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突如其來之遊學先生

傅繼祖道:“他老先生如何弄回來的?”羅滿老官道:“據彭大老相對我說的,真正嚇死人!”

原來彭大老相自從不見了令牌,就去找李炳榮,要李炳榮查出偷令牌的人來。李炳榮道:“我們教裏現在長沙有道法的人,夠得甲辰年爭掌教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排教的胡漢升,一個是師教的易福奎。他兩個都很正派,決不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而且我在這裏掌教,他們絕不會有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據我看來,恐怕是外來的法師做的事。我早就疑心一個人,因為一向沒有出甚麽大事情,所以沒有去問他;而今說不得非得去找他不可,不過很要勞神費力就是了。”

彭大老相道:“我卻也疑心到一個外來的人,我說出來,你看對不對?前月城裏辦皇會。我和一個朋友去逛,看見一個擺燈謎攤子的,是個精窮破靴黨的朋友;戴一頂開花的瓜皮小帽,穿一件許多補丁而又油膩發光的藍布夾袍;拖著一雙打鼓板的破鞋,高高興興的在那裏,一麵接應客人,一麵連寫帶做。

“我看他很奇怪,以為既然窮得那樣,這又開的是甚麽心?正想盤問盤問,誰知和我同去的朋友一連揭了五六張謎條,惹得看的人都哄然大笑!因為他出的燈謎,甚麽‘滿城燒煤炭’打‘無所取材’呢;‘善化禁屠九十天’打‘三月不知肉味’呢;‘田坎腳下一個眼’打‘莫不善於貢’呢;‘茅廁坑裏起大泡’打‘始作俑者’(始俑諧音為屎湧)呢。我當時也忍不住笑了一陣,就不曾盤問得他。

“過了幾天,我那朋友到一家有錢的紳士人家去辦虞祭喊禮。到發引的那一天,起柩的時候,忽然之間漏起堂來,奇臭非常!大家詫異起來,以為天氣非常之冷,棺木很好,如何會漏堂?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壞。仔細查問起來,果然有一個乞丐背著十三個袋子,走來討飯,因為忙亂中不曾打發,那乞丐罵將起來,被看門的人打跑。不多一會就出了這事,一定是那乞丐使壞無疑!

“這種起陽溝水的法術,本不希奇。當下一班喊禮的先生們,登時喊了一堂淨穢禮;念了幾遍靜穢咒。誰知棺中血水仍舊流個不止,大家正在束手無策,忽然來了一位遊學先生,要見禮生,看門人又去呼叱他,恰被我那朋友看見,原來就是那位擺燈謎攤子的。覺得他有些奇怪,便上前叱退看門人,迎接進去。問他姓名和來意,叫做甚麽姚子蓁;因為知道有人使了喪家的壞,將來解救。

“一班喊禮的先生們,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和喪家說了立刻請那姚子蓁做掌壇;又喊了一堂淨穢禮。那姚子蓁祀過文公,立在柩前,口中念念有詞,抓了一把米向和頭灑去。那棺中血水本來是淋淋漓漓的盡滴,霎時間居然止了,滿屋的臭氣登時平息。隨即發了引。當時一班喊禮先生,自然五體投地的佩服姚子蓁,極力周旋著;又教喪家重重的謝他,誰知那姚子蓁隻吃了一口茶就飄然而去。

“我那朋友對我說知此事,我很為注意。後來探訪了二三十天,才知道那姚子蓁是從洪江出來參師訪友的,法術很大。我正想去會他,他已經到湘潭去了。近來幾個月當中,凡是到長沙來的法師,我看隻有姚子蓁還像一個腳色,所以我最疑心的是他。”

李炳榮道:“我說的也就是這位姚子蓁,我知道他住在雲麓宮已經有許多時候了,我們就同去找他去。”

當下便同出大西門,雇隻小劃船渡過湘河,望嶽麓山去。剛到朱張渡,那姚子蓁已經在碼頭上,自己通名上來迎接,二人都吃了一驚。那姚子蓁笑嘻嘻的對彭大老相道:“先生來意我已盡知,令牌呢!不錯是我拿了你的,但是我拿了來已經另外交給一個朋友了,我的朋友現在穀山專等你先生去拿。大約我可以從府上拿了來,先生總可以從我朋友手裏拿回去。”

彭大老相一聽這話,一時氣衝牛鬥,卻已明知姚子蓁的法術比自己高,不敢翻瞼,隻脹得脖脛都通紅了。李柄榮便勸姚子蓁道:“我們都是江湖上的自己弟兄,這位彭先生,又並沒有得罪你老哥,你老哥有甚麽事,盡可以商量,何必這麽去開他的頑笑?”姚子蓁道:“老哥的話責備的極是,不過我這回來做這事情,並不是我的本心,你得原諒我,是我那朋友所托。”李柄榮道:“貴友是誰?”姚子蓁道:“他的法名叫做黑山鬼母。”李柄榮失驚道:“他不是早死了嗎?”姚子蓁笑道:“他現在卻也不是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