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俠
山東泰安張公,官泰安時有政聲。一日京餉十萬過境,為劇盜取其二。公問盜幾人。曰一人。大疑,日召遊徼楚榜,卒不得盜。
時天暮,有小吏突進告公曰:“捕盜趙某除籍幾時矣?”公曰:“先一月耳。”吏曰:“以何病告?”曰:“風痹耳。”吏曰:“趙之移病在被盜之前一月,何也?但得趙,賊蹤明矣,然趙劍客也,公宜善遇之。”公夜造趙,深匿不見。公微得其臥處,直前拜之床下。趙奮起曰:“公何聞而知我?顧賊蹤餘知之,但不忍以力勝。”屏人告公曰:“公先錄吾妻子以去,吾始得以情哀其渠,必得賊。”公果夜收其妻子以去,明日趙自詣公,有葉九者,公戚,多力善射,見趙駝背,易之,自炫以力,欲從趙偵賊,不可,固請,趙曰:“苟至賊所,吾曰‘止’,君止也,勿咳勿嘩,違之立斃。”
夜同行亂山中,路陡絕,及大樹,趙曰:“止矣。”令升樹勿動,趙忽舉聲號,聞隔山問曰:“哭者其趙叟乎?”曰:“然。”曰:“叟哭止!叟事吾固審之,叟饑乎?”曰:“饑”聲已人至,手一燈,並挾酒肉,對飲樹下,俯瞰之,風顫燈光,初不甚了,聲似一少年也,問答語細不可聞,臨去乃大聲曰:“取之屈鹿店耳。”即下,葉問少年誰也,不答,久曰:“金具在,當以某日取之某村橋下。”曰:“適言屈鹿店者何?”。曰:“取盜屍。”既至告公亦數言,公不更詰,如期果得金橋下。
葉九者,伉俠少年也,必欲一覘屈鹿之異,變服為布賈,日晡至店,店人辭,然固無客,更請,店人曰:“適巨盜以人告我,曰今夜必勿宿一客。今請客處馬圈中,以矢偎身,盜去乃出。”從之,抵暮有英偉少年籠燈至,以膏粱藉庭中都滿,三更向盡,有八人曳長裘至,席地飲酒,半,座間人呼曰:“時至未?”隔座一綠衣少年曰:“至矣!”舉座皆起,呼者直前,少年以指置其胸,立死,微喟曰:“此子愚乃自斃!”輩中有偉丈夫抗言曰:“死七弟者,君耳!”少年慍,丈夫曰:“君乃不知是為張公境耶?而遣之。”少年頓足曰:“良然,當倍恤之。”言已皆去,葉潛歸告公,公取屍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