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歐今天回到 T 市來了,由南洋回到一別半年餘的 T 市來了。他是 T 市商科大學的學生,今年三月杪把二年級的試驗通過了後,就跟了主任教授 K到南洋群島一帶去為學術旅行。他和他的同級生跟著 K 教授在南洋各島流轉了幾個月,回到 T 市來時又是上課的時期了。

他在爪哇埠準備動身的前兩天,預先寫了一封信來報告苔莉。他的信是這樣寫的:

“……終年都是夏,一雨便成秋的南洋諸島的氣候是很適合我們南國人的健康。南洋的熱帶植物的景色也很有使人留戀的美點。但我對這些都無心領略與賞玩,我隻望我能早日把我們的學術旅行事項結束,趕快回 T 市去和我的苔莉——恐怕太僭越了些,不知道你會惱我麽,——相見。

“我所希望的一天終要到來了。K 教授說,我們出來半年多了,菲律賓島的參觀俟畢業後舉行。我們後天即乘荷蘭輪船向新加坡直航。到了新加坡大概要停留三兩天,然後再乘船向香港回航。我們不久——大概三個星期後就得會麵吧。

“此次旅行得了相當的收獲。除學校的實習報告外,我還寫了點長篇的東西。一篇是《熱帶紀遊》,一篇是《飄零》。這兩篇就是我送給我的苔莉的紀念品——此次南行的紀念品。

“我們的交情是很純潔的,我們純是藝術的結合。你也曾說過,我們隻要問良心問得過去,他們的批評我們可以不問的。不過我想,這封信你還是不給表兄看見的好。因為他對我們的藝術的研究太無理解了,恐怕由這封信又要惹起是非來,我倒沒有什麽,可是累你太受苦了。

“你寄蘇門搭臘得裏城 M 先生轉來的信,我收到了。你說下期再不能分擔社務的一部分了,這是叫我很失望的。因為你的家庭幸福計,我們也不好勉強再叫你擔任。不過你有暇時,還望你常常投稿。

“我在各地寄給你的風景畫片諒已收到吧。你讀這封信時我怕在新加坡與香港間的海上了。

克歐於爪哇,九月三日。”

克歐到了海口的 T 市就打了一個電報給她,他希望她能夠到 T 市車站的月台上來迎他。

克歐坐在由 S 港開往 T 市的火車裏。車外的景色雖佳,但也無心賞玩。他心裏念念不忘的還是 T 市東公園附近的景色,尤其是夏天的晚景。他很喜歡那兒,去年的夏期中東公園中沒有一晚沒有他們倆的足跡。

火車由 S 港趕到 T 市車站時,灼熱的太陽光線之力也漸漸地鈍弱了。他跟著 K 教授和一班同學從火車廂裏跳出月台上來。”——我的電報——在 S港打給她的電報——她該收到了吧。怎麽不見她來呢?”克歐還沒有下車前,站在車廂門首就不住地向月台上東張西望。他望了一會很失望地跳了下來。

月台上雖擁擠著不少的人,但他終沒有發見有個像她的麵影的人。

——也好,她還是不來的好。她真的來了時,他們又要當作一件新聞去瞎評了。她的信裏不是說,我一到 T 市就要趕快去看她麽。那麽她是不來了的,克歐雖然這樣辯解似的在安慰自己,但他總感著點輕微的失望。

他的同學們,有的已回家去,有的跟 K 教授回校去了。克歐在 T 市是無家可歸的,但他也不忙著回學校去。他就在車站附近的旅館名叫 T 江酒店的三樓上開了一間靠著江岸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