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褻瀆

昭陽公主說要昭告汴京城案件真相,其實不過隻用了半日功夫整個汴京便是人人皆知,張明月不得不佩服這位公主雷厲風行之手段,這麽一來倒也不用擔心被人針對,隻是畢竟因為自己三人出了這麽大的簍子,就算已下了告示仍避免不了有人為之詬病,夜裏出行實在是最好不過的,楊幼倩本來已睡下,聽聞敲門聲時這才披衣出來,也沒想到竟然是司馬雲與張明月二人,告示的事情她已有聽說,但畢竟是司馬雲殺了那麽多人,並且是在她家小院之中,若非是娘女兩經濟不寬裕恐怕就這麽一下兩人便再也不敢在這院中居住,鬼神之事雖不信,但也怕死人化作厲鬼打擾娘女兩不得安寧。

“是……是你們?”楊幼倩有些戒備道,沒多大功夫屋內便傳來其母打聽是誰的消息,楊幼倩隻是隨意說了句問路的人。

“看起來倩兒姑娘好像並不是很歡迎我二人前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害怕,可是因為我們殺了人的關係?”司馬雲笑道。

“你們直說有什麽事情吧?”楊幼倩對司馬雲一番話並不以為然,雖告示已說明汴京城命案另有案情,可那二十多人是真活生生死在她麵前,正是眼前二人親自動手,這青衫書生還說什麽還要再殺五人的話,說他二人並未殺人豈不讓人笑掉大牙?隻是她沒想到不過三個外鄉人居然有能力能將這麽大的命案壓下來,即便她楊幼倩隻不過是一個女子也能猜到這當中和官府定有千絲萬縷關係。

這幾人,究竟是何來曆?

“放心吧,倩兒姑娘,此番前來倒不是逼著姑娘與老爺子學劍,也並非是來找姑娘什麽麻煩來了,隻不過受人所托期望倩兒姑娘去參加百花宴,倩兒姑娘也不必一口回絕,眼下李府已經徹底瓦解,到時候我三人來接姑娘一同前往。另外,邀請倩兒姑娘的人,正是姑娘最想見到的人。”

司馬雲說完這番話便告辭走人,這倒讓張明月有些不明白了,他道。

“你怎知道人姑娘最想見到的人是誰?咱們充其量也不過與人姑娘相處了一兩日而已。”

“倩兒姑娘最想見到的人你不是已經見過了嗎?”司馬雲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笑容,張明月頓時驚愕。

“你是說公主?”

“除了女扮男裝的公主,又有何人能讓人姑娘如此掛念?你且記住,但凡女子,不論這女子是好是壞又或是是漂亮是醜,總不會忘記那個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出現的人,尤其這人是一個男子。”

“說起這一點,我倒是知道有些人卻完全是反著來了,非但沒能在人姑娘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反而是在自己最為丟人的時候被姑娘救了。”

司馬雲拍了拍張明月肩膀似笑非笑道。

他說的是峨眉山婉清,可張明月知曉婉清與明月比較起來,他其實更想明月一些,那月下佳人的回眸一笑至今仍深深銘刻在腦海裏,想要忘記卻不論如何都忘不了,倘若司馬雲說的這番話有理,那自己又何嚐不是人明月最需要時候出現的人?

倒是想的太多了。

張明月隨即自嘲的搖了搖頭。

“百花宴即將開始,屆時你準備如何讓公主大出風頭?你不過一人一張嘴而已,如何說的過這西楚諸子百家?”

“說不過那便不說,說不過大可以大打出手打一架,是不是這麽個道理?百花宴既是西楚盛會又怎會沒有江湖中人參加?有老爺子這尊大佛,誰又敢多造次?不過說起做官,我倒覺得你應該請公主與你一個軍中一官半職才好。”

“你想要讓我去參軍?”

“非是參軍,隻是隻有在戰爭中才能磨礪你的刀,人寧致遠不是說了我三人早來了十年?既然早來了便要做早來了的事情,這事情就是讓你快速成長起來,到時候你我加上老爺子三人再風風光光回北魏,教那軒轅宏圖投鼠忌器才好。”

二人回到別苑之時老爺子依舊未睡,而是饒有興致正翻閱著這西楚第一大儒寧致遠家中的藏書,書有文武,文有古來聖賢卷卷不離天下大義,武有西楚各門各派秘籍卷宗無數,老爺子手中正捧著一本劍譜時而皺眉時而開懷大笑。

“公主倒是煞費苦心,他讓我們去讓人倩兒姑娘參加百花宴,無非就是想讓老爺子再見到她,到時候再由公主一番勸說說不定就能讓她學老爺子的劍,這份人情咱們可是應該收下。”

司馬雲就著老爺子坐下,自顧自與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冰冷的“楚茶”。

“那是你們與人昭陽的關係,可別把老夫扯上,至於人家倩兒姑娘究竟是否早學老夫的劍那得看人家自己,你們兩個消息瞎操什麽心。”

老爺子沒好氣道,隨後便把手中那本能被堂堂西楚第一高手留下來的劍譜遞給了張明月手中。

“天下武學本是同根生,這府中藏書雖不及峨眉卻也足以讓世人為之瘋狂,這些日子你沒事便多看看,與你的刀也大有裨益,十年之期,你若是能在這十年之中潛心練刀說不定也能至一品至境界,到時候便多了一份保命的本事。”

老爺子似有千言萬語,但到嘴邊卻隻出來了這麽一句,張明月有些木訥接過劍譜不知該如何回答。但聽一口氣喝了一杯涼茶的司馬雲看向老爺子笑道。

“恐怕他這十年是不能潛心修行了,我打算讓他參加西楚軍隊磨煉。”

“胡鬧。”

獨臂小老頭兒猛的一拍石桌將張明月嚇了一跳。

“你讓他參軍莫非你也要參軍不成?還是要把老夫也拽上去參軍?”

“自是不會。”司馬雲依舊笑容滿麵。

“昔年老爺子一人一劍行走江湖靠的可是潛心練劍不去過問世事?”

“自然不是,這對敵經驗又豈是簡簡單單一個潛心修行能摸索出來?”

“那可不就是嘛,所以老爺子你可覺得他一心待在這別苑裏就能練出驚世駭俗的手段?就算到時候真練出來了說句難聽的也不過就是溫室中的花朵而已,實力早就是大打折扣。又如何能真正夠得起高手二字?”

獨臂小老頭兒再不說話,隻在離去之前留下一句。

“那就隨便你折騰去吧,老夫不管了……”

……

一兩日光景不過如同白駒過隙一般,池中早先朵朵盛開荷花逐漸開始凋零,已是盛夏,才不過天亮便紅日東升,別苑後處是一片竹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少年人**著上半身收刀而立,渾身已布滿不少汗珠。

“練了一夜?你倒是肯用功?需不需要休息?”司馬雲悄然到來,這一次卻換上一身素白衣,一頭黑發隨意用發帶束縛,倒是臉上的疤痕怎麽都去不掉。

總體來說,張明月知曉自己這四人當中唯獨司馬雲才有那麽幾分超然出塵味道,老爺子雖然是屹立這天下巔峰高手,卻最為不像高手,若不是因為身負劍匣恐還真不會有人相信這位老頭兒會是一名劍客,至於自己,用他自己話說那便是這天下螻蟻一般的存在,更不說古月,雖有一顆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心,卻根本就是個市井小民。

“雖不知為什麽你跟老爺子對我如此看重,不過既然人寧先生都對咱們三人如此看重,不惜將自家別苑讓出來給我們居住,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白白占了人家西楚的好處,你讓我參軍那我便參軍,你要我做將軍,那我便做將軍,為這西楚也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少年人重新穿好了衣裳。

“這點苦可比得上老爺子當年斷臂之苦?”

司馬雲啞然,倒是沒想到素來三人之中最為沒什麽大道理可說的張明月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你可是要為老爺子報斷臂之仇?”

“談不上報仇,隻不過好歹也算是老爺子半個弟子,總不能讓人笑話堂堂春秋李老劍神弟子沒點拿出手的本事。”張明月看向那昨夜一套刀使過之後竹林的殘垣斷壁,四十九根竹子,倒下了四十八根,隻差一根。

“能不過一夜裏就將這套刀使到如此地步,你也算是奇才了。”司馬雲笑道。

“那你怎麽不說我現在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張明月舒展了因為一夜練刀而帶來的疲憊。

“與人對敵,不能差分毫,倘若將那四十九根竹子看成我的對手,還剩下一人活著,那便是我已經死了,這個道理應該你比我明白才對。”

留下這麽一句話張明月便回到了自己別苑,隻留下一臉錯愕的司馬雲,卻聽到身後又傳來腳步聲,便道。

“老爺子昨夜裏一直在看他練刀?”

“老夫沒那麽無聊,練刀有什麽可看的,不過是看你這小子一大早便吃了鱉老夫心裏暢快罷了,哈哈。”

老爺子今天也換上了一身拿得出手的金縷黑衣,隻因這是昭陽公主親自送來要他穿的,若不穿便要將老爺子堵在房間不準出來,不得已之下小老頭兒才就了這位西楚奇女子的範兒,昨夜雖不曾看張明月練刀,倒因為與竹林距離最近能聽到不小的動靜。故此這才一大早就前來。

“老爺子你倒是說笑了,看他如此長進我應該高興才是,又如何會吃癟,隻不過是有些疑惑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若是知道的話當日在北魏就應當知道了,那孟家三小子在那一夜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話已經道明了一切,一代大儒,一代劍神,一代天人,隻是這天人,究竟何解,老夫至今依然沒弄明白。”

“老爺子也不需要明白,我也不明白,不過早晚都有明白的一天,有人不願讓他活下去,無非就因為他活下去將來若是成長起來定然壞了大事,而咱們不能讓那人得逞,大抵便就是這麽個事情。”

司馬雲與老爺子對視一眼,皆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老夫倒想問問你,當初你將張小子從大漠帶回來,究竟隻是無意還是有意?”

老劍神問道。

“老爺子你猜?”

司馬雲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大笑離去,留下老爺子一人望著竹林若有所思。

——

這一日汴京城幾乎可以說是人潮湧動,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裏便是百花宴的開始,百花宴持續三日,朝陽初生,正是一大好天氣,昭陽公主正裝出席,本就是人中鳳凰,不須多加點綴便已是引人注目,再加上一身金縷衣更是皇氣十足,來別苑時別苑中已隻剩下老爺子一人,那柄自拜劍山得來的名劍被老爺子留在了別苑之中,隻因實在不願意顯擺,倒不如來的實實在在一點。

“怎的你叔叔今日不陪同嗎?”

見是昭陽公主一人前來老爺子便好奇問道。

昭陽公主不慌不忙道。

“老爺子有所不知,叔叔一向不喜歡參與這些事情,再加之此番乃是父皇親自下令讓昭陽主持,若是叔叔來了定會搶了昭陽的風頭,故此昭陽一人足夠,更何況有老爺子你們坐鎮,昭陽更是有恃無恐。”

“你這丫頭倒是太看得起我幾人了,你西楚人才濟濟,僅憑我三人如何就能鎮得住場子?”老爺子沒好氣道,但說話間還是與公主一起出了別苑,一出去便是一大群侍衛跟隨,想來是因為前幾天的事情吃了虧,此番公主身邊的侍衛個個皆是氣息內斂之高手,更不說還有多少暗中保護的,由此可見這位公主在當朝國君楚中雁心中地位有多高。

愛屋及烏。

老劍神心裏默默念叨了一句。

北魏有國賓樓,西楚同樣也有,不過西楚這國賓樓卻是設立在汴京城內,名為雁歸樓,單看其字麵意思不過是說大雁歸來,實則暗喻西楚諸多女兒,就算走的再遠也莫要忘了回家,更有不少文人雅士以雁歸樓作詩,其中有一首最為西楚聞名。

汴京城內起秋風,遙寄家書念無窮。

恐憂鄉愁道不盡,來年春回雁歸樓。

坦而言之,西楚雖比不上北魏人傑地靈但卻是一個團結太平的國度,一個帝國若是沒了能讓萬千子民同結一條心的思念處,那這個國家定然是沒有凝聚力,這一點倒是比北魏好的多,但西楚又不同於北魏有強大的鐵騎鎮守江山坐看天下潮起潮生,鐵騎虎視眈眈之下試問江湖哪個敢造反?

若不是因為正值大災之年他軒轅青山又何至於向西楚借兵?

西楚有軍隊,但畢竟不如北魏當年橫掃其他幾國之鐵騎,對外能自保但絕對難以控製內亂,隻因這江湖實在是太過水深,楚中雁倒不失為一代明君,知曉能讓萬千子民歸心光憑借這一點定然是遠遠不夠,隻因諸子百家各有其思想,若不能統一日久天長定有隱患,他在位時能控製,可一但百年之期已到撒手人寰之時,若昭陽公主繼位又如何能控製住這暗流湧動?

所以便有了百花宴。

到了雁歸樓時已是人聲鼎沸,這國賓樓不論是設施或是條件都足以見證西楚強盛,整個國賓樓已被裏三層外三層皇宮禁衛軍牢牢保護,日頭高照,雖是炎炎夏日整個國賓樓卻是異常清涼,這乃是因為這樓所建之材料皆是建築上最為稀缺的玲瓏木,此木便隻是遠遠聞上一聞其香氣都可足以凝神靜氣,更不說其磚瓦皆是琉璃瓦,晶瑩剔透,即便是夜裏不用任何燈火抬頭都能看見日月星辰,門口有三人合抱紅漆圓柱二根,其上是偌大由西楚當代書畫名家所親手書寫雁歸樓三字,大氣磅礴,鎏金裱之,其圓柱有對聯一副,道是清風明月自來往,來而不往,流水高山無古今,今從何來。

進了雁歸樓便感覺香風撲鼻而來,隻因大廳重已備好各式各樣開的正盛之花草,更又有香茗熱氣騰騰,每四人為一桌,桌上有精致點心水果,最下層一處乃是江湖散兵遊勇,第二層乃是儒釋道三家高人,更有諸子百家,第三層是王公貴族,已是座無虛席,卻隻有正中央還留了一個位置,那位置頭頂有匾,匾書紫氣東來,那位置不用看也知是歸誰。

不知誰大呼一聲公主來了,整個雁歸樓便寂靜無聲,此樓足可容納三四千人,昭陽公主在前,老爺子在後,身後有侍衛陪同徑直上了第三層。

但見老爺子上三樓便有不少人竊竊私語,更有甚者聲音也越來越大,足可傳進公主耳中,昭陽公主皺皺眉頭,以往隻曉得西楚國內有不少人反對自己,但卻不曾想到竟然如此明目張膽,須知若是自己那位被評為西楚第一的寧叔叔來了又有何人敢如此造次?不得不承認的是寧致遠三字在有些時候遠比其父皇來的更有用一些,比如眼前這種情況。

昭陽公主道。“誰人在下麵交頭接耳?若是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便是,此次是百花宴,請諸位前來本就是為了讓諸位各顯手段,實在沒必要如此竊竊私語。”

國賓樓三層第二層三教高人默不作聲,第三層王公貴族更是不說話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須知這一家不知一家事,能上第三層都是有頭有臉人物,又如何不知自己這位昭陽公主脾氣?有句話說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到了西楚便應該說是公主的底線觸碰不得,且不論那獨臂小老頭兒是誰,就是由公主親自帶進國賓樓這一件事情就足以讓人慎重,畢竟這位西楚奇女子眼高於頂乃是人盡皆知之事情,尋常人物又能入其法眼?說句不好聽的,整個西楚也隻有四人能被公主慎重對待而已,除去其父其母,便隻剩下寧致遠與西楚大將軍薛平川而已。

前來百花宴之人隻曉得汴京城中來了幾個北魏高手,也知有一人是獨臂小老頭兒,倒是卻沒人能將那人與眼前這位老頭兒聯係起來。

這第二層的三教高人更不用說,同是江湖最出類拔萃那一種人物,如何看不出眼前這獨臂小老頭兒氣機內斂,通常這種人隻有兩個可能,要麽就是一真正屁都不是的老頭兒,要麽便是修為已至造化返璞歸真之真正高人,很明顯不會是屬於第一種,便索性坐山觀虎鬥,倒要看看這下麵一層的家夥究竟要鬧出什麽樣的花樣來。

卻見一樓之中有一五大三粗漢子站了起來,這漢子衝整個雁歸樓三層拱拱手,隨後抬頭看向公主道。

“在下清揚山練氣士,受公主邀請前來參加百花宴,恕在下直言,敢問公主旁邊這位老者是何人?有何資格上第三樓,我西楚高手無數,為何在下完全沒有聽過有這位老爺子的名號?非是在下不尊敬公主,隻因此番前來都是我西楚棟梁之才,他們尚不能有此待遇,眼前這位老爺子有何德何能上第三樓且與公主同桌?”

那煉氣士倒是豪爽性子,此言一出便有不少性子直爽之人紛紛附和,倒是第一樓也有不少人做冷眼旁觀狀。

昭陽公主看的清楚,這世間的事情大抵如此,做人也是一樣,性子直爽非但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反而是大壞事,真正厲害的人都是在背後冷眼旁觀的,隻有那些自以為出了風頭的直爽之人成了替死鬼。

說的難聽點,說是跳梁小醜也不為過。

“哦?那你倒是說說能有資格與本宮同桌的人應當是什麽樣子?”

昭陽公主淡淡道,尋常人聽不出這位女子話裏的意思,然而第三層的王公貴族卻是聽的清清楚楚,這話裏已有公主七八分慍怒之意,當下便有一年輕公子站了起來,這公子生的倒是惟妙惟肖,不過比起如同司馬雲孟敬然這些男子比起來卻少了三分氣概,多出了幾分廟堂之中爾虞我詐。

這公子不緊不慢道。

“下麵這位兄台,在下乃當朝禮部侍郎張傳儒之子張自清,非是覺得兄台所言有欠妥,隻不過公主願意帶誰乃是公主之事,再看這位老爺子生的氣度不凡更是鎮定無比,足可見這位老爺子乃是一位真正高人,既是高人為何就不能與公主同桌?”

這位禮部侍郎之子說完並同時朝公主施禮,昭陽公主不過隻微微點頭表示感謝便不再看他,而依舊看向了那第一層煉氣士。

隻見這煉氣士些許是覺得成了這雁歸樓的焦點,便愈發意氣風發,他笑道。

“張公子,公主殿下,在下便當著我西楚這麽多風流名仕的麵與大家說道說道一番,張公子說這位老爺子生的氣度非凡在下倒是不敢苟同,非是在下笑話老爺子獨臂,隻是觀其人知其神,老爺子實在從哪裏看都不像是世外高人,此話大家認同否?”

第一層之中一片哄笑。

那煉氣士緊接著道。

“大家笑了也都是默認了,再者看老爺子也並非像是三教高人,道不道佛不佛,至於儒家則更是不像,公主殿下,你說在下這話說的可對?”

昭陽公主默不作聲,再看老爺子也古井無波。

“既然如此,公主可否能拿出點真憑實據證明老爺子能有資格坐其位置?若是沒有,那恐怕公主也不能服人心,皇帝陛下召開百花宴便是要我等各顯手段為我西楚共建太平盛世,今日此番前來的人,又有誰不是有備而來。再看這位老爺子,可有什麽拿的出來的本事?若是沒有,還請老爺子哪兒來回哪兒去。”

這位煉氣士其實還有句話沒說出來,那便是誰都知道若是誰能在此盛會之上大放異彩,將來便很有可能成為當朝駙馬,也就是這位西楚奇女子的丈夫。

這煉氣士也知事有底線,有些事可做,比如讓老爺子難堪,這乃是身後有許多人撐腰的,他倒也不懼,但若是讓公主失了臉麵那就是大事件了,隻是這位煉氣士也知道眼下公主已有不快,但那又如何?若不拿出來點真本事恐怕難堵悠悠眾口,若這位老爺子真有什麽手段大可以拿出來便是,到時候若能讓人眼前一亮,他自會負荊請罪,便不需要再擔心公主殿下秋後算賬。

幾千雙眼睛齊刷刷盯向了老爺子,卻見獨臂小老頭兒施施然道。

“老夫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本事,這輩子愛好就兩個,一是喝酒,二便是能耍兩三劍,也不知這兩樣本事能否入得各位法眼?”

整個雁歸樓一陣哄笑,便是第二層三教高人或是第三層王公貴族都有些忍俊不禁起來。

喝酒?耍兩三劍?這又如何能算是本事?再看這滿堂諸子百家又有幾人不喝酒不會耍劍?若這便是本事,那恐整個西楚之人都有資格來參加這百花宴了,更有好些人笑的不輕。

昭陽公主也笑,隻不過這笑容卻是冷笑。

“本宮還以為我西楚真是百花齊放,沒想到盡是一些坐井觀天之輩,當真是可笑。”

這位西楚奇女子心中默念,人老爺子有三劍,一劍撼昆侖,一劍上太微,還有那暫時沒想出名字的第三劍,此一劍隨意一劍都足夠有資格讓這江湖顫抖不已,便是自己那位號稱西楚第一的叔叔都對眼前老爺子推崇有加,你們又算的了什麽東西?

見昭陽公主是動了真怒,那煉氣士也頓覺臉上掛不住。

“公主也無需大動肝火,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便知,既然公主殿下說我等是坐井觀天,想必這位老爺就是那天了,在下鬥膽請問公主這位老爺子有何資格說他是天?”

“卻不知閣下覺得怎麽樣才算是有資格?”

正待昭陽公主要說話時有一淡淡男子聲音響徹在整個雁歸樓,門口有五人姍姍來遲,一人白衣如皋長發披肩,一書生麵色蒼白,一少年身負長刀,一女子清淡出塵有些許慌張,餘下一年輕遊俠兒雖負刀卻怎麽也沒有身前那位同樣負刀少年人來的鎮定,東張西望,局促不安。

“你是何人?”

那煉氣士冷聲質問。

“在下也與那位老爺子一樣是公主的客人,方才聽閣下大放厥詞說老爺子不配資格上三樓,莫非閣下是覺得自己有資格上三樓?”

張明月猶記得這些日子他二人與老爺子同遊江湖以來,老狐狸雖然明裏暗裏多次拐彎抹角讓老爺子出力做事,但真正遇到大事之事便絕對不會讓老爺子吃虧,司馬雲更是知曉老爺子或許年輕時意氣風發風流江湖,一柄無情劍道更是嘲笑整個江湖無人能出其右,不過那已是年輕時的老爺子,如今的青衫劍神再無昔年風采更是隻剩獨臂,也沒了爭強好勝之心,便是對待如此冷嘲熱諷也一笑置之,可他司馬雲不一樣,他張明月也不一樣,老爺子即便已是古稀之年那又如何?劍神這二字卻是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擔當得起,又豈是你們這些鼠輩可以褻瀆?

而三人之中若老爺子是柔,那司馬雲便是剛,一個容不得有任何人對老爺子不敬的剛。

“沒錯。”

那煉氣士針鋒相對。

“在下也不妨直說,老爺子實在沒有資格上三樓,至於你們這些人更是不配,這兒所有的人都能上三樓,唯獨你們不行,說的難聽點,你們算是什麽東西?莫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就是在這汴京城中犯下命案的那小子,別以為有人願意替你們洗白就可以在我西楚橫行無阻,一句話,我再說一遍,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否則我清揚山煉氣士定第一個容不下你們。”

張明月麵色難看,卻見司馬雲上前一步直到了那煉氣士跟前。

“你這是欺負我們?”

“就是欺負你們又如何?”

“那好。”

司馬雲冷笑不已,下一刻便突然出手緊抓住那煉氣士衣襟在數千雙眼睛注視之下,這看似平平無奇書生竟然直接將那煉氣士生生提虛猛砸至桌椅之上,桌椅板凳瞬間嘩啦散了架,滿堂寂靜。

“你……我是清揚山煉氣士,你敢……”

隻是那煉氣士一句話尚未說完便又被司馬雲一腳踩在其胸口上。

“你是清揚山煉氣士又如何?哪怕你是你清揚山師祖又如何?”

“有句話我希望你們這些人聽清楚,那便是老爺子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褻瀆。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