

陸宣也沒有隱瞞,便將自己渾身隻開一竅,沒奈何死馬當活馬醫,卻在開辟法中發現金針,並最終開辟天靈穴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說道最後,又加了句:“對了,當日金針入腦時,晚輩的腦海中曾經出現八個大字‘大道蒼茫,金針直指’。”

“大道蒼茫,金針直指……”

了月將這八個字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終於難耐激動的點頭道:“果然如此啊,小施主,貧僧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仔細聽了,切記法不傳六耳,你我今天所說的話切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非但小施主性命難保,恐怕你的宗門也會殃及池魚,甚至灰飛煙滅啊。”

“這……怎會如此嚴重?”陸宣吃驚道。

“小施主可知道,當今世界,已經有多久沒人能飛升成仙了?”

陸宣茫然搖頭。

了月笑了笑,舉起三根手指道:“已經整整三千年了。自上古以來,天地靈氣日漸稀薄,修行也日漸艱難,但是即便如此,飛升成仙者也是絡繹不絕,直到三千年前,這修行界發生過一場天翻地覆的大亂,自那以後便再沒人成功飛升成仙了。”

“怎會如此?”陸宣驚呼道。

陸宣雖然隻是個初窺門徑的小修,但是長生和飛升乃是每個修行者的最終目的,如果了月所說的是真的,那對於所有修行者而言都無異於晴天霹靂,陸宣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