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嶽所最恐懼的孤獨的時間終於開始了,第一天在課堂上、在自修室、在操場膳室,好像是在做夢的樣子。一個不提防,她就要向邊上"馮世芬!"的一聲叫喊出來。但注意一看,看到了馮世芬的那個空席,心裏就馬上會起絞榨,頭上也像有什麽東西罩壓住似的會昏轉過去。當然在年假期內的她,接連幾天不見到馮世芬的日子也有,可是那時候她周圍有父母,有家庭,有一個新的環境包圍在那裏,雖則因為馮世芬不在旁邊,有時也不免要感到一點寂寞,但決不是孤苦零丁,同現在那麽的寂寞刺骨的。況且馮世芬的住宅,又近在咫尺,她若要見她,一坐上車,不消十分鍾,馬上就可以見到。不過現在是不同了,在這同一的環境之下,在這同一的軌道之中,忽而像剪刀似的失去了半片,忽而不見了半年來片刻不離的馮世芬,叫她如何能夠過得慣呢?所以禮拜三的晚上,她在**整整的哭了半夜方才睡去。

禮拜四的日間,她的故居獨處,已經有點自覺意識了,所以白天上的一日課,還不見得有什麽比頭一天更難受之處。到了晚上,卻又有一件事情發生了,便是李文卿的知道了馮世芬的不在,硬要搬過來和她睡在一道。

吃過晚飯,她在自修室剛坐下的時候,李文卿就叫那老齋夫送了許多罐頭食物及其他的食品之類的東西過來,另外的一張粉紅箋上,於許多桃紅柳綠的句子之外,又是一段什麽**,同衾之愛的文章。信箋的末尾,大約是防鄭秀嶽看不懂她的來意之故,又附了一行白話文和一首她自己所注明的"情"詩在那裏。

秀嶽吾愛!

今晚上吾一定要來和吾愛睡覺。

附情詩一首

桃紅柳綠好春天,吾與卿卿一枕眠,

吾欲將身化棉被,天天蓋在你胸前。

詩句的旁邊,並且又用紅墨水連圈了兩排密圈在那裏,看起來實在也很鮮豔。

鄭秀嶽接到了這許多東西和這一封信,心裏又動亂起來了,叫老齋夫暫時等在那裏,她拿出了幾張習字紙來,想寫一封回信過去回複了她。可是這一種秘密的信,她從來還沒有寫過,生怕文章寫得不好,要被李文卿笑。一張一張地寫壞了兩張之後,她想索性不寫信了,"由它去吧,看她怎麽樣。"可是若不寫信去複絕她的話,那她一定要以為是默認了她的提議,今晚上又難免要鬧出事來的。不過若毅然決然地去複絕她呢,則現在還藏在箱子底下,不敢拿出來用的那隻手表,又將如何的處置?一陣心亂,她就顧不得什麽了,提起了筆,就寫了"你來吧!"的三個字在紙上。把紙折好,站起來想交給候在門外的齋夫帶去的時候,她又突然間注意到了馮世芬的那個空座。

"不行的,不行的,太對不起馮世芬了。"

腦裏這樣的一轉,她便同新得了勇氣的鬥士一樣,重回到了座裏,把手裏捏著的那一張紙,團成了一個紙團,她就急速地大著膽寫了下麵那樣的一條回信。

文卿同學姊:

來函讀悉,我和你宿舍不同,斷不能讓你過來同宿!萬一出了事情,我隻有告知舍監的一法,那時候倒反大家都要弄得沒趣。食物一包,原璧奉還,等馮世芬來校後,我將和她一道來謝你的好意。勿此奉複。

妹鄭秀嶽敬上

那老齋夫似乎是和李文卿特別的要好,一包食品,他一定不肯再帶回去,說是李文卿要罵他的,推讓了好久,鄭秀嶽也沒有辦法,隻得由他去了。

因為有了一場事情,鄭秀嶽一直到就寢的時候為止,心裏頭還平靜不下來。等她在薄棉被裏睡好,熄燈鍾打過之後,她忽聽見後麵馮世芬床裏,出了一種蟋蟀的響聲。她本想大聲叫喊起來,但怕左右前後的同學將傳為笑柄,所以隻空咯了兩聲,以表明她的還沒有睡著。停了一忽,這蟋蟀的響聲愈來愈近了,在被外頭並且感到了一個物體,同時一種很奇怪的簡直聞了要窒死人的爛蔥氣味,從黑暗中傳到了她的鼻端。她是再也忍不住了,便隻好輕輕地問說:

"哪一個?"

緊貼近在她的枕頭邊,便來了一聲沙喉嚨的回答說

"是我!"

她急起來了,便接連地責罵了起來說:

"你作什麽,你來作什麽?我要叫起來了,我同你去看舍監去!"

突然間一隻很粗的大手蓋到了她的嘴上,一邊那沙喉嚨就輕輕地說:

"你不要叫,反正叫起來的時候,你也沒有麵子的,到了這時候,我回也回不去了,你讓我在被外頭睡一晚吧!"

聽了這一段話,鄭秀嶽也不響了。那沙喉嚨便又繼續說:

我冷得很,馮世芬的被藏在什麽地方的,我在她**摸遍了,卻終於摸不著。"

鄭秀嶽還是不響,約莫總過了五分鍾的樣子,沙喉嚨忽然又轉了哀告似的聲氣說:

"我的衣褲是全都脫下了的,這是從小的習慣,請你告訴我吧,馮世芬的被藏在什麽地方的,我冷得很。"

又過了一兩分鍾,鄭秀嶽才簡潔地說了一句"在腳後頭。",

本來腳後頭的這一條被,是她自己的,因為昨天想馮世芬想得心切,她一個人怎麽也睡不著,所以半夜起來,把自己的被折疊好了,睡入了馮世芬的被裏。但到了此刻,她也不能把這些細節拘守著了,並且她若要起來換一條被的話,那李文卿也未見得會不動手動腳,那一個赤條條的身體,如何能夠去和它接觸呢?

李文卿摸索了半天,才把鄭秀嶽的薄被拿來鋪在裏床,睡了進去。聞得要頭暈的那陣爛蔥怪味,卻忽而減輕了許多。停了一回,這怪氣味又重起來了,同時那隻大手又摸進了她的被裏,在解她的小衫的紐扣。她又急起來了,用盡了力量,以兩手緊緊捉住了那隻大手,就又叫著說:

"你作什麽?你作什麽?我要叫起來了。"

"好好,你不要叫,我不作什麽。我請你拿一隻手到被外頭來,讓我來捏捏?"

鄭秀嶽沒有法子,就以一隻本來在李文卿捉住那隻大手的手隨它伸出了被外。李文卿捉住了這隻肥嫩嬌小的手,突然間把它拖進了自己的被內。一拖進被,她就把這隻手牢牢捏住當作了機器,向她自己的身上**了一陣。鄭秀嶽的指頭卻觸摸著了一層同沙皮似的皮膚,兩隻很鬆很寬向下倒垂的奶奶,腋下的幾根短毛,在這短毛裏凝結在那裏的一塊粘液。漸摸漸深,等到李文卿要拖她的這隻手上腹部下去的時候,她卻拚死命的掙紮了起來,馬上想抽回她的這隻手臂上已經被李文卿捏得有點酸痛了的右手。她雖用力掙紮了一陣,但終於掙紮不脫,李文卿到此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了,就停住了不再往下摸,一邊便以另外的一隻空著的手拿了一個涼陰陰的戒指,套上了 鄭秀嶽的那隻手的中指。戒指套上之後,李文卿的手鬆了,鄭秀嶽就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但當她的這隻手拿過被頭的時候,她的鼻裏又聞著了一陣更難聞的異臭。

鄭秀嶽的手縮回了被裏,重將被頭塞好的時候,李文卿便輕輕的朝她說:

"乖寶,那隻戒指,是我老早就想送給你的,你也切莫要把馮世芬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