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葉無秋

而此時此刻,在一片深山老林中,有一處地方炊煙嫋嫋升起,一個非常簡陋破敗的小木屋中走出來一個年輕男生,年紀約莫在十八歲左右,他掀開大鍋上的蓋子,朝著還在沸騰的米飯中放出了幾根像是草藥一樣的東西,而後蓋上蓋子。

順著蜿蜒的林間小道走到溪邊衝了一下臉,他徑直朝山上走去。

一開始倒是還有人跡,有一條非常艱難的可以往上行走的路,但很快,路就沒有了,繼續往上的話,必須扶著樹木朝上行走,這裏荊棘叢生,腳下都是枯枝敗葉,一腳下去說不定腳踝就直接陷入落葉中去了。

少年並不在意,抹了下額頭冷汗,自顧自往上行走,終於來到了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這一出平坦的地方沒有生長太多植物,因為地上被人用大塊的石板壓住了,隻有那石板的縫隙中,才有一些綠意蔓延出來。

而在最裏邊,有一個大概半米高的石碑立著,後麵有一個小小的石頭墳包,少年走到墳墓前,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跪了下來,朝墳墓磕了幾個頭,他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開口道:“師父在上,不孝徒葉無秋來看您了。”

石碑上寫著幾個字——

【師父陸憂心之墓】

葉無秋,是陸憂心的弟子,獨傳的關門弟子,被對方撿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孤兒,從懂事起,師父的雙手就沒了,一開始他說是被山上的豺狼咬掉的,但當他十歲的時候,陸憂心才告訴他,這雙手是被仇家砍掉的。

從小到大,學了一身武藝和醫術,按照師父的話說,他是真正的天縱奇才,不管是學武道還是學醫術,最後都一定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但如果兩個都學,反而是分散了精力。

對這件事,陸憂心不止一次後悔過,感慨自己壞了葉無秋的前程,不過葉無秋毫不在意,他覺得師父為自己指明的這一條路,絕對是正確的。

到了他十四歲的時候,師父就有些神誌不清了,葉無秋依稀還記得那時候的情形,陸憂心好像是得了瘋病似的,一天到晚給他講故事,而且還吵著要讓他報仇,又常常惡語相向,大喊著——“如果我不是想讓你幫我報仇!我為什麽要傳你一身武藝和醫術!”

“師父,我一定會做到,我會幫你報仇的!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葉無秋當時是這麽回答的,他心口如一,心裏也的確就是這麽想的。

他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從那斷斷續續的故事中他能知曉那個醫術世家究竟有多麽卑鄙,他要為師傅報仇,這是他下山後要做的第一件事,那時候的葉無秋暗暗發誓。

不過……最讓葉無秋疑惑的是有時候陸憂心又會安靜下來,眼神變得清明,不再發瘋病,慈祥地對他說:“一定要好好濟世救人,不要被我的過去給束縛了,你的人生是自由的,孩子。”

葉無秋分不清師父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他像是雙重人格,又像是得了老年癡呆,健忘不說,說出的話也是前後矛盾,前言不搭後語。

那段時間對方不斷修改遺言,一會兒要讓他報仇,一會兒又讓他不要報仇,搞得葉無秋不知該怎麽辦。

最後,在他臨終前,他氣若遊絲,眼神卻格外有神,葉無秋還記得對方當時定定盯著自己,輕聲道:“不要幫我報仇了!要濟世救人!這是最重要的!”

“師父,別說了,你明天還會改的。”

“不!不會了,這是我最後的真正遺言!”

然後這就是他真正的遺言,之後師父就死掉了。

但葉無秋不這麽想,如果說發狂的師父和安靜的師父有一個是瘋了,那麽毫無疑問,安靜的師父是瘋掉的那個師父,正如對方一開始所說,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幫他報仇,那他為何要收留自己,還傳授畢生絕學給自己呢?

頭頂的太陽照得葉無秋的腦袋有點疼,頭發感覺像是燒紅的鐵絲似的,和汗液黏在一起,貼在頭皮上。

夏天的太陽本來就毒辣,而且現在是正午了。

葉無秋抬起頭看了看太陽,忽然發覺已經不知不覺跪在這裏幾個小時了,身下已經是一片幹掉的汗水。

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師父……徒兒很快就會幫您報仇的。”

……

小木屋外,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在屋子外站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戴著太陽帽,扇著扇子不斷喘氣。

“這鬼天氣真熱啊。”

“本來以為山上會涼快一些的,沒想到會這麽熱。”

女人口中不斷抱怨,走到木無邊蹲下,心想為什麽葉大師還沒有來。

旁邊的灌木叢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那幾名保鏢齊齊麵朝灌木叢,擺出了防備的架勢,緊接著滿頭大汗的葉無秋從裏麵鑽了出來,他看了來人幾眼,而後看到了蹲在門口的女子。

這個女人他認識,是孫家的人,孫家也是東臨四大家之一,聽說最近地位又有拔高的趨勢,家主似乎在向北方的鄰市發展。

這個女人,是病人的老婆,葉無秋要照顧的病人,就是孫家家主的弟弟孫劉。

孫劉取名古怪是古怪了些,不過也是因為上一代家主,也就是現任家主的父親,希望二兒子能像孫權劉備那樣出色,能像劉備那樣籠絡賢才又有孫權那樣的決斷力,才取了這名字。

不過……似乎這幾點全部都被家主占了去了。

“葉大師,您終於來了。”女人站起身來,脖頸上的汗珠順著那一條優美的曲線滑進了那條深深溝壑之中。

葉無秋沒有回話,自顧自走到井旁,拉起一桶水,直接朝自己頭頂衝了下去,連番幾次後,他才肯罷手。

“嗯,你老公的病怎麽樣了?應該出現我說的那些症狀了吧?”葉無秋麵無表情道。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問,因為他敢肯定自己一定是對的。

本來他可以馬上醫治好這女人的老公,不過孫家的人卻不信任他,因為他背景很差,隻不過是跟著一個“鄉野醫生”出道的野醫師,而且年紀又太輕,才不過十八歲。

即使之前已經有很多優秀的治愈病例,但仍舊沒能博得孫家人的信賴。

葉無秋不在乎,反正吃虧的不是他,現在對方不就找上門來了?

“帶我去看看吧,如果是出現症狀了馬上就來找我的,那我估計你老公還有救。”葉無秋淡淡道,胸有成竹,頗具大師風範。

這讓女人完全忽略了對方隻是一個小孩子。

“對了……我提出的條件你們不能拒絕,我說過了,我要和莫家的莫吟風來一場醫術對決,你們要支持我。”葉無秋淡淡道。

女人一愣,秀眉微蹙,不解地反問道:“是……怎麽個支持法呢?”

錢?還是立場?

“你們隻需要幫我監督這場比試的公正性就可以了。”葉無秋冷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