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極陰之墓

“王大仙墓”位於王家屯南邊的山坡上,是幾年前他們摸過的一座清代老墳。墓中所埋之人是一老婦,據說生前是“走陰差”的,因無任何親眷,故,名字不詳。死後,由好心人籌資將其下葬,墓碑所刻名字為王大仙,意指王家屯的大仙。

其實,那“王大仙墓”裏沒值錢的陪葬品,所以,不曾有掘墓人光顧。一座價值不高的墓葬判官他們為何要去摸呢?是因為墓中有一件他們感興趣的物件,叫做“鴟吻木匣”。據傳,此物有抵禦墓瘴之功效。墓瘴,通俗來講就是古墓中的瘴氣,對人體有害。一旦人吸入這種瘴氣,輕則暈眩昏迷,重則當場喪命。

那次,三人半夜打了個盜洞進得“王大仙墓”,沒想到,東西卻沒找著,看樣子,“鴟吻寶匣”隻是一個傳說。有賊不落空躺念想的耿義不想白忙一場,不顧判官和倪三的勸阻,在死人骨頭裏一通亂翻,連死人的腦殼子都拿起來看過。當時,如果不是判官眼疾手快,恐怕,此後就不會有名震洛陽的“黑無常耿爺”這個名號了。因為,在耿義眯縫著眼往死人頭顱裏瞧的當口,一條身體發紅的青頭蜈蚣從裏麵竄出,直奔耿義的麵門。後來耿義才知道,那是一條奇毒無比的食屍蜈蚣,常人若被蜇傷,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全身發黑而死。

現在,耿義被判官一拉之下立馬想起這件讓他心有餘悸的事來,覺得自己冒失的“良好”習慣又在作祟了,忙陪著笑辯解:“我沒想進去,隻打算往裏看一眼。”

判官沒搭理他,而是撿了些碎石塊和枯樹枝,走到山洞跟前丟了進去。

他這一招叫做“投石問路”,是用來試探有沒有機關的。半晌,沒見動靜,判官正要進去,安麗娜卻將他攔住。

安麗娜從耿義背著的雞籠裏取出一隻雞,放進山洞後問耿義:“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家雞感興趣嗎?”

耿義點了點頭,說是啊。

安麗娜指著山洞說:“常年封閉的山洞空氣不流通,放雞進去,一來可以探測洞裏的空氣有沒有毒;再則,也能探一探有沒有機關。用活物探墓是摸金人常用的招數,你竟然不知道。嗬嗬。”說完,掩嘴笑起來。

耿義被安麗娜笑得有些尷尬,覺得他這個搬山客真是徒有虛名,簡直就是門外漢。他訕笑地說:“哎呀,我就是幹苦力的命。反正,你們懂這些就行了。”

等了片刻,安麗娜見放進洞去的雞沒事,知道裏麵安全,就對三人說,可以進去了。

剛走進山洞,一股陰冷之氣就撲麵而來,幾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耿義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說:“媽媽的,這鬼地方還真不是一般的冷。”

“不冷怎叫極陰之地呢。”安麗娜說,“看來,這地方真是老墳的入口。大家仔細找找,看看有沒有機關暗門。”

說幹就幹,幾人分頭尋找。耿義捉住那雞放回籠子裏,也跟著東看看西看看。不一會,判官發現山洞盡頭的牆上刻有很多紋飾,就喊三人過去。

安麗娜走過去看了會,像是看出了名堂,說:“應該是老墳的地圖。你們看,圖中的長方圖形可能是我們所處的位置。大一點的多棱角構造應該是地宮內部的結構圖。”

倪三仔細看那個多棱角的圖形,越看臉色越難看,他對三人說:“這個地宮進不得。”

進不得地宮就摸不著冥器,耿義自然有意見,他可不想放棄這次入地宮摸冥器的好機會。他問倪三:“咱們好不容易摸到地宮的大門,為何進不得呢?”

“這個地宮是由八卦構成,而且,是‘純陰八卦’。卦位全部由陰爻組成。這種‘純陰八卦’由於少了陽爻來協調,陰氣極甚;這也是為何這地方奇冷無比的原因。這種墓葬結構隻在漢代出現過幾次,由於工程精確度要求比較高,在當時很難實現;也因為機關太過歹毒,故而漢代之後再也沒出現過這樣的墓葬結構。”

墓葬結構不是耿義關心的,他隻關注怎樣順利摸到寶貝並安全返回。他問倪三,地宮裏的機關太過歹毒,怎麽個歹毒法?有沒有法子破解?

倪三表情嚴肅,看得出,他對地宮裏的機關存有敬畏之心。他說:“據傳,這種八卦結構的墓,原本應該安排陽爻的位置卻是空的,其實,這僅僅是表象,因為,這些位置下麵大有文章,而該機關歹毒之處也在於此,因為,空位下都埋著殉葬的人俑。”

“什麽?殉葬?”耿義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你是說……用活人陪葬?”

“是的。”倪三點點頭,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牆上的八卦圖。

耿義再次仔細看那圖,當他看清楚圖中代表他們所在位置的長方結構隻占到全圖十分之一都不到時,心中猶如刮過一陣寒風。他喃喃道:“我的個娘哎,地宮這麽大,得有多少人陪葬哪。不過,咱們隻要避開埋有人俑的地方,理應沒什麽危險吧?”

“避開?嗬嗬。”倪三苦笑了一下,說,“避開倒是可以,前提是你不想摸到冥器。”

“什……什麽?”耿義有點明白了,“難道,冥器跟人俑是埋在一起的?”

“是的。這也是為什麽我說地宮進不得的原因。因為,那些人俑是將活人麻醉後灌入水銀,外表塗上防腐層,人腐爛後屍液聚集在體內,久而久之具有了毒性。這樣的人俑隻要觸碰到就會碎裂噴濺出毒液,沾上毒液的人,輕則傷,重則當場斃命。”

聽到這樣的描述,耿義頭皮有些發麻,摸冥器的立場再次變得搖擺不定。

安麗娜看了看判官,用目光征詢他的意見。意思是:這地宮到底進不進?

判官原本跟耿義的想法差不多,好不容易找到地宮入口,進去似乎成了必然。但與耿義想法不一樣的是,判官惦記的不是墓中的隨葬品,而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個念想,那就是解除周家的千年毒咒。可是,通過倪三的描述,地宮之凶險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貿然進去會不安全。他想,看來,這地宮暫時進不得,再怎麽著,他也不會拿老婆和兄弟的性命去冒險。

他沉思片刻做出了一個決定,對倪三和耿義說:“兄弟們,老墳裏的冥器誰都想摸上一兩件。但摸冥器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能過上富足無憂的日子。但地宮凶險異常,貿然進去別說是撈冥器,可能連性命都不保。咱們掙錢是為了養命,不是為了送命。這麽著吧,地宮暫時不進去了,先回村子,等時機成熟再來。”

盡管耿義對他的決定不太讚成,但終究性命遠比錢財重要,所以,沒做聲,隻點點頭。

返回時,倪三發現了一件讓他高興的事。先前耿義誤打誤撞捅開山洞的同時,也解除了廣場上的機關,所以,四個人沒費多大周章就回到了“窩頭穀”的頂端,繼而馬不停蹄回了村子。此時,天色已暗。

話分兩頭,再說周全小獲知伊河懸崖上有“土龍”的入口,當機立斷決定夜探“土龍”老墳。

黃昏時分,一幫人在本地人二麻子家中吃喝,眾人灌了幾瓶二鍋頭算是喝了壯膽酒。等吃好喝好後,帶著器具直奔伊河懸崖。

二麻子是何許人?是本地的一個遊手好閑好逸惡勞的痞子。文.革期間,二麻子結識了大串聯運動中從南京來的革命小將周全小,此後,兩人常有交集。文.革結束後,周全小躲避仇家去了四川,從此兩人斷了來往。直到70年代末,他們都沒再見過麵。就在二麻子以為這輩子都見不上周全小一麵時,周全小卻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而且,還帶來了幾個人。

周全小這次來洛陽,可不是為了跟二麻子敘舊,他是奔著伊河邊一個龐大的地下墓葬群來的,那個墓葬群就在伊河懸崖上的‘土龍’下麵。

兩人再次見麵,自然少不了問長問短問寒問暖,閑扯了一會,周全小便向二麻子發出了摸金發財的邀請。

又要說到二麻子是何許人了,是痞子。自古至今,痞子似乎都不是富裕的主,對錢財的欲望那是相當的強烈。聽說能發財,二麻子甚至都沒問問什麽叫做“摸金”便爽快答應,並對周全小有好處能想著他表示最誠摯的謝意。

二麻子能這麽快答應,也不純粹是貪財,還有別的原因。眼下,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地,外出務工返鄉的經常是大包小包掙足了麵子。而他,要知識沒知識,要手藝沒手藝,幹個體力活又受不了那個苦,一年到頭無所事事,吃也吃不撐餓也餓不死,回到家,還得被婆娘說沒出息,說一朵鮮花被二麻子這堆牛糞給糟蹋了。他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被婆娘說他是一堆沒用的牛大便。周全小這次來找他,還帶來了能致富的項目,他覺得鹹魚翻身的機會來了。他尋思,假如能掙個幾千甚至上萬的,從今往後的日子必定舊貌換新顏,到那時,我二麻子也成了萬元戶,家裏的黃臉婆就沒理由也沒資格再嘮叨;到那時,我二麻子就要你這朵鮮花心甘情願地插在我這堆牛糞上。

前往伊河懸崖的途中,二麻子滿腦子想的都是發了財後美好的生活,心裏就似倒進去一罐蜜,臉上的笑都甜得發膩了。

夜晚的伊河涼風嗚咽,周全小領著一幫人來到懸崖頂,係好繩子後挨個滑進了白天判官他們探到的“龍口”內。

石窟的空間不大,七八個人進去後有點捉襟見肘。周全小費了好大力氣才擠到人堆前頭。他趴地上仔細看角落裏的破洞,看見了通道。他異常興奮,又沿著牆一寸一寸仔細尋找,終於,發現了一個被蛛網和灰塵覆蓋的凸起物。他想,這玩意應該是開啟通道的機關了。

他帶上帆布手套,喊眾人盡量離石牆遠一點,然後,清理幹淨蛛網和灰塵,將凸起物用力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