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梯
一進石樓李成博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他看到斜坡上方影影綽綽站著好些人,那些人都一動不動地麵朝著他。他有些害怕,盡管有玲瓏裾護身,但玲瓏裾畢竟隻是物件,按照相生相克的說法,世間肯定有玲瓏裾對付不了的事物。假如那些人影便是其中之一,貿然走過去結果可想而知。李成博覺得進退兩難,想要回去又怕大家笑話,往前走,他還真沒這個膽。站了一會之後,土專家見那些人影沒任何動作,就想到會不會是俑人?古墓裏存在俑人是很正常的事,就如秦始皇陵裏的兵馬俑,那個數量比眼下看到的多得多。土專家覺得他的猜測是對的,心想,隻是俑人就不會有危險。在此種想法驅使下,他決定先觀察一下那些人影。他將手電光照過去,光亮照射到那些人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像是穿了盔甲。
看來,是俑人無疑了。李成博邊想,邊小心翼翼走到那些“人”的跟前。這時,他不緊張了,因為,那些真是俑人。他仔細打量,發現這些俑人盡管蒙著厚厚的灰塵,但臉部五官清晰可辨,個個神情肅穆,看上去彪悍威猛。再看俑人的行頭,身批鱗甲,足蹬戰靴,抱弩負弓,應該是古代的甲士俑。
李成博用手抹去一個俑人拿著的弓弩上的灰塵,想看看是什麽材質做成的。手電光照射下,弓弩反射出一道黃燦燦的光芒,晃得他眼睛一暈。他興奮起來,這種光澤他以前見過,能反射出這種光芒的物件,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為了證實他的猜測,李成博用了一個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檢驗方法,張開嘴,也顧不得髒不髒,一口叼住弩箭用力一咬,箭身立刻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咬痕。
我靠,祖宗顯靈了。這是金子,金子!
他欣喜若狂,檢驗的結果很明顯,這些俑人竟然都是用黃金打造的。他掏出對講機,給等在樓下的同伴報信:“兄弟們,上來吧,咱們發財啦!”
樓下的一幫人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但從他那股子高興勁來判斷,肯定不是壞事,就都拿起各自的東西來到樓前,繼而走了進去。
等一幫人到了李成博跟前,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何興奮,就被看到的一幕震驚了。隻見,燈光所及之處全是各種各樣的俑人。有博袖長袍的官員俑;冠幘持械的衛士俑;長器械的發辮俑;還有足登戰靴、抱弩負弓的甲士俑。粗略看了下,足有上百尊之多。
麵對如此多的俑人,眾人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土專家腦子裏已經被設想中成堆的貨幣給擠滿了,正滿心歡喜摸著金人浮想翩翩呢,忽聽趕來的一幫人發出讚歎,以為他們是為自己的發現喝彩,正要吹噓一番,抬頭才看到數量可觀的俑人。他眼睛都直了,說:“我勒個去,玩大發了。這麽多金人,咱們該怎麽運回去?”
正在打量一尊俑人的耿爺聽他說出這樣一句話,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成天隻想著發財。你以為這些俑人都是金的?我告訴你,隻有弓弩上的箭是金的,別的部位是銅鑄後鎦了一層金。”說到這裏,他對倪三爺說,“三爺,我覺得這個漢墓不對勁。你應該知道,漢代黃金非常稀缺,甚至,當時市麵上流通的貨幣都很難見到黃金。可眼下這些俑人卻是全身鎦金,而且,箭支還是純金打造。這得耗費多少黃金呀?”
倪三爺點了點頭,分析:“嗯,確實很奇怪,但也不是沒得解釋。我看過一些記載,漢滅秦後黃金急劇消失,以致原本以黃金作為貨幣流通的傳統方式產生了巨變,改為銅錢。後人經過兩千多年論證,也沒能破解這個曆史謎團。我覺得,這裏的陪葬俑恰巧解釋了漢代黃金消失之謎。”
相比探討曆史遺留下來的謎團,李成博更關心怎樣弄幾個金人回去。他問倪三爺:“三爺,咱們……該怎麽樣處理這些老值錢的金人呢?”
倪三爺嚴肅地對他說:“這些東西極具考古價值,說不定,能例證存在千年的曆史謎團。它的價值,已經超出貨幣範疇,是民族的寶貝。我告訴你,摸金之人也講究‘盜亦有道’,別看到值錢的東西就想都據為己有。”
“對對,您說的對。我也就隨嘴一問。”李成博碰了一鼻子灰,趕緊裝著繼續研究那些俑人的樣子,不再出聲。
倪三爺對耿爺說:“老耿,咱們暫時不動這些俑人,先找到‘魔音槨’,等解了判官兄弟的難再做打算。”
“嗯。就按你說的做。”
土專家一聽不能動這些寶貝,心裏覺得憋悶。他想:好不容易進趟古墓,這老頭卻視金錢如糞土,還把話說得這麽高尚。看來他不缺錢,可我缺呀,你們不屑動這些俑人,我來動好了。
正暗暗埋怨著,三爺又開口了:“兄弟們,咱們去上頭幾層找找,看看能不能有發現。”
眾人領命,跟在兩位老爺子後頭,走去了通向二樓的樓梯口。可是,等他們看清楚樓梯的結構時,腿肚子都發軟了。原來,樓梯不在室內,是依附在外牆一側的,每個台階都是獨立的長條石插在牆體裏,往上看,一層一層綿延曲折沒個盡頭;往下有七八米的落差;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樓梯外側空空如也,竟沒有安全圍欄。
見到這樣的樓梯,眾人心驚,兩位老爺子也犯難了,心說,這哪是樓梯呀,簡直是天梯。一不留神掉下去,鐵定摔成肉餅。
上,還是不上?兩人都沒說話,皺起眉在思考。最終,還是倪三爺發了話,說,先上二樓看看,小心點應該不會有事。
既然他有了決定,誰也不好反對,於是,一幫人開始了艱難的攀爬。
由於沒有安全圍欄,眾人隻能一隻手扶牆,另外一隻手拽著前麵人的衣裳,跟一串螞蚱似的慢慢地往上挪。大家都很擔心,怕萬一有人失足掉下去,估計能帶下去好幾個。好在樓層的間距不是太大,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石樓第二層。
這棟石樓的格局跟先前存放棺材的那棟樓不一樣,這棟樓有牆,看上去有點像早年大集體生活的宿舍。陽台是露天的,連接所有的石室,兼具了走廊的功能。讓一幫人膽戰心驚的是,陽台外側也沒有安全圍欄,眾人行走其上如履薄冰。李成博探出頭看了看下麵,黑乎乎的,足有十來米落差,他有點眼暈。他想:以自由落體的速度掉下去,等到達地麵,估計腦瓜子開花,眼珠子都不在眼眶裏了。他覺得害怕,往後縮了縮,胖乎乎的身體差點貼到牆上。
眾人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當來到第一個石室時停下來,幾人將手電光照進去,發現石室內有幾十尊金甲俑。那些俑人跟一樓看到的差不多,個個神情肅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看過幾個石室後,除了金甲俑沒別的發現。倪三爺說不用再往前走了,此樓層餘下的石室估計隻有俑人,若想有別的發現就得去上一個樓層。
幸虧地宮裏漆黑一片,手電光又不照向眾人的臉,要不然,倪三爺看到大家的臉色肯定會嚇一跳,青的黃的白的各種顏色都有,都夠開個染坊了。眾人對他去上個樓層的說法感到害怕,都在想,能爬到二樓實屬不易,再往上,就已經超出能承受的心理極限,到時,萬一攀爬過程中腿肚子轉筋一跟頭栽下樓去,都不用閻羅王差黑白無常來勾魂,自己跑去閻羅殿了。
害怕歸害怕,繼續往上的決定卻不容改變。因為,此前那人說看到這棟樓上有人影,倪三爺就懷疑那可能是周福生派來的。地宮規模這麽大,與其盲目亂走,不如針對性地尋找。說不定,找到那個人影就能見到周福生,見到周福生……其實,見到周福生後能怎樣倪三爺心裏也沒底,不過,他覺得有周福生在他就能從主導地位退下來;他甘心當一個聽命者,因為,他對肩膀上逐漸增加的分量感到力不從心了。
幾分鍾後,眾人又開始了艱難的攀爬。萬幸沒人摔下去,盡管花去了不少時間,一幫人還是有驚無險地到達了石樓第三層。這一層跟第二層沒什麽不同,從走廊、石室的結構,到金甲俑的種類姿勢,幾乎一模一樣。結果,在倪三爺的強烈要求下,眾人一連爬了幾個樓層也沒任何新發現。此時,他們距地麵已經有二十來米的高度。倪三爺見這麽找下去不是個辦法,終於不再堅持繼續往上,說,先下樓再做打算。可是,等他們回到樓梯口時,才發現問題大了。
爬過樹或攀爬過煙囪掏過鳥窩的朋友都知道,上去容易下來難,倒不是下來要花費更大的力氣,而是那讓人窒息的高度,往下看一眼,能腿肚子不發抖就算是膽大包天了。現在,爬這種沒有安全圍欄的樓梯也是如此。眾人看著已經望不到地麵黑漆漆的下方,個個兩腿發軟頭皮發麻,誰都不敢先下去。
倪三爺想了個法子,喊手下將帶來的繩子係在台階上,又用銳利的目光和嚴肅的口吻命令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彪形大漢去下一層將繩子固定好,就這樣,一道簡易的安全纜索便架設好了。有了纜索輔助,眾人的膽子大了一點,挨個順著繩子慢慢地往下走。輪到周文時,他正要踏上台階,心裏卻突然一陣發毛,讓他感到緊張甚至害怕的倒不是要走高難度的梯子,而是有一種強烈的被人從後頭注視著的感覺。他排在最後一個,身後絕對沒有人,但現在,沒有人的身後卻有一道目光在注視他,那會是誰?難道是那個先前有人看到的神秘人影嗎?他膽戰心驚地回過身,拿手電照了照,見原本空****的走廊上約莫七八米開外的地方赫然站著一個人。那人身披鎧甲,一雙眼睛在手電光的照射下反射著金燦燦的光芒,正神情肅穆地看著他。
周文猛地打了個激靈,兩腿就似變成了樹樁子,再也挪動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