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魔音槨

看著麵露駭然之色的一幫人,周全小泰然一笑,說:“周家被毒咒禍害了千年,現在,該是個頭了。我也應該去跟可憐的哥哥見麵了。”

盡管他沒明著說,但大家都聽明白了,他是要進入“魔音槨”,用他的生命來換取周家人的平安。

“難道,你說的會證明給我看,就是指的這個?就……沒其他辦法了?”看著準備赴死的周全小,周福生心中的仇恨如潮水一般退去,他已經相信周全小此前說的一切。這一刻,他不想對方死了,他希望周全小能活下來。

周全小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也研究過其他辦法,但終究是無用功。我想,詛咒之所以頑強存在了千年,應該跟這個讓人難以接受的規矩有關。畢竟,誰也不想這樣死去。”

“不,你不能死。肯定會有其他辦法的。”周福生忽然覺得這個曾經的仇人在他心裏的形象逐漸變得高大。殺父,殺妻,也許不是周全小的本意,或許,那個時候的周全小被詛咒控製了心智。更也許,父親也是遭詛咒所害才暴斃身亡的。

周全小再次搖了搖頭:“不了。就算真有其他辦法,我也沒時間再等。實話告訴你,我也患上來娃子那樣的毛病,已經拖了很久,撐不了幾天了。倒不如趁著我還活著,完成這個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周家人的任務。這樣,我也能安心去見你的父親我的大哥了。” 說完,他的身子又矮了許多,並開始劇烈咳嗽,看樣子已經是病入膏肓。

周福生見狀,鼻子一酸,就要上前扶周全小。

周全小連忙擺手,示意他別靠近,邊咳嗽邊說:“別……別過來。咳,咳,我……我怕這病會……會傳染。”咳了一會,周全小緩過氣來。他站直了身子,朝周福生露出慈祥的笑,“福生啊,時間不早。破解周家詛咒的最後步驟就由咱兩來完成吧。”說完,他要除周福生和安莫言之外的所有人捂上耳朵。

眾人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想著既然周全小這麽說,想必有他的道理,就都捂住了耳朵。

接下來,周福生聽周全小的指揮,兩人進入大鼎,張開雙臂抱住大球。

“福生,向右轉動,瞧準了,將上麵的離火,對準下麵的坎水。”周全小喊。

周福生這時才發現,大球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交界處刻有陰陽爻,就像旋鈕式密碼鎖。他不敢怠慢,按照周全小說的去做。

“魔音槨”太大,轉動一下都要費很大力氣,兩人同心協力,不多會,在一陣嘎嘎聲響起後,“魔音槨”被打開了。

周福生看見,“魔音槨”裏排列著很多銅片,構造有點像樂器,類似八音盒。這些銅片在“魔音槨”打開的一刹那,紛紛顫動起來,發出如用鏟子刮鍋底一般刺耳的聲音。

下麵的一幫人盡管都捂著耳朵,但聲音實在難聽,隻片刻,便一個個麵色蒼白,有些甚至倒地口吐白沫,一邊慘叫一邊打滾。

周全小聽到叫聲,知道再持續下去肯定會鬧出人命來,忙翻身進了“魔音槨”。可是,任憑他怎樣摸索,刺耳的聲音卻停不下來。

難道,還有別的步驟自己不知道?

周全小焦急萬分。

就在他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下方傳來。那也是一種金屬發出的聲響,但比“魔音槨”裏那些銅片發出的刮擦聲好聽許多。

“引魂罄?”他想起進地宮必須有三件神器的說法。心想,難道,“引魂罄”有克製怪聲的功能?

時間不等人,他大喊道:“快把‘引魂罄’拿過來。”

周文聞言,忙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巾揉成團塞進耳朵,又取出“引魂磬”爬上高台,遞給大鼎裏的周福生,周福生又將“引魂磬”遞給了“魔音槨”裏的周全小。

周全小接過“引魂磬”,比劃了一陣,發現眾多銅片之間有個與“引魂罄”形狀相似的空缺,忙放上去。

說來也怪,“引魂磬”剛放上去,那些銅片不再亂抖,開始有規律地起伏,刺耳的聲音也變成了悅耳的樂曲,聽上去像是古箏和編鍾的合奏曲。

隨著聲音的改變,倒在地上的幾人紛紛起身,但捂住耳朵的手不敢鬆開。

周文試著取出耳朵裏的紙團,聽了聽,覺得沒事了,就對眾人說,不用再捂著耳朵了。

他分析道:“我猜,‘魔音槨’就是個音樂盒,‘引魂罄’是其中的一個部件。不知周家哪位前輩把‘引魂罄’帶回家了,從此,音樂盒少了關鍵部位的零件,沒法正常工作,就整天發出難聽的怪聲。”

“我知道了,小周說得有道理。”周福生說,“‘引魂磬’是清代傳下來的。我猜測,肯定當時有先輩將此物帶回了家。”

周文嗯了一聲,接著說:“我猜,周家祖先的確被植入過某種東西,而這種東西與‘魔音槨’是有關聯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守墓人隻有待在墓裏才能緩解蠱毒的說法。事實上,緩解蠱毒的不是某種藥物,而是來自‘魔音槨’裏的聲音。一旦有人離開墓葬,聽不到這種聲音了,那麽,植入體內的蠱毒就會在某個時間段發作。”

“你的意思……隻要將‘引魂罄’放回到‘魔音槨’裏就沒事了?這……也太簡單了吧?”周福生不敢相信,困擾周家幾代人的詛咒這麽容易就能破解。

“嗯……理論上是這樣。但我有個疑問……為什麽,用來演奏樂曲的物事要叫做‘魔音槨’呢?”

“很簡單嘛,魔音,就是形容剛才那種能讓人發瘋的聲音。”李成博大聲回答。

“不對!”周文搖了搖頭,“發出難聽的聲音是因為缺少部件造成的,在部件齊全的情況下,它隻會演奏樂曲。我猜,‘魔音槨’在古時候可能也用在祭祀活動上的,如,演奏樂曲用來烘托氣氛。但我不明白的是,這東西跟棺槨有什麽關係呢?為什麽要用‘槨’來命名?”

周文這句話讓周福生的心髒緊縮了一下,他想起那個必須“留下個人”來的規矩,結合“槨”字……難道,想要讓“魔音槨”正常運行,就必須有人時不時地控製它?他下意識看向“魔音槨”裏的周全小。

先前,“引魂罄”歸位時,周全小沒找到用來固定“引魂磬”的輔助物,不得不用雙手按著,才不讓“引魂磬”彈起來。此刻,他聽了周文和周福生的對話,也覺得“魔音槨”這個名稱難以理解,就在大鐵球裏東望望西看看,希望能找到點線索。也許是體質的關係,找了一會之後,線索沒找到,人倒是累了。他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引魂磬”的上頭。

周全小的一舉一動被周福生看在眼裏,一個冒著涼氣的念頭出現在他腦海裏,這個念頭讓他的臉色一下就變白了:“我、我知道了。”他神情緊張地指了指那些發出聲響的銅片,說,“魔音。”又指著端坐在“引魂磬”上的周全小,說出了一個字,“槨。”

周文聽得目瞪口呆,心想,難道,“魔音槨”既是樂器也是棺材,是可以用來裝殮死人的?他覺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氣,喃喃道:“難道……設計‘魔音槨’的人根本沒考慮固定住‘引魂罄’,而是要有人在上頭壓著?”

他說話聲很小,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家不僅為“魔音槨”設計者的歹毒用意感到心驚;同時,也同情起周全小來,覺得命運如此待他實屬不公。

周全小卻很平靜,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說:“人終將一死,能為家族的興亡而死,值了。”

“不,肯定有其他辦法的。”周福生對周全小的恨已經轉變成敬愛,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甘願為家族犧牲自己的長輩這樣痛苦地死去。

周全小神情坦然地說:“福生,或許,這就是我們周家的命。如果,能以我的命來換取周家後輩安穩地活著,值。”

他言辭懇切,神情從容,一句話說得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感動。

倪三爺對周福生說:“福生兄弟,你叔叔說得有道理。其實,剛才我也琢磨了一下,想用金甲俑來替代活人壓住‘引魂罄’,但思來想去覺得不妥。剛才,我仔細聽了聽,你叔叔用手按住‘引魂罄’時,‘魔音槨’演奏的曲子很不穩定,但他坐上去後,曲子就變得平穩悠揚。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隻有活人壓著‘引魂罄’才管用。”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非得是人坐在上頭?金甲俑更有分量,用來壓住‘引魂磬’不是更好?”周福生問。

“那倒不一定。擺放‘引魂罄’的底座下估計有精確的平衡係統,隻有本身能掌握平衡的物體才符合係統的要求,比如,動物和人。我猜,這東西除了能演奏曲子,應該還有別的用場,比如,活人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