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武夫之能 能撼昆侖

軒轅乃是當朝國姓,當朝有皇子三位,分別是大皇子軒轅宏圖,二皇子軒轅宏業,三皇子軒轅宏觀,除了軒轅宏業,其餘兩位皆當真當的起這皇姓,北魏傳承數百年下來都有個傳統,那便是自嬰兒生下來就會給他安排一個抓寶的宴會,這抓寶也是一門極為講究的活兒。放置的物件兒每一種都代表了不同的意義,從兵器至文房四寶無一不有,嬰兒抓中了什麽便會被認為與這物件兒有緣。

大皇子軒轅宏圖得天獨厚,自幼便抓魏刀一把,皇帝軒轅青山微微一笑,軒轅宏圖便從小被名師教導,修行百家武藝,事實上軒轅宏圖當真被這相師說中,自幼便生的孔武有力,成人之後更是力能扛鼎,更不說一身武道修為已躋身當世江湖新人榜,三皇子軒轅宏觀選擇的乃是文房四寶,便被從小教導春秋大義,拜當朝大學士為師,二十年來一心向學,韜光養晦,實在當的起龍麟兒三字。

倒是軒轅宏業那時節既沒選擇兵器,也為選擇琴棋書畫,反而卻對皇帝陛下的一隻寵物貓兒極為喜愛,甚至打成了一片,就在滿朝文武皆唏噓不已時軒轅青山卻無故放聲大笑,這讓文武百官皆不明所以。

軒轅宏業至今仍不明白那位久居深宮不出卻對天下了如指掌的父皇為何將太子之位傳給他,哪怕是破舊立新也實在是沒有撇下老三將這將來執掌天下的位置傳給他這個無論哪行哪業都毫無建樹的皇子。

此番促成與西楚談判的祥和年間頭等大事便是軒轅青山讓他來做的。

軒轅宏業自幼良善,不修四書五義卻知曉仁愛的道理,先前那城門口遭遇獨臂小老頭兒一事,軒轅宏業舍下三五兩銀子便能看出其心係黎明蒼生,怎奈當此關頭,實在不願與西楚留下什麽不好印象。

軒轅宏業答應張明月比刀實屬借坡下驢之法,否則如何解釋這當街的三人?本以為這久負盛名的西楚昭陽公主定然是一溫婉女子,雖學劍,卻極少負劍,怎料朝陽公主這一劍如此風雷之勢,險些讓張明月當街丟了性命。更何況有約法三章在先,軒轅宏業眉頭緊皺,下了馬確認張明月並無大礙之後方才放下心來。

“公主與我約定在先,怎能突如其來出手傷人?”

軒轅宏業心道,我北魏好歹也是百年來百姓安居樂業,國富民強,當稱當世三國最大國,若不是因為蝗災來的太過突然,舉國上下皆受災難,國庫賑災耗去大半經濟,實在無多少餘力對付虎視眈眈的西域番邦,又怎會卑躬屈膝求你西楚來相助?

況且這相助一事實在不能單單隻算是北魏的相助,倘若西域番邦衝破北魏防線,受波及的乃是整個中原,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明眼人都能明白。

張明月站起身,平複心中翻騰的氣血之後隻淡淡的暼了昭陽公主一眼便做旁觀狀。

昭陽公主微微一頷首。

“本宮隻不過是想看看這位年輕公子是否真的隻有六品修為,現在看來,是本宮多想了,中原果然是能人倍出,本宮佩服不已。”

軒轅宏業對這勉強算得上道歉的說辭不屑一顧,但麵子功夫總還是要做足的。

“公主殿下要是再無其他事情,那我們就去國賓樓下榻,待公主領略一番我北魏山水時,咱們再坐下來慢慢談也不遲。”

軒轅宏業淡淡道。

“既是如此,當客隨主便,不過。”

昭陽公主別過頭看了嘴角猶有血跡的張明月一眼。

“殿下能否讓這三位陪同本宮一遊,當是本宮的向導也行,如何?”

在一旁正在思量如何完美脫身的張明月身軀一震。

“這……”

軒轅宏業語塞,心想我都不知道這位公子從何而來,背景幾何,甚至連名字都喚不出來,如何能做主?又如何能放心做主?

司馬雲當真對得起張明月的老狐狸之稱,他道。

“既是昭陽公主相邀,那我等便無拒絕的道理,太子殿下且放心,這任務交給我們三人便是。”

司馬雲同時衝張明月使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眼色,兩人默契自是不用多說,張明月當即道。

“張明月願意為公主效勞。”

軒轅宏業此時為司馬雲張明月二人的隨機應變心裏已經豎起了大拇指,如此一來,名字也就知道了,他當即道。

“張明月,昭陽公主在北魏的安危就由你們三人負責了,若是出了什麽差池,你們應當知道後果,在我北魏的鐵騎之下,縱使你們有滔天的能耐也跑不掉。”

對這番算是警告又算是托付的說辭司馬雲隻回以淡淡一笑。

“殿下且放一萬個心,我等身為北魏兒郎,自當明白這其中的輕重。”

“如此最好。”

軒轅宏業心裏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來人,賞張明月三人黃金五十兩,即刻前往國賓樓。”

……

……

受了昭陽公主一劍,換來黃金五十兩,張明月真不知這筆錢財究竟來的是不是劃算,五十兩黃金對於他乃是從來沒有想過的財富,更算得上是這大災之年的一筆巨款,可張明月清楚,這五十兩黃金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天大的財富,可若是與兩國談判相比,說是九牛一毛也不為過。

“早就聽說這位號稱文武雙絕的昭陽公主乃是天之驕女,卻不曾想是這種驕橫跋扈的潑婦,小爺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

酒家裏,張明月司馬雲獨臂小老頭兒三人點了一桌酒肉俱全,色香味皆有的美餐。

“老前輩,以你看,這昭陽公主究竟實力幾何?”

司馬雲飲酒一杯,不慌不忙的道。

“單單一劍不好說,不知道這女娃娃有沒有藏拙,不過以老夫看來,最低也有武道三品境界,多了二品都有可能,但絕對不會是一品之境。”

獨臂小老頭兒淡淡道。

“那是自然,若真有一品之境,方才一劍之下這臭小子恐怕未必能留下個全屍。”

司馬雲附和道。

“這昭陽公主果真是一名奇女子,隻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些,這一趟怕是不好走啊。”

司馬雲搖頭歎息。

“拿了人殿下五十兩黃金哪兒有不幹活兒的道理,當真以為這五十黃金好賺不成?”

張明月白了司馬雲一眼。

“嘿嘿,你這臭小子又吃又喝的,看來那一劍受的隻是皮外傷而已,這黃金收了事兒肯定要辦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接下來往南邊走的行程,怕是要耽誤一些日子了。”

司馬雲拍了拍張明月肩膀。

“無妨,三年我都等過來了,不在乎這幾日,須知對於我們這種跑江湖的,最不差的就是時候。”

張明月倒是對此看的很開。

酒足飯飽之後,兩人硬是給獨臂小老頭兒弄來了一身像模像樣的衣裳,這麽一換下來再沒之前的半分猥瑣之態,張明月也給自己弄了一身,倒是司馬雲不願,說他向來都是如此英俊瀟灑。

回了國賓樓,軒轅宏業已等待多時。

“這麽一打扮下來倒真的有些像模像樣了,張明月,司馬雲,我已差人調查了你們的身份,也知曉了你們以前是做什麽的,北魏這麽大,軒轅宏業管不了那麽多,可遇到眼前的事情卻是不得不管,完成了這次任務,我會再給你們一些酬勞,從今以後也不要做那殺人的買賣,我北魏雖然遭受大災,但萬萬沒有讓百姓餓死的道理,你們可明白?”

軒轅宏業雖年紀不過二五,但長年皇室的熏陶之下舉手投足之間也有皇家的威嚴風範。

“哈哈,殿下切勿擔心,有飯吃誰又願意做那刀口舔血的買賣?殿下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司馬雲笑道。

“還有你,老爺子,此一行,有你作伴的話,那軒轅宏業便再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軒轅宏業神秘一笑。

獨臂小老頭兒微微頷首。

“老夫既然應允了,便不會反悔,遇再大的麻煩,老夫都保這昭陽公主不死。”

“那我就放心了。”

張明月三人離開之後,房中便隻剩下軒轅宏業一人,有不知從哪裏來的第二人聲音傳來。

“殿下當真將昭陽公主安危交給他們?獨臂小老頭兒不外乎就是一介武夫,如何當的起殿下如此信任?”

軒轅宏業抿一口清茶,負手而立於窗前。

“須知這天下的武夫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這獨臂小老頭兒算幾等?”

“……”

“有件事情我希望你弄明白,那就是還有一種武夫在這三六九等之外,武夫之能,能撼昆侖。”

……

張明月這三年來唯一住的算是比較有檔次的酒樓就是這國賓樓,休息一夜之後第二日便被早早的叫了起來說是昭陽公主要趁大好春光遊北魏,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負了刀出門,出門時司馬雲獨臂小老頭兒已在樓下等候。

昭陽公主換下了昨日的一身長衣裙,穿的乃是西楚最為名貴的金絲蠶衣,一襲素裙分外惹人注目,留下了大多數侍衛,隻帶了六名黑衣侍衛前行,她坐馬車,張明月三人騎白馬出城,臨行時張明月不忘朝昨天那守城的城衛軍兄弟丟了白銀二兩,算是昨天追加的酬謝。

正是春色大好,處處鶯歌燕舞,出了城,昭陽公主便出了馬車,換下了一名侍衛,直接騎上了馬。

正在張明月疑惑這位昭陽公主出行為何不要侍女作陪時,昭陽公主快馬一鞭直至他跟前。

“昨天那一劍有沒有傷到你?”

“自是傷到了,多謝公主掛懷,並無大礙。”

張明月拱手道。

“別多想了,本宮並未關心你什麽,隻是好奇你居然沒死,看來昨天那一劍是我太輕了。”

昭陽公主冷笑道。

張明月滿頭黑線,心想若不是看在那五十兩黃金的份上小爺早就一刀劈了你這勞什子公主。

“那我還得多謝公主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倒談不上,你這條命現在本宮的,本宮讓你你才能死,還有你身後這兩位,好了,今天天氣很好,本宮心情不錯,聽聞昭陽城距離中原道門聖地上清觀不過一日路程,本宮正好想看一看這上清觀究竟能否當的起聖地二字,更要看看能不能遇到那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昭陽公主說完,**用力,馬匹從西楚萬水千山而來的快馬如利劍一般衝將出去,帶起陣陣灰塵。

“這公主倒真是心大,誰人聽到上清觀不是心生敬畏,唯獨她這般瞧不起。”

司馬雲淡淡道。

“倒也無可厚非,畢竟這女娃子可是皇室兒女,多的話就不說了,隨這女娃子去鬧騰一番吧,老夫也正想去上清觀看看舊時好友。”

昭陽公主之後,獨臂小老頭兒隨後跟上,十匹快馬在前,馬車在後,終於在日落時分抵達送仙山,也就是上清觀所在的山門。

正是紅日低垂,整座送仙山紫氣浩**,長虹貫日,隱隱有暮鍾敲響,十匹快馬到了山腳,馬車是不能上山,山腳更是有下馬的規定,上山的路乃是一條似能同往天上的青石階梯,階梯兩旁是各種老態龍鍾的古樹,更是怪石嶙峋。

昭陽公主自幼習武,對於這階梯自然是不在話下,一上了山便如同一歡呼雀躍的鳥兒一般這裏走走那裏看看,仿佛有看不盡的風采。

昭陽公主在前,六名黑甲在後,最後麵才是張明月三人,偶能遇到上山朝拜聖地的香客,皆在遇到昭陽公主之時紛紛避讓,最後還不免指指點點一番,倒是獨臂小老頭兒自打上了送仙山開始便似乎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古人雲,朝陽城外送仙山,送仙山上上清觀,上清觀下流雲子,便上頂峰送真仙,這送仙山大抵也是從此聞名於天下。”

獨臂小老頭兒輕聲道。

“上清觀齊道雲,道號流雲子,修天道,終位列仙班,數百年來江湖無人能出其右,再度到來時,老夫不免有些傷感起來。”

“不知老前輩上一次來上清觀是什麽時候?”

司馬雲疑惑道。

“上一次來,老夫也記不太清楚了,三十年前,還是四十年前,那時候老夫尚未斷臂,更未棄劍,不曾想再來時居然成了這般模樣,倒是無臉再見故人。”

獨臂小老頭兒再度輕聲道。

此時三人已至山腰,紅日終於落下山頭,依稀可見數百裏外朝陽城中萬家燈火通明。

任誰此時也有一種天下萬峰我獨樹,撥開雲霧見天高的淩雲壯誌。

“貴客來訪。”

有一聲遙遠似從天際而來的大道宏音自送仙山上傳來。

在前的昭陽公主以及侍衛六人不知不覺停下腳步,但見百步之遙外上清觀山門打開,雲霧繚繞,看不真切,有一白色雲紋道袍,須發皆白老者踏出山門外,手持七星木劍撥開雲霧,終得見上清觀真容。

“貴客到訪,鳴鍾十三響。”

白袍道人朗聲道。

驀然,上清觀大道宏音再度敲響,對於這勝似仙音之暮鍾,昭陽公主不免有些迷離起來。

“沒想到本宮才剛剛到山上,便有神仙道長前來相迎,倒是費了二殿下一片苦心了。”

正當昭陽公主準備收拾一番被山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青絲再上山時,但見那白袍道人腳踏七星劍,徑直掠過她旁邊,直朝最後麵的張明月三人而去。

昭陽公主心裏一涼,身後侍衛已然出刀。

“大膽。”

但刀尚未出鞘便被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的三位青衫小道士摁住動彈不得。

“山下須下馬,山上須解劍,切勿叨擾了道門清淨之地。”

六名侍衛刹那間臉色巨變,如臨大敵,卻被昭陽公主冷眼製止,當下便規規矩矩不再多說一句。

那白袍道人停在張明月三人麵前,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輕聲道。

“故人一直等待老友來訪。”

素來除了對酒以外任何東西都不上心,便是雁鳴山中那修行數百年得道的惡蛟都沒能讓其眨一下眉頭的獨臂小老頭兒忽然身軀一震,險些落下淚來。

當年他與這白袍道人初相識時正是同遊江湖之際,兩人不打不相識,終成摯交好友,隻是後來他做了那仗劍江湖的劍客,他回到了送仙山當起了修身修心的小道人。

三十六年前一見,那時他已經是名動江湖的劍客,他已經是道門舉足輕重的師祖。

他一心想成為天下第一,便不得不挑戰這位舊時老友,那一場戰鬥引無數道門高人在一旁觀戰,最後卻隻打了一個平手。

他下了山,從此一別便是三十六年。

“李文諄,貧道已等你三十六個春秋,總算是將你給盼來了。”

從來都隻幹殺人買賣,不關心天下事,隻關心溫飽的張明月當即愣在原地。

便是那位驕橫跋扈的西楚昭陽公主都嬌軀一顫,隨即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聲呢喃。

“中原劍神,李文諄。”

她自幼便學劍,更是向往中原劍道大家,如何不知這位風流江湖數十載的青衫劍神。

當即再也顧不上平日裏的高高在上,不去管被青石青苔弄髒的造價不菲的衣裙,十一步快速下至老劍神跟前。

“小女之前不知是老劍神,多有得罪,還請李老前輩切勿見怪。”

對於昭陽公主這份變臉的速度,張明月真心想豎一個大拇指,當即疑惑的看向司馬雲。

司馬雲怎不知張明月心中所想,他笑道。

“與我走了三年江湖,你見過我何時做過虧本的買賣了?以美酒換老劍神保你不死,這筆買賣你覺著劃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