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克歐在 T 酒店開了兩間麵海相鄰的樓房。到了 K 埠,他主張和她各住一間小房子。苔莉本來就反對,但她想不出什麽口實來要求他同一個房間住。

“我一個人有點害怕。”她在晚間隻能這樣的向克歐乞憐。但克歐隻向她笑一笑。她看見他的冷淡的微笑,心裏很不舒服,終於流下淚來。

“事實上還不是同一間房子麽?多開一間房子是怕有認識我們的人來看我們時方便些。”

他們抵 K 埠後就打了一個電報給國淳,要他出來 K 埠接苔莉母女。過了兩天,他們接到國淳由 N 縣寄來一張明片,說他一時因事不能來 K 埠,望克歐即刻動身帶她們到 N 市來。克歐接到這張明片時,有點氣不過,他覺得國淳像故意和他作難般的。苔莉卻希望著能夠和克歐在繁華的 K 市多歡娛幾天。但她心裏也有點不滿,恨國淳對她們母女太無誠意。

克歐就想當晚動身,但苔莉執意不肯,她說國淳既然這樣的無誠意,我們索性在這裏多耍三兩天吧。

“你見霞兒的爸爸信也不寫一封!你這樣辛辛苦苦的把我們帶了回來,在明信片裏也該說句感謝的話才對。由 T 市到這裏我們真累了你不少!”

“……”克歐聽見她的話,禁不住臉紅起來。他覺得她的話句句都有刺般的。他隻有苦笑。

相鄰的一間比較寬的,有兩張寢床的房子空下來了,他倆就索性搬進去,共一個房子住了。由 N 城來 K 埠的小輪船是在夜晚上十二點至一點之間抵岸的,前兩晚上他們都擔心國淳由 N 城趕到了,不敢盡情的歡娛。每晚上要等到響了一點鍾後克歐才走進苔莉的房裏來。

“真不自由極了!我看你很可憐!”苔莉笑著把他的頭摟到胸前來,他一麵嗅著她的肉香一麵暗暗地羞愧。他想從今天起就和她斷絕關係吧——斬釘截鐵地和她斷絕關係吧。但誌氣薄弱的他覺得終難離開她。至不能離開她的理由他自己也莫明其妙。有點似愛,也有點似欲。

接得國淳不來 K 埠的信片後,那晚上他們共住一間房子了,也不像前兩晚上般的不自由了。

到了 K 埠的克歐精神和體力都同程度的疲倦極了,尤其是才離開苔莉的擁抱他便感著一種可唾棄可詛咒的疲倦。他覺得睡在自己身旁的苔莉萬分的討厭。她不管克歐的疲勞,看見他奄奄欲斃的態度,隻當他是厭倦她了,她愈湊近他。快近六月的南國的氣候已經很鬱熱的了,他覺得她的肌膚會灼人般的。

“你也回到你**去歇息吧,我要睡了。”他催她快離開他。

“你們男人都是這樣不客氣的。自己的目的達了後就不要人了的。回到N 縣去時,怕少說話的機會了,我們趁這個機會多說點話吧。”她苦笑著說了後忽然流下淚來。

“想睡的時候哪裏能談話呢?”他像不留意她的哭了,因為她近來哭得太尋常了。他知道她是患了歇斯底裏症。

“日間睡了大半天,此刻還想睡麽?你莫非是有病?”她伸過手去攀他的肩膀要他翻身過來向著她。

“日間不該睡的。日間睡了,夜間愈想睡。”他閉著眼睛答應她。他也覺得她可憐,翻過來機械的擁抱著她。

“你的意思怎麽樣?快到 N 城了。”她低聲的問他。

“你呢?”他沒有氣力般的敷衍著反問她。

“你還問我?我想向霞兒的爸爸要點生活費就回 T 市去。也望你……”她紅著臉不說下去了。

“我隨後也要回 T 市去的。我要在 T 市的銀行裏實習。”

“不能一路回去麽?”

“你想我好再跟你回 T 市去麽?”

她點了點頭後:

“那你以後要什麽時候才回來 T 市?靠得住?”她摸著他的胸口撒嬌般的問。

克歐看見她的嬌態,覺得自己的確沒有離開她的能力與勇氣了。灼熱著的她的身體再次的引起了他的興奮。

“你還是歇息一會吧。我看你的身體不如從前了,也瘦了許多。”她摸他胸側的曆曆可數的肋骨。

半年間以上的無節製的性的生活把克歐耗磨得像僵屍般的奄奄一息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崩壞了。每走快幾步或爬登一個扶梯後就喘氣喘得厲害,多費了點精神或躺著多讀幾頁書就覺得背部和雙頰微微地發熱。腰部差不多每天都隱隱地作痛。他覺得一身的骨骼像鬆解了般的。但他覺得近來每接觸著她,比從前更強度的興奮起來。他想這是癆疾初期的特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