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小旋風拍案罵庸官 醜郡馬放火燒流寇

雄州城裏原隻有一千多名新兵,將官除了董平自己,其餘都是勉強錄用的幾個人,如何能經金兵七萬之眾車輪式的圍攻?當董平在北門跳火殉難的時候,東西南三門,也都被金兵攻入,守城的人民和軍士,一麵後退,一麵作戰。金兵入得城來,卻隻管向四處放火,人民分頭奔竄,自相踐踏。戰剩下的幾百名宋軍,隻好挑了火焰稀少所在,突圍向南門奔走。這一枝人馬的首領,正是都頭田仲,靠著地形熟悉,出了城門就選擇小路逃走。那幾百名殘兵,見出了城,各自逃生,田仲隻帶七騎親信馬隊,向東南角奔走。一陣狂奔,約莫有十餘裏路,在馬背上回頭看那雄州城時,但見烈焰騰騰,猶如百十條青紫色的毒龍,在天空裏飛舞。西北風兀自在後麵直奔將來,可想城裏火勢,停止不得。便在馬背上歎了一口氣道:“三十年生長的故鄉故城,這番卻是完也!”正說著,後麵一騎馬,飛奔將來,馬上一人大聲叫道:“田都頭慢走。”田仲等馬行近來看時,正是那易州壯士劉屏。便等著他近來問道:“劉兄單騎,怎地殺出城來?見著董都監嗎?”劉屏垂淚道:“好一個壯烈英雄,已是殉難了!當金兵殺上西門對,小弟和曹都頭,都已殺得精疲力盡。都監來了一連搠翻百十名金兵,我等也精神振作起來。無奈,都監又奔上了北門廝殺,曹良,冉修便死在亂軍裏。我身邊隻剩得百十來名兵士,我想城池是保守不了的,且去維護主將。立刻衝回北門,約莫是二三十步米遠,便見都監跳進了火裏,那風勢正刮得緊,烈焰撲人,無法施救得。且金兵兀自泉水般湧上了城牆,我料著苦戰也是無益,便在城牆僻近處向城裏滾將下來。隨了逃難百姓,由南門衝出。我藏在吊橋下麵,等待一騎金兵經過,猛可的衝出,一刀將他砍下,便奪了那人的槍和馬。我冒死在人叢裏衝將出來。你看我這左腿上,卻被金兵搠了一槍。”田仲看時,見他左腿肚已是血漬模糊,將裹腿浸透了。便跳下馬來,攙扶劉屏下馬,就在人行道枯草地上坐著,把傷口給包紮上了。因問道:“都頭現欲何往?”劉屏道:“小可原是想回到中原去,隻因欽慕董將軍是位英雄,便留在雄州,不想是恁地下場!現落得一槍一馬,身上且沒半文盤纏,正不知怎地了結?都頭意欲到哪裏去?”田仲道:“小可大小是雄州一個守土職官,於今失了城池,主將殉難,想朝廷必不知道詳細情形,打算奔個附近州郡,把這事申奏朝廷。”劉屏道;”聽說城池被圍時,都監曾向大名、滄州兩處修下告急文書,不想救兵未到,城池便失陷了。滄州是附近最大的州郡,那裏都統製便是舊日梁山柴進,與董都監是結義兄弟,投奔那裏堆好。”田仲道:“我也正是此意。劉兄何不同向滄州一行?”劉屏道:“小可現今四海無家,卻有甚地方去不得?” 說話時,望見雄州城裏火焰,陣陣向上飛卷,火勢箍發大了。田仲道:“不想雄州恁地了結。董指揮卻是用盡了他平生之力。隻是曆任文武州官,留下恁般一座脆弱的城池交給他,卻教他是八臂哪吒,也沒法打退這潮湧一般的金兵。”劉屏道:“我看董都監來到雄州時,便有了個與守城共存亡的心事了,休想,偌大中原,哪裏去不得,卻向這邊疆上來?男子漢大丈夫便要恁般做,才不枉天地父母生了我們這副身手。你看這烈焰騰騰裏火煙上下卷著,象董都監在天之靈,也在半空裏發著怒,我們且向這火焰拜上兩拜。”田仲道:“劉兄說的是。”於是二人便在大路上,同向著火焰拜了四拜,然後分別上馬,取道向滄州來。

這日來到滄州境界,遠遠望到人行大路上,淩空卷起一塵頭。向前奔走,漸漸和那塵頭接近。田仲在馬上用馬鞭指道;“想是救雄州的兵馬發動了,且迎上去一程。”說時,已有幾騎流星探馬飛奔將來。田仲在馬上喊道:“前麵可是滄州柴統製的兵馬嗎?我等是雄州來的人,有話稟報。”探馬聽說,便停住馬詳細問了,因看來的隻有九騎,料無甚緊要,便道:“宣副統製在前麵,你自去回話。”說著,打馬在前引路。田仲遠遠看到那邊有一群人馬行來,飛塵裏麵,招展著旗幟,旗子上麵,飄揚了很大的一個宣字。田仲便知道這是醜郡馬宣讚帶領的人馬。因老遠的止住了同行之人,自己跳下馬來,讓探馬先上前去稟報。隨後那隊伍得著將令在路頭暫時休息了,隊裏出來一個小校,將田仲引到宣讚馬前參謁。宣讚先問道:“莫非雄州十分危急了?”田仲便將經過情形敘述一番。宣讚拍著馬鞍歎息道:“我也料到這雄州一個小城,擋不住金人七八萬大兵,卻不料董都監一人來作了這中原的鎖鑰,這除了一死報國,卻還有甚的可說!他自死得好,隻是殘缺了我一百八人的手足了。”說著,不住歎息。田仲躬身道:“啟稟將軍,雄州既已失陷,金兵來勢很猛,卑職看這裏隻千餘軍馬,前去也無法挽救大勢。”宣讚遭:“我這次出兵,原是盡人事,既是恁地說了,我們一同進城,見了知州與柴統製再作處置。”宣讚說著,便在馬上傳令,軍隊暫時安營,然後帶了田仲、劉屏進城。

這裏去滄州還隻三十裏.加上兩鞭,一個時辰便到。宣讚將田、劉二人直引列統製衙前下馬,著人向裏通報。柴進聽說宣讚去而複還?大吃一驚,立刻迎到二堂上來。老遠地看到宣讚,便先問道:“兄弟,你怎地回來了,莫非有變?”宣讚歎道:“不想雄州失守,董平兄弟殉難了。現有雄州來人,兄長自問他。”田仲、劉屏行到階上,遠遠的就向柴進拜禮。柴進慌忙著回禮,因道:“且請到裏麵回話。”於是引了三人到暖閣裏來,田、劉二人謙遜著不肯就坐。柴進道:“離開公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柴進雖是作了官,卻還沒有忘卻本性。二位遠道來,且請坐了從容敘談。”田、劉見他恁地慷慨,便同坐了。柴進聽他二人將易州、雄州的事敘述過了,隻是跌腳長歎。因道:“我日前接得董都監告急文書,便和這裏王知州商議,要調幾千軍馬去救援。這知州是王黼本家兄弟,在滄州多年,掙了不少金銀。自北國有變,晝夜隻愁著金人要來進犯。所幸這裏偏東,並非軍事要道,一旦有事,他逃走卻自容易,聽說我要調本郡人馬去救雄州,他卻是

執意不肯。他道橫海郡隻有五七千人馬,自顧尚且不暇。若是把軍力調走了,金人乘虛而入,這過失兀誰來擔代?我想他雖膽小,這事卻也顧慮得是。但我和董都監又是生死兄弟,怎能坐視不救,隻好和宣副統製商量了,抽撥一千五百軍馬前去,聊助一臂,便是如此,也和王知州磋商多日,才於今日拔隊前去,不想雄州竟是失陷了。事已如此,懊喪也是無益,二位且請在驛館裏暫住,容我向王知州商量了,再作處置。”正說時,差弁進來稟報,王知州請統製過衙去,有重要軍情會議。柴進向宣讚道:”賢弟且去將人馬調回城外大營,我想必是知州得了雄州失陷消息,來叫我去商量防守事宜,我且去看他說些甚的。回城以後,賢弟便來我這裏敘談。”宣讚稱是,領著田、劉二人去了。

柴進換了品服,騎馬向知州衙裏來。那王知州迎出二堂,將柴進引到內堂簽押房小閣子裏敘話。放下門簾,他且不坐下,便向柴進拱拱手道:“貴統製曉得滄州危在旦夕嗎?”柴進道:“適才有人由雄州來,知道那裏雄州失陷,卻不省得滄州有甚變動?”說時,見王知州戴了一頂半舊青紗方巾,前麵所綻的一塊玉牌半墜了,拉著線縫,身穿一領藍綢袍,領襟歪斜了,脅下紐帶,兀自鬆著未係。項下一部連腮須,蓬鬆了一團,麵色蒼白,神情十分狼狽。口裏雖如此說,卻也疑心真個有甚情事,望了他未曾坐下。王知州拱揖道:“將軍請坐。滄州並無變動,隻是此地去雄州不遠,聽說金人步馬數十萬人,要席卷河北,我們這裏隻五七千軍馬,如何抵敵得住?況是胡騎日行數百裏,他既得了雄州,正是朝發夕至,叫本州怎地不焦急?”柴進聽他如此說,倒是笑了,因道:“俗言說,兵來將擋,金兵果來犯境,不才自當領了軍馬前去廝殺,明公坐鎮城內便是,急些甚的?”王知州坐下,手搔了蓬鬆的胡楂子,皺了眉苦笑道:“柴統製,你好大話兒。

金兵來了,你帶了五七千人,去抵他十餘倍之眾,這勝敗之數,豈難前知。本州一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體卻叫我來坐鎮城池!”柴進聽了便有七八分不自在,坐在椅上,兩手按了膝蓋,向他注視了道:“依明公要怎地才是?”王知州道:“下官來此多年,眷屬生聚日繁,兵臨城下,環繞著這些老弱卻特嫌累贅,因此,本州卻差了兩三幹吏,明天便送敝眷回江南原籍去。隻是道經齊魯,卻是盜匪出沒的地方,貴統製手下必多武藝精通的人,望相借一位弁目,再挑一二十名幹卒,代為保送南下。此路綠林豪傑,多仰兄等成名,一枝令箭,便可當雄兵一旅,敝眷等十分屬望。至於來去盤纏,敝處從重酬賞。”柴進未加思索,便笑道:“州憲喚柴進來,便是傳諭此事麽?”王知州笑著拱手道:“此其一端,必須眷屬離開,本州光身一人,方好毫無掛慮抽身應戰。”柴進笑道:“進是一武人,隻省得上馬殺賊,州憲讀破古今書籍,胸中自有韜略。敢問明公,在此邊患日緊之際,有何卓見?”王知州拱手道:“柴統製休得過謙,軍事全仗台端。”柴進作色道:“前數日,進曾屢次向明公建策,發兵救援雄州,迎敵境外。本州雖隻能抽調五千軍馬,但董都監也曾告知,曾向大名求救,那裏統製盧俊義是我等生死兄弟,必定調兵往救。大名是一座河北重鎮,調動五七千軍馬,決非難事,合並兩州救兵,便有萬餘人馬,再加上雄州守城之兵,豈不可以一戰?州憲必待兵臨城下,才是焦急,已是晚了。”王知州道:“你再卻休來埋怨本州,我也是計出萬全,怕金人乘虛而入。便依了貴統製計劃,並不曾聽說大名發動了人馬。”兩人正爭議著,宣讚卻差了緊急探子來報軍情。王知州一聞有緊急探報,身上便有些抖顫,即著虞侯傳探子入來。探子在簾前跪著報道:“小人李吉,在中營前哨當差,隨身帶有號牌,請相公將軍調驗。昨日晚間,出境五十裏,親見金人馬隊約三千名,由北向東騷擾,沿村燒殺擄掠。深夜由小路前去打探,遇到逃難百姓,不斷向滄州逃來,聞得金兵占了雄州,正分兵三路,分奪河北州縣。約四更時分,小人回轉本境,所報是實。”王知州著虞侯將他所佩號牌調驗,並無錯誤。便著他到前麵去科房領賞。探子拜謝去了。

王知州望了柴進,良久作聲不得。柴進道:“州憲卻休驚慌,柴進自有定見。若是金兵傾巢來犯,憑滄州這些人馬,自不敢說能將金人打退。若是他分途騷擾流竄各州縣,那正是合了我們的算法,恰好把那些零碎小股賊人剿滅了。倒怕他隻三五千人馬,不敢進窺我滄州。”王知州自聽了這回探報,益發神色不定,抖顫得衣紋亂動。他卻故自矜持坐著,搖擺了兩腿,作個沉思出神的模樣,遮蓋了他身體的顫動。柴進道:“既是金兵已向本州流竄,明公應下令戒嚴,關了城門。”王知州道:“如此豈不驚慌了百姓?”柴進道:“這卻如何能免?明公也曾說了,胡騎日行數百裏,若不先閉了城門,他突然衝了來時,如何抵禦?”王知州偏頭想了一想,因微笑拱手道:“本州有個下情。敝眷收拾行囊,今晚才得完事,明日才可以啟程。若是關了城門,扯了吊橋,一行男女數十人開城出去,未免驚動軍民耳目。今晚可以關城稍早,隻遲這半日工夫未見金兵便來了。”柴進將桌案一拍,突然站起來喝道:“姓王的,休說此話,不但愧為一州長官,你卻枉頂了一顆人頭。賊兵犯境、國家土地,人民性命,你全不在念中,第一件事便是要送家眷和你搜刮的財寶南去。你知道雄州奚軻臨難苟免,棄職潛逃,你卻想學他一個樣!軍家安危成敗在毫發之間,下令戒嚴,是甚等事,你卻要退個一日夜,好讓你家眷出城?你這王黼家奴,是一個奴才的奴才,本作不得這州之主,我看天子情麵,國家法令分上,權且寄下你這顆奸頭。你若移動了一草一本出城,我便先斬了你這貪官,與本州百萬人民雪恨。你不戒嚴,我執掌橫海一郡兵馬指揮之權,難道下不得令關城禦寇?”說畢,拂袖便行。

他出得知州衙來,騎馬回統製署,立刻升鼓井堂,傳齊全衙執事人等聽令,下一枝令箭,即刻關了四門。下一枝令箭,所有全城守營兵馬,人著甲,馬備鞍,各各歸營聽候調用。下一枝令箭,副統製宣讚,即率出城人馬,駐守五裏坡,以為犄角之勢。下一枝令箭科房繕寫告示,張貼四城,即刻戒嚴,日落以後,日出以前,人民禁止街上行走。並傳地保、裏正鳴鑼警眾。傳令已畢,柴進便全身披掛,騎著馬,率領百名精卒,出衙巡城。因柴進握有兵權,滄州又從容防守在先,軍令一下,卻不似雄州那般慌亂。雖是流星探馬陸續來報,已有金兵三五千人入境,幸是這裏城門已關,已無意外。

申牌時分,宣讚在半路上已接得柴進將令。同時,也得了流星探馬報道,有金兵馬隊分作西北兩股,向滄州進撲。西路一股,相距不過一二十裏。他自忖思著,步兵如何能賽過馬兵快,便是到了五裏坡,立足未定,也吃騎兵踐踏。立刻派了精細馬兵四五十人,著向村莊秫楷堆上、枯草堆上,隻管多處放火,向城中報警。自己卻率同兵馬,向路南斜刺裏退去。約莫退有五六裏,遇到一座樹林子,便令全軍一千餘人都埋伏了,免得撥起了曠野上的塵頭。人馬剛進得樹林子裏去,便聽到西北角上,胡笳號角狂鳴,夾雜了千萬馬蹄,撲打了地麵,嘩嘩作響如暴雨落地,如秋風掃樹,如大海飛濤。藏在樹林裏偷覷,果是平地卷起一片塵煙,由西而東,衝上了半天。這般聲勢宣讚雖非初次見得,但自幼學習兵書,曉得胡騎的長處,也隻是如此而已。到了滄州城外,城門已閉,吊橋已升,它自不能飛將入城去。自己勒馬橫

刀,站在林子口上,守住士卒們不許妄動。那胡騎過去,笳角之聲,漸漸微弱,天色也將近黃昏。便令兵士飽餐幹糧。就在夜色朦朧中,隨在胡騎後麵慢慢前行。三百餘名馬兵,卻交給了一名馬兵都頭,依舊埋伏在林外路邊,依計行事。自己卻騎馬提刀,在一千步兵隊裏,領隊前行。約有二更附近,殘月未上,繁星滿空,夜色昏暗,曠野天低。此千餘人靜悄的走著,隻有步履聲卜卜觸地。宣讚在馬上,寒霜撲麵,昂頭東望,北郊放的火,此時都變成了無數處的紅光,錯落相望。遠處城池,正借了這一片紅光,可以看到一柵隱隱的城牆影子,城上卻並無動作。略正東人馬喧囂聲不絕,約在十裏之外,燈光百十處,閃爍不定,散在城腳下,想是金兵偷襲滄州未曾得手,便駐兵在城外民家了。心中暗暗喜歡,益發沉著前行,恰好路上逃難百姓,已由荒地裏在大路上出頭,兵士們攔住了幾個,引到馬前回話。宣讚說明了身份,便從容問城下情形。百姓報說:“自城門關閉以後,城外商民百姓,原有些驚慌,卻不想金兵隨後就到,都是匆忙間四處逃命,不省得金兵有多少,走不及的百姓,都被金兵歡殺了。小人們也是逃走不及的,卻藏在暗溝裏,逃得性命。那金兵到了城外,見城門緊閉,隻對城上叫罵了一會,並沒有攻城。似乎後麵還有大軍,他待了援軍到來,再攻打城池。小人是等金兵都在民房裏住下了,方才逃出來的。”宣讚賞給了百姓一些銀兩,便在黑暗中傳下命令,派左右兩營步兵埋伏在路邊低窪處.自帶了中營,向西門前進。並分派多股兵士,在民間搜羅引火之物。三更附近,己尋得大批草捆油紙,宣讚令中營三百餘名兵士各拿草一束,然後慢慢地向城外西街進逼。

眼看前麵隻有零落的燈火,隱藏在民屋裏,人馬都已寂然。那更鼓聲發出來,也在街的兩頭,想到金乓必是疏忽無備。大家依然悄悄前進,本城兵士,當然地形熟悉,便分股踅入冷巷裏,在上風頭裏點著了草捆,先將草屋或人家木板屋簷點著。頃刻之間,有一二十處火頭著起。正好有幾陣大風刮起,順了街口,向裏燃燒了去。放火的兵士,見火已著,便又回到上風頭空地裏,列成陣式。宣讚駐馬陣頭,等待機會,那城中守城兵士,看到城外幾十個火頭,卷入長空,便知是宣讚施計,立刻金鼓齊鳴,大聲呐喊,卻不亮燈火。金兵睡夢中驚醒,正不知宋兵有多少,也不知宋兵在哪裏挑戰?街上火勢逼人,煙焰迷眼立腳不住,各各倉卒上馬奔逃。城上看到這火焰中人馬搖動,便把火箭射將來,火勢越發大了。金兵以為是城中兵士出戰,便順了原路奔將回去。宣讚所率兵士,便挑胡騎零落的地方,大聲喊殺,橫截了去,宣讚一馬當先,搠翻了幾十騎。金兵驚惶失措,來不及列陣,隻是向前狂奔。那埋伏在路兩邊的步兵,等馬隊前來,暗地裏打幾聲胡哨,一喊而起,全拿了槍搠馬腹,刀砍馬腿,金兵又損折了一陣。狂奔了十餘裏路,看看後麵火光漸遠,人聲漸小,以為追兵不來了,方才

緩過了口氣。那樹林子裏,三聲號炮響起,宋兵三百名馬隊,列成了長蛇陣式,馬頭馬尾相接一技箭也似橫穿大路,將胡騎將將結合的隊伍衝散。衝散之後,再反將蛇尾變了蛇頭,二次向大路橫截回來。金兵以為宋軍處處設伏,更不敢應戰,潰崩了回去。這回宋兵以少數的馬兵,攻擊金人以馳騁見長的多數馬兵,他們真是作夢未曾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