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殺害了人家的,結果,難逃被人殺害的慘報!

嗬!太神秘了!太神秘了!太神秘了!

提起這一件太神秘的事情,最初的起因,是在一個佛教團體的講經法會裏。

記得,那是在一個農曆的九月中旬吧,本埠一處著名的佛教團體,舉行了一個小規模的講經會。這法會,並不宣講整部的經典,每天隻由主講的法師,拈著自由的題材,闡揚一些佛教的教義。宣講的限期,隻有短短的十天。這種演講,在佛教徒中間,有一個術語,稱之為“講開示”。

這是宣講的第五天。

這天,循例由會中的主腦,拈著長香,迎請法師升座。兩旁聽經的男女居士們,肅立著,跟隨執事的僧眾,宣唱“爐香乍藝”的香讚,並稱揚“本師釋迦牟尼佛”的聖號。在講座前的爐鼎裏,飄著柔和的煙霧,靜靜的魚磐聲,把肅穆的空氣,播散在整個的廣廈中。這法會雖不盛大,但是相當莊嚴;能令心地齷齪的人們,處身其中,引起一種內怍的感覺。

唱念的儀式既畢,低眉趺坐的法師,輕輕叩著尺木,宣講開始了。

主講的法師,法名雪性,年齡並不很高,麵目非常慈祥。他是一位台宗的尊宿,對於性相諸宗,也有相當的了悟。可是這天,他並不宣講那些“一心三觀,一境三諦”和“萬法唯心,三界唯識”等等的精微理論,他隻拈出了極平常的因果二字,用淺顯的言辭,說明了佛教對這二字的解釋。

他說:“因果二字,在宇宙間,是一種最自然的自然律。因果間的關係,如同形影一樣。世間絕沒有離形獨立的影;也絕沒有遠離影子的形。而且,形是什麽式樣,隨形而生的影,也是什麽式樣。譬如:在一麵鏡子前,呈露一個笑臉,鏡中所映出的,決不會是怒容;反之,鏡前呈露一個怒容,鏡中所映出的,也決不會是笑臉。所以,一切眾生,造了善因,決定會獲善果;造了惡因,決定難逃惡果。準著以上的定理,可知一個人,打罵了人家,以後,便要遭到人家的打罵;殺害了人家的,結果,也難逃被人殺害的慘報!”

“不過,我佛如來,也曾這樣說過:‘罪性本空,不著體相,罪從心起,還從心滅。’因此,造了罪惡的人,如能發出猛烈的懺悔心,也能收到移因換果的後果的。”

以上便是這天宣講的大意。

當天,這位雪性法師,他在闡明理論之外,又例舉了幾件正確可信的事實,以指證所說的不虛。他的聲容,既是非常懇摯;他的口才,又是十分流暢。他使兩旁的聽眾們,像坐在說書台邊聽講傳奇那樣聽出了神。因之,這天的演講,不但平時對於佛教已有信仰的人,都相顧動容,就連一向並不深信者,也都油然生出了信仰心。

在男居士的坐席中,有一位特出的來賓,特別地,有一個會中的職員專誠招待著。但看這招待員的臉色,那樣的殷勤,可以反映出,這位來賓身份的崇高。

這是一位氣概華貴的紳士,藍色的長袍,加上了黑馬褂。估計年齡,約在五十以上。此人長著一張甲字形的臉,粗粗的眉毛,高高的顴骨,一雙細小而帶鋒棱的眼,眼角密布許多魚尾紋。神情上,具有一種工於心計的特征。他在舉手之際,左手的手指,時時蜷屈成一種拈慣雪茄的姿勢。因之,無名指上一枚光芒四射的大鑽環,常使那些清苦的佛教徒,受到眼膜上的刺激。

這位闊紳士,他是這大都市中的一位有名的“聞人”。在金融圈內,占有相當的地位。最近,他在囤積民食的偉大事業上,有過幾次驚人的表見。因此,凡屬久住本埠的人,提起王俊熙三個字,大都是不勝欽仰的。

最近一二月來,這位“聞人”,大概因著事業上的賢勞,精神上,似乎發生了一種不很健康的現象。有錢人的玉體,和貧苦者是絕對不同的:打了三個以上的噴嚏,就有煩勞醫生的必要。據醫生診斷:說他是操心過度所致,需要良好的休養,倘不休養,恐有釀成Hysteria的可能。Hysteria這一個字,於一個有身價的人,確是一個嚴重的威脅。於是,他不得不放下一切,暫時接受了醫生的建議。

休養期內,他在朋友們的閑談中,聽到了這講經會的事。這一天,偶然高興,來到這佛門裏,作了一度處女的隨喜。他對佛教,原無何種認識。初意隻想借此放鬆一下神經。不料他在聽講以後,竟受到了很大的感動;尤其是那法師所說的某幾句話,竟像螺旋釘一樣,深深旋進了他的腦門,使他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

以上所敘述的事,粗看,似乎很細微。可是,就因著這樣一個細微的因由,卻使以後那件詼詭離奇的故事,輕輕展開了無形的序幕;而這故事的神秘性,簡直可以說是完全超乎人類理智能力所能想象的範圍以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