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中求活

第六章死中求活

雨還在下。

張軒正在檢閱自己的部下。

“百戶大人,您的刀。”老漢將張軒的破刀雙手奉上。

張軒萬萬沒有想到,他根本看不上的破刀,成為他最不能缺少的工具,也是他最珍貴的財產。他手下的人用這一柄破刀砍下來百餘根木棒,裝配出二十把長槍。然後將木棒分給手無寸鐵之人。

但是張軒怎麽看都不像是軍隊,而像叫花子。

張軒拿起刀來。將硬的磕牙的餅發了下去。

這就是張軒這個百戶最大的權力了。分發食物。

平均分給每一個士卒,絕對是不夠吃的,很多百戶都是將這些食物口下來大半,用來培養自己身邊的精銳。

就好像是朝廷的將領養家丁一樣。

但是張軒不願意這樣做。

不為別的,就是不忍心。

上麵分下來的口糧本來就不多,而張軒又沒有其他百戶的資格老,所以他分到的份額更少了,如果再克扣,根本就是要逼人去死。

張軒即便是能橫下心來殺死威脅自己的人,但是麵對這些老弱病殘,終究不能心如鐵石,能硬生生的餓死他們。

張軒也就均分下來,微微克扣一點,讓自己微微吃飽而已。

“咚咚。”鼓聲想起了,立即有人將張軒等百戶全部叫過去了。

薛威根本沒有對他們解釋的意思,手一揮說道:“立即下山,迎戰官軍。隻許向前,凡後顧者,皆是逃兵,殺無赦。”

張軒懷著忐忑的心情,下了山。

也沒有什麽隊形,甚至連旗幟都沒有。在淅淅瀝瀝的春雨之中,連雨具也沒有,所有人走在一起,連百戶與百戶的分界也不明顯,張軒親眼看著自己隊伍裏麵的人,走到別的百戶裏麵了。

他沒有辦法去管,因為這樣的人很多。

張軒好歹還給自己的部下裝備武器-----木棍。更多的人都是手無寸鐵,雜亂無章,像是春遊勝過像打仗,再加上他們的裝備---連木棍都沒有配齊。

張軒對能打勝仗表示絕望了。

他左顧右盼,眼睛亂轉,既然打勝仗已經變得不可能,張軒所有的想法都放在如何在這一場戰鬥之中活下來。

張軒緩緩的挪動自己的位置,從戰場的中央,向旁邊挪移。

整個敢死營大概有數千人,大多都是張獻忠從達州退往開縣這一路上擄掠而來的百姓。沒有多少骨幹,一開始下山,就黑壓壓鋪滿了整個坡麵。

他身邊的人也都走散,隻有老丈領著三五個手持長槍的人還跟在張軒身後。

有人不明白張軒的用意,但是老丈卻看出來,不為別的,就是想避開主戰場,等一會逃跑的時候好跑。

而且張軒正想慢慢的落後的時候。崩的一聲傳來,一根長箭射在張軒的腳下。

張軒一看,原來他已經在最後麵了,後麵一排士卒,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薛威,薛威在後麵壓陣,敢向後者殺。

已經有人死在薛威手下。張軒立即向前走,不敢停留。

從遠處看去,黑壓壓一片人衝了下來。

一個臉色蠟黃的大漢站在黃陵城頭,向下看去,卻看見遠處一大隊軍隊過來,而下麵的亂操操的沒有一個正型,也不在意,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稟告義父都準備好了。”張獻忠的手下,是以他四個義子為首,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

不過現在他們都姓張。

四大義子站在張獻忠的後麵,其他將領分立,而羅玉龍也在裏麵有一個比較靠前的位置,僅次於四個義子,不是因為羅玉龍,而是羅汝才。

而黃陵城小城之中,此刻密密麻麻的站立著士卒,每一個士卒都神情淡漠,根本不為眼前的戰事而緊張,大約隻有三千上下,這都是步卒,而黃陵城外還有三千精騎。

這些精銳力量是張獻忠的老班底了。再加上羅汝才埋伏在外麵的數千精騎,這不足萬人戰兵,已經是義軍所有力量了。

張獻忠說道:“孩兒們,官軍追我們這麽久,也該給他們一個教訓,否則他們以為我老張是吃素的。”

張獻忠說道:“定國。”

“孩兒在。”張定國說道。

張獻忠說道:“等前營潰敗之後,你就殺下去,與官軍混戰,一定要拖著官軍,如果拖不住,就撤,我在城上接應。”

“孩兒明白。”張定國說道。

“文秀,能奇。”張獻忠說道。

“孩兒在。”張文秀,張能奇齊聲說道。

張獻忠說道:“你們現在就各歸本部,等待命令。待我號令一至,就從兩邊殺出。”

“是。”兩人齊聲說道。

張獻忠說道:“其他人與我在這裏等待接應。”

“大當家,官軍到了。”

張獻忠抬頭看去,果然劉士傑已經到了山下。

劉士傑抬頭一看,看見漫山遍野,鬆鬆散散的根本不成隊形,不由大笑道:“流寇就是流寇,除了跑,根本什麽也不會,傳令下去,殺。”

“殺。”劉士傑所部,在劉士傑的命令之下,衝了上去。

身上鬥笠蓑衣全部都扔在一邊了,地上鋪了一地鬥笠蓑衣。

這個時候,雨漸漸變大,火器一時間無法運用,不過,劉士傑所部火器化並不是很高,即便火器不能用,也不會沒有戰鬥力。

雙方的交鋒是毫無懸念。

劉士傑所部毫無阻力的殺進敢死營之中,敢死營好像綿羊般轟然散開,滿山遍野的逃走。

喊殺陡然爆發出來,傳到了張軒的耳朵裏麵。

張軒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無數人簇擁著向後麵逃走。那種情況簡直是人挨人,人擠人,根本來不及調整方向,也不可能轉身,徑直被人推著向山上逃走了。

廝殺之聲,高喊之聲,慘叫之聲,刀兵相接之聲,山石滾落之聲,無數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匯合在一種聲音,就是戰場上的聲音。一時間張軒就懵了。

不管張軒做了多少心理建設,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場麵。臉色蒼白,一時間愣住了。

或許是一接戰的順利進展,激發了劉士傑所部的凶性。他們隊形也不要,士卒們衝在前麵,奮力收割這些毫無抵抗能力之人的小命。

張軒遠遠隻能看見,無數人好像是莊稼一樣倒地,鮮血四濺甚至打到了張軒的臉上---暖暖的。

“百戶,快跑。”

老丈顫顫巍巍的握住長槍向衝過來的官軍捅過去,這一捅用盡了力氣,渾身青筋全部暴起來,大喝一聲:“殺。”

但是他用力過猛。

衝在前麵的官軍身子一斜躲開這一槍,一腳踹出,將老丈踹到張軒身上,張軒猛地向後退了幾步。

緊接著一道刀光閃過,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噴了張軒一臉,張軒忽然發現自己的視線都變成了血紅之色。

這是老丈的鮮血。

“啊。”好像有一根弦崩得一聲斷掉了。

張軒怒喝著,掄起自己那把衝滿缺口的大刀,不要命的向來人砸了下來。

如果說身體素質,其實張軒並不是太弱,畢竟現代人隻有營養過剩,從來沒有營養不足。而明代人就不一樣。即便是明軍官軍,素質未必好到哪裏去。

此人受張軒重重一擊,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

張軒情緒徹底失控了。好像是一頭野獸。

隻有野獸,才能在這樣的局麵之下活下去。

長刀劈在這名士卒的麵門之上。刀鋒幾乎沒有起什麽作用,這長刀好像是重兵器一樣,瞬間將這士卒的脖子,打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他的頸椎扭曲成這個樣子,顯然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