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鐵木真塞外獨稱尊

努齊兒村中三盜骨

卻說別兒撒見了拖勃,不禁心上火起,大喝一聲,舉刀望著拖勃砍來。拖勃大驚,說道:“兄弟為何這樣?”別兒撒大怒道:“誰是你的兄弟?你把我的神鷹弄死了,我非取你的性命不行!”拖勃道:“你莫錯怪了人,咱何嚐弄死你的鷂鷹來?”別兒撒越發氣憤道:“你還要狡賴哩。我親見你家的民兵,在那裏開剝著我的神鷹,你怎麽說不曾呢?”拖勃道:“那是天上掉下來的死鷹,咱們不知是你的;倘然曉得,也早就送去了。”別兒撒大喝道:“你明明打死了我的鷂鷹,倒說是天上掉下來的;那麽你可叫他再掉幾隻下來,我就相信你了。否則,你這種花言巧語,隻好去哄小孩子去。”別兒撒說罷,仍提刀砍來;拖勃一麵用佩刀迎住,一麵高聲說道:“刀槍是無情的東西,咱們既動了手,損傷生死,可顧不得了,你將來不要懊惱。”別兒撒隻作聽不見,那刀卻似雨點般,向著拖勃頭上砍個不住。拖勃也不覺性起,便舞刀拚力相迎。兩人你來我往,約莫戰了五六十個回合,拖勃到底氣力不加,又因好色的緣故,身體斫傷太甚,所以挨到七十合頭上,已有些敵不住了;那別兒撒卻心如烈火,管他三七二十一,刀刀隻望拖勃的致命處砍來,拖勃一個失手,別兒撒展施個獨劈華山,拖勃急忙借勢鐙裏藏身時,別兒撒手快,一刀飛下來,卻劈的正著,把拖勃的半個腦袋劈去了。可憐!拖勃也是個好青年,今日枉死在刀下。但起禍的原因,還是為美賽姑娘。這“色”字的確是殺人的利器,我們看拖勃就相信了。

這時,拖勃家裏的一班民兵,見小主人被別兒撒劈死,大家發聲喊,一齊圍將上來,還有幾個,忙著去報知兀禿,兀禿卻隻有這個兒子,聽得給侄子別兒撒殺死,便大叫一聲,領了百十個壯丁,飛奔來殺別兒撒。他一見了別兒撒,不由得七竅生煙,大罵:“逆奴殺我兒子,我來替他報仇了!”說著,揮刀當先,百十個壯丁,也人人憤怒,刀槍齊舉,把別兒撒團團地困在中間。別兒撒力鬥拖勃,本已有些疲倦,怎禁得兀禿的生力,又是寡不敵眾,因此吃兀禿飛腳踢翻,欲待爬起來時,壯丁們刀劍並下,拿別兒撒斬作了十七八股。

別兒撒的父親拖吉亶,雖和兀禿是親兄弟,因為別兒撒也被兀禿殺死,拖吉亶如何肯休,便立刻帶了民兵,趕來和兀禿拚命。他們兄弟倆火並了一會,結果,都為著兒受了重傷,各人回到家裏,查點民兵,都殺傷了不少。兀禿受傷較重,不上一個月就死了。拖吉亶也挨不到半年,追隨著兀禿而去。因托赤台為了美賽姑娘,與廝仆歹門設下了毒計,傷去了幾十條性命,甚至骨肉相殘,所以托赤台和歹門,都不曾得著善終。那歹門自計殺了拖勃,托赤台果然替他除了奴籍,後來歹門在外仗勢驕橫,人民恨極了,動起眾怒來,將他全家殺死。而為首的人,還是歹門的族侄邁得。邁得以歹門離了奴籍,心裏很為妒忌,這時便公報私仇了。歹門教人骨肉相殘,他自己也被骨肉所戮,報應可算不爽。

那時,美賽姑娘聽得拖勃死了,芳心幾乎痛碎,好似啞子吃黃連,有口難分說。隻有托赤台卻十分得意,他想拖勃死了,美賽姑娘早晚是自己囊中物了。誰知美賽姑娘,已耳聞得托赤台借刀殺人,用計誅了拖勃,心裏深恨那托赤台,益發不肯和他走一條路了。

那玉玲姑娘和托赤台,卻正打得火熱,不料好事不長,光陰易逝,鐵木真出師遠征,取了麥爾部,擒住部酋柏克多,滅了克烈部汪罕,把塔之兒那一鼓掃**清淨,威聲大震,四方的部落,紛紛都來歸順。鐵木真要想乘著一股銳氣,去進取西夏和遼金,參軍耶律楚材諫道:“咱們連年用兵,久已人疲馬乏;萬一遇著了勁敵,難保不遭失敗。不如班師回去,休息幾時,再圖遠謀不遲。”鐵木真行軍的謀略,都是耶律楚材的計畫,乎日很為相信他;所以聽了耶律楚材的話,點頭說道:“參軍的話很有理,咱們就擇日班師吧!”於是就令耶律楚材選了個吉日,下令全軍起行,便押著大軍,望著豁禿裏村來。

曉餐渴飲,不日軍馬已到了罕兒山相近。這裏忽撒和托赤台,也率著民兵,整隊來迎鐵木真,弟兄相見,略略講了些別後的情形,忽撒說起兀禿和托赤亶,因私鬥致死,及別兒撒和拖**釁的緣由,細細地說了一遍。鐵木真聽了,不覺歎息了幾句。大軍駐紮停當,鐵木真便領著也素姑娘,愛憐夫人,並十多個蒙古女婢,一齊回到家來,見過了他的母親艾倫,玉玲姑娘和美賽姑娘,也都出來相見了,大家互相打量了一番,鐵木真吩咐仆役們掃除室宇安頓了也素姊妹。這天晚上,鐵木真家中開起了團圓宴,四位美人兩邊陪著,鐵木真卻高坐堂皇,一杯杯地豪飲起來。四人當中,玉玲姑娘和美賽姑娘,依然是有說有笑,也素卻有些害羞,不曾舉箸,愛憐夫人這時想起他的丈夫在日,也是很快樂的光陰,現在弄得家破人亡,不禁淚汪汪的,低垂著粉頸,默默無言。鐵木真見她很不高興,就擎著一杯酒,遞給愛憐夫人道:“咱們今天也算是家庭歡聚,你且先飲了這杯。”愛憐夫人隻得接過來,一飲而盡。鐵木真又斟了一杯,去遞給那也素時,玉玲姑娘早已心上動了氣,瞧她芳容立時變色,回過身去,隻作不曾瞧見一般。鐵木真已有些覺著,忙也斟了一杯,雙手捧給玉玲姑娘道:“你也請幹了這杯。”話聲未絕,但聽得豁啷一聲,那隻酒杯已撩到地上了。這時座上的人,大家都吃了一驚。鐵木真知道玉玲姑娘生了真氣,要待再斟第二杯過去時,那玉玲姑娘已霍地立起身來,姍姍地走向裏麵去了。鐵木真微笑道:“任她去吧!咱們且多飲幾杯。”說著便斟酒叫美賽姑娘也喝了一杯。自己也是一杯杯地狂飲,直吃得酩酊大醉,才命撤去杯盤。美賽姑娘等各自回到臥室裏,鐵木真卻搖搖擺擺的,往玉玲姑娘的房中,大約去安慰她去了。

第二天上,鐵木真出去升帳,早有耶律楚材、哈噠巴,及哲別、兀魯、木華黎、齊拉、別耐勒等一班武將,齊來勸進,請鐵木真正了大汗的尊位。鐵木真起身推辭道:“俺的德未頒四方,威不遍各部,怎能夠妄僭尊號,怕不遺笑鄰邦嗎?”耶律楚材聽了,正要進言,隻見別耐勒大叫道:“咱們哥哥自出兵以來,戰必勝,攻必取,足見威德皆備,就是做了大皇帝也沒事,咱們自今天起,擁哥哥做了大汗吧!”耶律楚材也說道:“別耐勒的話,確是應天順人,主子要過於推辭,萬一眾心渙散,反授隙於人了。”眾人聽了,同聲說道:“參軍之言正合眾意,主子還是允許了吧!”鐵木真見人心歸己,也就答應下來。當下由耶律楚材擬了大汗的名號,叫作成吉思汗,曆史上麵,稱他作元太祖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蒙古語是大王的意思。時為宋寧宗丙寅十月,也是蒙古人稱王的開始。那時鐵木真建起雄都,叫做克喇和林,諸事草草停當,命耶律楚材定了禮節和褒封的製度。成吉思汗以玉玲姑娘是德配,便晉封她做玉妃;美賽姑娘封為豔妃,也素姑娘和愛憐夫人,都封了貴人。因她兩人是姊妹,不便分什麽大小,所以一班侍女們,稱也素姑娘作東貴人,愛憐夫人作西貴人,算是稱呼上的區別。

成吉思汗加封文武將士已畢,設宴慶賀,席上便提議國事。成吉思汗首先說道:“俺既自立為國,卻不能不籌進取之道。試看現下的西夏、遼金與宋,他們鼎足立著,那都是俺們的對頭。就俺的誌向說來,非把這三個國家一一剿滅,終是蒙古的大患。你們可有什麽良策,一鼓去撲滅它?”說著便親自斟了一遍酒。其時耶律楚材起身說道:“主子要功成一統,先宜修德,收拾人心,然後出師進取西夏,西夏一破,遼金唇亡齒寒,不難一鼓而下。那時專心對宋,中原垂手可得哩。”成吉思汗大喜道:“參軍的計劃,真是‘先得我心’呢!”說猶未了,隻見木華黎朗聲說道:“西夏自拓跋開國,傳至目前李安全,荒**昏聵,人民怨聲載道。刻下正好趁它內亂,興兵往征,不怕西夏不滅。”成吉思汗點頭道:“行軍要速,謀出便行,那麽俺就親自去破西夏吧!”木華黎忙道:“割雞焉用牛刀?主子無須親征,末將不才,願當此任。”成吉思汗道:“倘得將軍前去,俺自可放心了。但望你馬到功成,俺就明日給你祭旗餞行。”木華黎拜謝了,自去準備。這裏成吉思汗和諸將,暢飲到紅日銜山,才盡歡而散。到了次日,成吉思汗身著吉服,親到軍前祭旗。木華黎已握著大令,盔甲鮮明地立在那裏,一見成吉思汗,忙來迎接。到了校場的中心,那將士早把一麵繡字的大纛旗,飄飄****地豎了起來。成吉思汗令排起香案,親自祭過大旗,又斟了上馬杯,三聲炮響,大軍拔寨都起,直向著西夏進發。成吉思汗親送了一箭多路,和眾人等自回和林,去聽著木華黎的好消息。

列位,可還記得赤吉利部的部酋伊立,不是差了古台,來行刺過鐵木真的嗎?古台行刺不著,被鐵木真部將兀魯捉住,鐵木真勸他投降,古台非但不肯,反把鐵木真辱罵了一頓,因此將古台斬首。但古台來行刺之前,嚐囑咐他的兒子努齊兒道:此去倘事不成,死後須得替他報仇。如其力有不及的,屍骨終得替他設法還鄉。然古台死後,鐵木真給他從厚安葬,把古台的屍首,瘞在豁禿裏村的西麵。倘若去取他回來,奈赤吉利部和鐵木真是怨仇對頭,怎樣能辦得到呢?所以除去盜骨之外,簡直沒有別的法子。努齊兒受了他父親的遺命,一心要去盜那屍骨。不過豁禿裏村中,自鐵木真稱成吉思汗後,村中的巡邏和防守,卻異常地嚴密,在白天裏,有別部的民族經過,必得細細的盤詰,至於晚上,更不消說得了,差不多外來的人,竟然休想進得村去。況去掘那屍骨,又不是片刻的事,努齊兒去候了好幾次,終得不到一點機會。努齊兒真急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俺若盜不得親骨,誓不再在世上做人!”

他意誌既決,便匆匆地回到家裏,備了一個小鐵鋤,佩上腰刀,乘著夜色茫茫,一路望著豁禿裏村裏走來。到了村外,努齊兒怕巡更的察覺,就聳身上了樹,從樹顛上直躥入村中。努齊兒尋思道:“人是進來了,不知道屍骨甕在哪一處。他躊躇了好一會,慢慢地由樹上溜下來,在村西四麵尋了一轉,找不出一些影蹤來。在心焦的當兒,忽見茅棚子裏一個白須的老兒,掌了一盞半明不滅的油燈,低著頭在那裏撿他的蕎麥子,努齊兒暗想道:看那老人相貌還很慈善,不如上去問他一聲,或許知道我父親的葬處也未可知。於是一步步地走到茅棚麵前,一麵行禮,低低地叫了一聲老丈。那老兒方一心顧著自己,被努齊兒一叫,不覺吃了一驚,抬起頭來,徐徐地問道:“看你的行狀,不是本處的人,卻深夜到此做甚?”努齊兒忙拱手答道:“老丈的話不差,小子現要問一個訊,幾年前給本村捉住的刺客,名叫古台的,那屍首不知道瘞在什麽地方,望老丈指示,小子就感激不盡了!”那老人聽了,捋著須子,想了半晌道:“什麽古台不古台,咱倒不曾明白,隻記得從前有一個烈士,來行刺咱們的部長,吃兵丁獲住,把他斬首,屍身瘞在離此約半裏多路,那裏叫作五牛灘,有一棵大杉樹的下麵。就是骨甕的所在。”

努齊兒見說,謝了老人,飛似地望五牛灘奔去,依著老人指點的地方尋去,果然有一株大杉木在那裏。努齊兒大喜,隨即取下鐵鋤來,待動手開掘時,猛然聽得背後腳步亂響,一群民兵燃著火把,向自己奔來。為頭一個少年,高聲大叫道:“盜墳賊休走,咱們來捉你了,還是早早受縛吧!”努齊兒見他們人多,不敢對敵,隻得拖了鋤飛步逃走。等他們追到,努齊兒已逃出村外去了。原來那少年是老人的兒子,才打獵回來,聽得他老子說起,有人來盜屍骨,便不及脫那獵裝,趕緊去報知守村的民兵,一窩蜂來捕努齊兒;雖然捉捕不著,但一班民兵對於那西村,卻格外防的嚴緊了。

努齊兒盜不到骨甕,心裏十分懊喪,他回到家裏,痛哭了一場。過了幾天,努齊兒實在有點忍不住了,看看天色晚下來,他帶了應用的器械,仍望著豁禿裏村走去。努齊兒才到村口,忽見一個黑影一閃,努齊兒就隱身躲在樹後。他靜候了一會,見沒甚動作,才大著膽仍從樹枝上躥進村去。這一次可不比以前了,他已曉得了瘞骨的去處,故此沿著順路,走不到幾百步,已至大杉樹下。努齊兒向四麵瞧了一轉,還不曾下鋤,突然喊聲起處,黑暗中有幾十個人,齊望著努齊兒撲來。努齊兒欲要回身走時,隻聽得嘩噠的一聲響,雙腳踏空,跌去陷坑裏去了。眾人一擁上前,把努齊兒繩穿索綁的,連拖帶拽地牽了便走。

到了茅棚麵前,努齊兒認得是前次問訊的所在,燈光下麵望見捕他的人,正是那第一回追他的少年。那少年名雷平,本是村裏一個無賴。努齊兒進村來的時候,瞧見的黑影就是他。雷平見努齊兒躥入來,知道他定是盜墳,便糾集了數十個無賴,掘下陷坑,埋伏在那裏。他捉住了努齊兒,預備到村長那裏去討功。當下雷平將努齊兒綁在茅簷下,笑著說道:“你既被我獲住,請你暫等一會兒,待天色明了,把你送到村長那裏去。此刻我們還須去打獵,恕不奉陪你了。”雷平說罷,和一班無賴,掮著武器打獵去了。努齊兒一個人捆在簷下,冷清清地很覺得淒涼。想自己是赤列部人,送到村長那裏,勢必性命不保的了。但父仇既未報得,屍骨也沒有盜出,反白白地死在此處,思來想去,不由得痛哭起來了。

努齊兒正哭著,忽聽柴扉呀的開了,走出一個老兒,認得就是指點自己葬處的老人。努齊兒忙叫道:“老丈救我!”那老兒走過來,執燈向努齊兒臉上照了照,便詫異道:“怎麽你吃他們縛在這裏?”努齊兒把盜骨的事,略略說了幾句,求那老人相救。那老人說道:“那天你走後,我那畜生回來,我才講起你時,他沒有聽畢,回身去叫人追你。我攔不住他,深怕你被他追著了,就要吃他的苦頭。後來聽得不曾追著,我的心才放下。不然,竟是我害了你了。現在我聽了你的話,倒是個孝子哩。那麽我就放你逃走了,你下次千萬不要再到這裏來吧!”老人說著,俯身去替努齊兒解綁。努齊兒一麵點頭稱謝道:“承老丈相愛,放俺脫去虎口,真是恩同再造,此去決不敢忘大德。”這時老人已將綁解開,努齊兒鬆了手腳,就對老人叩下頭去。那老兒忙扶起努齊兒道:“不必行禮,你快走吧!倘延了時候,我那畜生回來撞見了,再要想救你,可就不能夠了。”努齊兒聽罷,真個不敢怠慢,慌忙向簷下取了鐵鋤和腰刀,連聳帶跳地逃出村去。

他跑到村口,隻見月色沉沉,雲黑風淒,便自己向自己籌思道:“我兩次進村,終是提心吊膽的,結果卻被人獲住,現在趁沒人瞧見,便去盜了骨甕走路,不是人不知鬼不覺的嗎?”想著,仍回進村中,望著西麵走去,轉眼已到了大杉樹下了。努齊兒見四下裏靜悄悄的,更不怠慢,隨手取下鋤來,望著杉樹底下掘去,足有兩尺多深,那鋤掘到沙土上,叮叮地響了,努齊兒低頭看時,早見沙泥當中,露出了瓶口來。努齊兒大喜,暗暗祝告道:“我父如有靈,護我成功。”說時又拚力地幾鋤,那隻瓶已大半露出在上麵了。努齊兒放下鐵鋤,雙手用力去掇,已將那瓶掇起。但在黑暗之中,瞧不清楚,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掮上了瓶轉身便走。這時努齊兒的腳步,已比前快了許多,眨眨眼走出村口了。

他正望前直進,不提防山麓裏火把齊明,一隊兵士擁將出來,隻見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看上去很為猛勇。兵士的後麵,便是五六騎的高頭大馬,馬上坐著獵裝打扮的勇士。努齊兒怕他們瞧見,忙閃身向著樹林裏一躲,再偷眼看那馬上的幾個人,正中穿著黃衣的,好似成吉思汗鐵木真。努齊兒不禁叫聲慚愧。心裏兀是盤算道:“那不是冤家路窄嗎?莫非我父有靈,特地送仇人到我麵前嗎?”又想了想,覺得自己是個單身,他們卻有幾十人,即使仇人當前,寡不敵眾,也是無益的。努齊兒一頭籌思著,那一隊兵士已漸漸走進樹林中來了。努齊兒待要避開,一時間無論如何來不及的;他急中生智,把骨瓶向深草中一擲,身體兒望枝上躍去,把手用勁一扳,已是輕輕地坐上了樹顛。回頭看那一簇人馬,離樹隻有丈把來路了。努齊兒身雖在樹上,心兒上十分膽寒,怕的是那隊人馬瞧出來,一樣的保不住性命。他正在戰戰兢兢的當兒,那人馬已走進了林子裏麵,聽得穿黃衣的吩咐道:“咱們走得很是困乏了,就在此地休息一會兒吧!”眾人聽了,便紛紛下馬。那幾十個兵丁,也散開隊伍,坐的坐,臥的臥,各自在草地上遊玩著。還有幾個騎馬的人,也去林子外麵閑步了。這時隻有一個穿黃衣裳的人,獨坐在樹林子裏。那坐的地方,正對著努齊兒的腳下。這時努齊兒仇人相見,分外眼睜,便尋思道:“那廝不是成吉思汗嗎?我此時再不報仇,更待何時?”想著就跳下樹來,一刀望著成吉思汗刺去。不知努齊兒刺得否,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