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大地忽陸沉 石破天驚 死別生離爭一瞬
三人患難兄妹,平日磊落光明,向無男女之嫌。為了彼此照應方便,臥處均在洞口左近向明之處,枕席相對隻得丈許,仍是姊妹二人同臥一席,路清獨臥對麵,都是和衣而眠。為防萬一,除大袋食糧暫時仍由同行壯士保管而外,兵刃暗器連同隨身小糧袋等應用之物均在身旁,不曾離開。臥倒之後,耳聽瀑布洪喧宛如巨雷怒嗚,震得山搖地動。
因與洞口斜對,月下看去,直似兩條合抱粗細的銀電,由近頂缺口直衝下來,映月生光,閃動不休,勢子又猛又急。因相隔近,一麵覺著天時太暖,一麵又覺隨同瀑布噴射發出來的寒氣,朝人不時撲到,仿佛大熱天裏受到冷泉衝擊,寒熱夾雜,隻管冷氣侵肌,暑氣依然不能退盡,人居其中並不好受。
三人都精醫理,雙玉首說:“我們後半身悶熱得快要出汗,前麵卻又受這冷氣侵襲,寒熱夾雜,莫要感冒傷風,那才糟呢。”雙珠也說:“森林之中不比家裏,洞內天氣悶熱,和蒸籠一樣。方才我用燈照,還有霧氣,洞口卻又這樣陰涼,地方果然不好。我看山上似還比這裏要好一點,好在上麵石地平坦,又免瀑布震耳不能安眠,還是悄悄搬將上去,就在山頂露宿一宵吧!”
雙玉、路清同聲讚好。因不願驚動同來的人,自家拿了枕席掩將出去,偷偷一看,頭目已在斜對麵半山崖石上睡熟,方才先睡的壯士也走了好幾個,隻剩兩人未醒,兵器也各拿走。另外還有兩人,雖分兩麵還在守望,看去也似有些疲倦,一個倚著一塊山石,半坐半臥,一個坐在山石上麵,手拿望筒,四下張望,不時起身往來走動,因知三人已睡,均隻朝外觀望,不曾留意中部。三人已將地方看好,偷偷臥倒,兩麵均有山石掩蔽,也未被其發現。初意山頂上麵要好得多,至少不會悶氣,哪知方才未下去時隻覺微暖,還不怎樣,等到在下麵談了些時,二次上來,簡直熱得難受,仿佛山石都有暖意,天色偏是那麽清明高爽,一點不像氣候有什變化光景,想不出什麽道理。雖比洞中更熱,還不甚悶,又不像下麵那樣冷熱交襲,本來連日跋涉,有些疲倦,心神一靜,就此安然睡去。
雙珠忽然夢見身子被人綁緊,並有多人在旁,手持烈火向身上燒來,綁繩又緊,用盡氣力無法掙脫,那些敵人亂發蓬飛,貌相猙獰,一個個凶神惡煞鬼也似,不由急怒交加,連掙幾掙未將綁繩掙斷,一聲怒吼,驚醒轉來。雙玉、路清也被驚醒。坐起一看,睡前碧海青天、疏星朗月已不知去向,天色暗沉沉的,快要壓到頭上,也不知時候早晚,比起以前還要悶熱,周身汗洳洳的。
森林之中氣候常有變化,豪雨最多,又是露宿,三人睡前惟恐突然變天,夢中受涼,又是男女三人相向而臥,誰也未將衣服脫去,反倒加了一床薄被,沒料到這等熱法。雙玉性最怕熱,更是汗流浹背,通體皆濕,繃在身上覺著難受,左右一看,先往采荒的壯士一人未歸,守望業已換人。照例這類久慣采荒的壯士十九精力過人,熬上三兩天不眠不休是常事。這兩人前半夜似往林中采荒歸來,疲倦已極,各人拿著手中兵器,一東一西,斜倚山石樹根,同時睡去,昨夜守望兩人,也跑得沒有影子。隱聞歡呼之聲由東南兩麵森林中傳來,知道眾人尚在采荒,這等歡喜,必定得了彩頭無疑。估計天色必已大亮,頭目想在半山崖石上露宿未醒。
互一商量,覺著自身是客,人家好意護送,眾山民貪功好勝,隻顧想多采荒,昨夜到此,還不曾睡過,就此起身,情理上也講不過去。何況阿成事前約定來此相會,也還未到。一到落魂崖,便是三人上路,楠木林一段,形勢那麽艱險,多此一人作伴要好得多,人又那麽忠義耐勞,共隻晚到半日,卻可一舉兩便,決計推說夜來大熱,不曾睡好,要到午後起身。議定之後,三人均覺身上汗濕難耐,意欲去往瀑布下麵分頭洗浴,如能覓路去往潭底沐浴一次更好。
雙玉怕熱,又恐同行壯士趕回看見,便由路清去往半山之下守望,雙珠等在瀑布旁邊,以防被人撞見。雙玉浴完,雙珠、路清隨後再去。衣包原在旁邊,各將衣服浴中取出,正往下走。路清忽然驚道:“昨夜來時,瀑布聲如轟雷,震耳欲聾,聲勢何等雄壯,此時怎會不聽水響?莫非那瀑布收發均有定時,要到夜來才行噴出不成?怎的未聽他們說起?”二女聞言,也被提醒,趕往半山一看,昨夜兩條大瀑布業已涓滴皆無,隻剩綠油油一座崖角,宛如巨吻開張,淩空伸出,突向潭上,離地約有五六丈高下。
雙玉首先奔去,上下仔細一看,喜道:“我們真個運氣!照這形勢,瀑布如其尚在狂噴,照那又猛又急的光景,人決不能立在它的下麵,挨近都難。潭水離岸,深不見底。
本來三麵壁立,滿布苔薛,又不知有多深,如何下去?隻靠壁一麵山石錯落,直達水中,仿佛天然石級一樣,非但上下容易,底下還有一片平石,水深才三四尺。潭水又清,瀑布停止之後,我們下去沐浴,非但洗得爽快,不會有險,上麵的人還看不見。大姊正好下來同浴,叫清哥在上守望,那頭目如醒,再對他說兩句,更不會有人闖來了。”
雙珠聞言,忽想起頭目昨夜就臥在離瀑布兩三丈的半山崖上,方才下時不曾見人,四麵一看也無蹤影,林中采荒壯士歡呼之聲卻不時遠遠傳來,心疑有什珍物發現,頭目業已尋去;暗笑:山民。到底貪心大重,哈瓜布那麽好的紀律,遇到重利,頭目也照樣走開。他們連日這等勞乏,從昨日起走了一天半,差不多兩日兩夜不眠不休,一點不以為意,還是這樣起勁。俯視雙玉把話說完,業已當先往下麵水潭趕去,靠壁一麵果有不少怪石,參差上下,由潭岸起直達潭心,水麵之下,更有好些怪石左右交錯,未了半段直和台階一樣,底下那塊大石廣約方丈,水深數尺,更是絕好沐浴之所。因路清人最規矩,水潭又深,決不會暗中偷看,做那下作之事,便喊:“清哥!你在那邊崖上代我們守望,我姊妹要先洗了,省得分成三起,多挨時候。”路清人並不曾過來,聞言應諾,自往一旁避開,代為守望不提。
二女到了潭內,見水麵上似有淡微微的白氣浮動,心方奇怪,忽覺腳底搖晃了一下,隻當山石活動,也未在意,見潭水清潔,其深莫測,心中高興,各將衣服脫去,人水一試,越發歡喜。原來昨夜上麵瀑布那麽寒氣侵肌,不可逼近,下麵潭水卻是溫的,不冷不熱,剛剛正好,水又幹淨。二女本會一點水性,潭雖極深,不可到底,水中崖石甚多,最深之處,離開水麵不過丈許,容易攀附,決不致失足下沉,二女自更高興,一同洗了一個痛快。
雙珠見妹子似還留意,不舍上去,笑說:“你和清哥那麽好法,怎不顧他?今朝天氣悶熱,清哥身上汗已濕透,他們男人家汗多,想更難耐。反正暫時不走,臨起身時我們再洗好了。”雙玉本就惦念路清汗濕難過,聞言故意笑答:“我管他呢!他少時再洗不是一樣?”
說時,雙珠已先起身,正要上岸,見雙玉口中說笑,人卻急匆匆往上走去,拿了浴中忙著揩幹,想換衣服,心方暗笑妹子心口不一,猛覺潭中的水比前較熱,立處山石又微微晃了一晃,用力一試,那片崖石與山潭連成一體,並未動搖,說是水力衝擊,潭中又是靜水,共隻兩三畝方圓的水麵,並無出路,如非有人洗浴,直平得和鏡子一樣,斷無此理!憑自己的腳力,再大一點浪頭也不至於立腳不穩,怎會搖晃?如說別的誤會,明明腳底晃了一晃,仿佛人在船上受了波浪衝擊,微微起伏了一下,好生不解。剛想起由昨夜快到時起,這等感覺已有兩三次,均未在意。心方一動,忽聽咕嚕嚕兩串微響,跟著叮冬兩三聲水響。
低頭一看,原來崖頂上麵有幾塊石子朝下滾落,打入水中,雖隻酒杯大小,因由高處下墜,打得水麵上接連起了兩三個圓圈,由小而大,一圈接一圈往外開展出去,深潭回音,甚是清脆悅耳,同時瞥見潭中的水也低了兩三尺,先立那塊大石本有三四尺深,前麵突起的一片,水隻寸許,已快顯出石麵,初來不知底細,以為那兩條瀑布日收夜噴,潭中的水也是日淺夜深,天光亮後便要逐漸減退,急切問雖未想到一潭寒波怎會變成溫泉,並還逐漸加熱,惟恐潭水退得大低,路清來此洗浴,上下艱難,水再轉熱,也無法下去。忙告雙玉,匆匆揩幹身上水珠,一同上去。探頭出潭一看,路清麵朝外,立於半山崖上,正在朝前張望,似有驚奇之容,頭目和同來壯士,一人不見,方才林中歡呼之聲也未再起。
雙玉首呼:“清哥,還不洗去!”路清聞聲奔過,剛開口喊得一聲:“大妹、二妹!”二女見他外衣業已脫下,一身布小褂褲多半汗水濕透,同聲笑答:“你先洗澡,有什麽話,洗完再說。這瀑布潭水奇怪,日夜消長,冷暖不同,再遲就洗不成功了。前麵還有一大段路,你周身汗濕,天氣又熱,豈不難受?洗完穿上這身葛布衣服,涼爽得多。”
路清本來有話要說,一聽二女這等說法,雙玉更是發急神氣,深知心上人性剛,小妹嬌憨,平日說一不二已成習慣,不願違背她們意思,如不依她,難免不快,心想:洗完再說,身上也實難耐,匆匆笑諾,往下趕去,邊走邊說:“二位妹子不可大意,方才我黨出今日天時不對,地底……”下麵的話還未出口,見雙玉不住揮手催走,也未說完,便往下麵趕去。
雙玉還不怎樣,雙珠聞言,心又一動,仰望天空,還是那麽暗沉沉的似霧非霧神氣,因覺路清男子,無須要人守望,半山一帶形勢險峭,崖石突出的雖多,十九窄小,不能隨意坐臥走動,浴後人又有點饑渴,便同往上走去。
到頂一看,那兩守望壯漢尚未醒轉,相隔較遠,也未往看,各尋山石坐下。剛將隨身小糧袋和水壺打開,每人吃了多半飽,談起:“頭目人甚可靠,昨夜還曾守候在旁,人不睡不肯離開。等到入洞安眠,他那臥處就在洞側一塊六七尺方圓的平石之上,乃往昨夜洞中必由之路。看那意思,分明是防萬一有什變故,他睡在那裏可先驚動。後由他身旁走過,雖因連日疲勞睡得甚香,緬刀弩筒卻都緊握手上,並未放落,身前還放著幾支梭鏢。這樣忠實謹慎的人,怎會忽然走開,一去不歸,連我們移往山頂露宿了一夜也不知道?此與他先前行事大不相符。”互相談論,正覺奇怪,猛覺山頂地麵微微一側,同時又聽碎石墜落之聲接連兩三起,因是略晃即停,細看又無動靜,還不知道變生瞬息,轉眼就是一場大禍。
雙珠心思最細,想起前事,一問雙玉:“由昨夜起,可曾覺著兩三次地動頭暈,身子微閃?”雙玉所答非但一樣,除潭中沐浴那一次地動,正忙著穿衣不曾理會外,餘均相同,連時候也不差。二女前數年本連遇見兩次地震,均未成災。內中一次,連所居房屋也連晃了好幾晃,萬花穀的崖石還崩裂了丈許大小一片,比這次所遇,勢猛得多。這類輕微的地震本來常有,不足為奇,又在高山頂上,說過也就放開,並未存有戒心。
又隔了半盞茶時,雙珠始終覺著頭目不應遠離三人,同行壯士越走越少,由昨夜起,去的人一個也未回轉,心中奇怪,再兩麵一看,守望壯漢竟睡得和死人一樣。一算自己起身前後將近個把時辰,方才曾見暗雲低迷中的日影略現了一會,估計天色當在辰刻,天亮已久,本想喊醒來問,又恐這兩人在自己醒前剛回,因見天光大亮,看出當地平安,不會有險,前麵林中又有珍物出現,昨夜樹下睡的幾個,得信全數趕去,剩他二人在此守望,日夜疲勞,天氣又熱,就此睡去,此時喊醒,於心不忍。好在無什別的動靜,方才又有壯士歡呼之聲,此時不聽聲息,想已得手,正在收拾,準備帶回,不久自來,何苦驚動人家?剛把前念停止,忽聽山下路清急呼“二妹”。雙玉剛把手中肉脯吃完,立在山頭向前遙望,聞聲笑說:“清哥為什這樣大驚小怪?我去看看就來。”
雙珠知道妹子和路清自共患難一同出走,情愛越深,常時並肩同遊,比前親熱得多。
因不願夾在中間,每出遊玩散步,雖經雙玉力勸,隻能推托,均要設法引避,或是走在二人前麵,每一想到兩小夫妻親密情景,又是好笑,又代他們歡喜。以為路清是和前日一樣,想和雙玉情話,自己又未吃飽,不願同去,笑說:“反正時候還早,我還想吃一點,頭目和同行的人尚未回轉。清哥對你情深愛重,你先和他談上些時,我把洗的衣服收了再去,不要和他鬧娃兒脾氣了。”說時,雙珠側顧雙玉走得極快,上半身往下一閃即隱,心方好笑。待不一會,又聽二人同聲急呼,好似有什緊急之事,同時前麵森林中又有喧嘩之聲,甚是雜亂,心中一驚。
二女和路清,自上出門便受方健指教,兵刃暗器從不離身,這時因在山頂,四顧無人,也無別的動靜。雙珠坐處山石較低,無意之中把劍取下,掛向旁邊石角之上,聞聲驚起,為防萬一,想將劍帶走,一麵回應,一麵轉身將劍取下,打算趕去。猛覺腳底地麵連晃了兩晃,比前兩次勢猛得多,隱聞遠遠崖石崩裂之聲,左近碎石也在相繼墜落。
東首壯漢業已驚醒,正在揉眼,心中驚疑。雙珠不願招呼,耳聽山下雙玉、路清連聲急呼,令其戒備速行,越知發生警兆,所指似與地震無關。剛往下走,猛瞥見路清身旁放著一個死人,定睛一看,正是頭目,全身浮腫水濕,看神氣似由潭中撈起。路清先想控水救醒,後覺無望,剛剛放落。雙玉昂首急呼:“大姊快來!這裏不是好地方。我們的衣包呢?”
雙珠聞言,忽然想起,忙又回身,匆匆取了三人的包裹,剛剛連縱帶跳,順山路繞越,往下趕去,山頂離開潭岸有十餘丈之遙,上下呼應說話,聽去均不甚真切,路又險滑陡峭,雖有一身輕功,也難當時趕到。眼看相隔還有六七丈,地底忽然震動起來,宛如波濤起伏,接連幾次過去,上下山石立時紛紛崩裂。森林中更是一片樹折木斷之聲,轟隆砰訇與喀嚓叭嗒之聲匯成一片繁音巨響,震耳欲聾,一麵又在山搖地動。
說也奇怪,雙珠那好一身輕功,平日攀援縱躍,身輕如燕,稍有立足之處便可隨意上下,由高縱低更不必說。這初起來的地震波動並不劇烈,不知怎的,竟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幾乎立腳不穩,一麵還要防到身後滾落下來的山石,這一驚真非小可!總算機警沉著,長於應變,忙將心情穩住,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看準腳底,趕縱下去。轉瞬之間,震勢越來越猛,上麵山頂業已震開了兩三條裂口,大小山石宛如滾木擂石,狂雪突崩,夾著雷霆萬鈞之勢,紛紛滾墜下來。雙方語聲已為所掩,一任大聲呼號,一句也聽不出。雙珠手上還帶著三個包裹,越發累贅,眼看雙方相隔隻得兩丈,如非地震猛裂,形勢險惡,頭昏心跳,立足不穩,前後左右都要顧到,以雙珠的本領,早已一躍而過。路清、雙玉二人本立潭邊,好似看出當地危險,又不敢往山上跑,便順山腳往左馳去,口中仍在急呼。
雙珠本來往右,二人往左一逃,隻得改道,不料就這一個變動,幾乎把命送掉。正追之間,耳聽雙玉急呼“包袱”,別的不曾聽清,不知雙玉看出上麵危機已迫,身後那座山頭業已四分五裂,裂縫越開越大,地底已有黑煙冒起,見乃姊行動比平日緩慢,要她快將包袱放下,早些過來,趨吉避凶,逃往正路空曠之處,以防遇險,卻誤以為二人要那包袱。自家本嫌累贅,腳底震動又猛,差一點不曾跌倒,包中還有衣食用具,又不舍丟掉。方覺相隔越近,包袱轉眼送到,妹子怎的這樣稚氣?心中尋思,卻將二人包袱並在一起,百忙中,原準備身一縱到立時交與二人,剛剛看準下落之處,準備施展輕功縱將過去,耳聽山頂上麵好似有人隱隱慘號了一聲,料知守望壯漢必有一入遇險送命,忍不住偏頭回望,人未發現,身後形勢奇險卻被看出。
那大一座山頭已裂開了五六條巨縫,身後還橫著一條大裂口,山也倒塌了半邊,似已沉入地底,連那東半邊的山頭都不知去向,隻剩瀑布噴口一幢怪石,孤零零挺立在亂石裂縫之間,約有兩丈方圓,十餘丈高下,張著那兩個瀑布缺口,巨靈也似,從來無此險怪之景。好好一座山,片刻之間竟成這等殘破現象。滿山大小碎石,大者如屋,小者如杯,紛紛滾落,隨坡而下,一齊墜入身後裂口之中。如非這條裂口擋住,人早被山石砸成了一團肉醬,那石破天驚聲勢之猛惡,使人魄震魂驚,心寒膽裂,直非尋常所能夢見。就這驚心駭目、回波一瞥之間,那由山頂崩落的大小石塊,本被半山上那條大裂口擋住,一塊也未打向身後,這時忽然一聲大震,又是好幾丈方圓一片斷崖崩塌下來,:
震勢更猛,宛如霹靂爆炸,震得人兩耳嗡嗡,比尋常最猛裂的迅雷還要厲害。內中一塊大石,竟由崩崖上麵激射而起,越過那條裂門巨縫,朝人當頭打到。
雙珠神瑰皆顫,慌不迭往旁一縱,一股急風帶著大蓬沙粒,一大團灰白影子已由身旁擦將過去。稍遲一步,便被打中慘死,送了性命!忽聽一大串轟隆之聲,那塊山石已如急丸走阪,順坡而下,一直衝出十餘丈,越過當中空地,打向一株大樹幹上方始停住。
地震山崩之聲,直似十萬天鼓同時怒鳴,聲音早已成了一片巨哄,分辨不出,隻見當前那株樹木晃了兩晃,便是往前傾倒了些,飛墜下的山石足有丈許方圓,樹枝與上麵樹幕連成一片,雖然未倒,也似快斷,人要撞上,焉有幸理!
雙珠略一定神,二次又要趕下。就這略一閃避,轉眼之間忽又聽喀嚓一聲大震,前麵山地竟裂開一條巨縫,姊妹三人立被隔斷。最奇險是,離開雙珠腳底最近的當中山地,雪崩也似,業已陸沉,裂縫寬達兩丈以上,仿佛一片地麵,兩下逐漸分開,雙方相去越遠。雙珠立處就在邊上。溝中黑煙蓬蓬,深不見底。休說方才縱起萬無生理,隻再往前一步,人便落在裏麵,蹤影皆無。對麵雙玉業已嚇昏在路清懷裏,路清也在急呼,驚慌太甚,已失常態。低頭一看,越發心驚,嚇得往後倒退不迭。剛退了兩三步,忽想起此時三人業已隔斷,裂縫越來越寬,對麵山地尚在紛紛崩塌,地底還在震動不休,已是危急存亡係於一瞬,不知何人逃得活命!他二人衣物尚在包中,幹糧雖少,尚可暫時度命,念頭一轉更不多想,竟冒奇險,運用全身之力,將那兩個包裹猛朝對岸先甩過去。
剛剛甩到,猛又聽震天價一聲爆炸,立有一股黑煙,由相隔五六裏左近的山頭上衝霄而起。那十來丈高厚的千年樹幕竟被衝斷。先是大量黑煙比箭還急,噴泉狂湧,衝霄直上,知道火山業已爆發,轉眼之間森林火起,大片森林定必化為火海。回顧身後,整座石山崩塌了十之六七,瀑布噴口的危崖怪石也被震斷,地麵還在波動不停,仿佛一葉小舟浮沉大海洪波之上,身前裂縫已越分越遠。姊妹三人相去將達十丈,再也無法過去。
遙望包裹已被路清搶到手內,前後這兩條裂口都是深不可測,後麵一條原樣未動,前麵的卻似冰裂一般,越分越遠,人是東倒西歪,休想立穩,一時塵沙滾滾,萬雷轟轟,休說相隔這遠,便是對麵說話也聽不出。到處都是崩山斷崖,地麵宛如龜裂,一條條深不可測的裂縫時分時合,此崩彼塌,大片山林平野沒有一片整地,形勢險惡到了極點。
雙珠外和內剛,性情雖然溫柔,心誌卻極強毅,當此危機密布、觸目心驚、生死呼吸之際,先見妹子隔崖哭喊狂呼,心痛欲絕,也是十分悲苦,繼一想,此時處境固是萬分凶險,火山爆發之後,震勢已稍緩和,隻要立處不在陸沉,生機尚未斷絕,妹子和清哥立的那一麵地勢仿佛低了許多,並未陷落,左麵空地甚多,風往右吹,就是森林火起,隻要心情不亂,也非沒有逃路。何況二人恩愛患難夫妻,必能互相互助,逃生有望。我這一麵裂縫地穴雖多,山石還在崩塌,山頂後半陸沉之後,比地麵低不了多少,下麵空處想已填滿,如能看準風向地勢,試探著尋覓道路,隻不遇到非常之變,憑我一身功力,也非無望。我姊妹三人大害未除,老父尚陷賊巢,萬死不得!此時逃生要緊,誰也無力兼顧,呼喊又聽不見,傷心更無用處,轉不如打定主意各奔前途。能各轉危為安脫此奇險,前途自有相逢之日。便逃得一個是一個,也比同時斷送要強得多。我呆在這裏,單是傷心悲哭,有害無益,豈非傻子!
想到這裏,心膽立壯,正待查看形勢,覓路逃生,山風動處,那股黑煙越噴越猛,轟的一聲巨震,立化成一根擎天火柱,轟轟發發之聲驚天動地,帶著熊熊烈焰,瀑布一般向上狂噴猛射,近處林木已被點燃一圈,眼看火勢越來越猛,天空暗雲竟被燒穿了一個大洞。當日雲層太厚,吃那很大火柱一照,加上那麽濃厚的黑煙,閃幻起千萬層烏金濃紫色的異彩,當空天色早映成一片深紅色。
雙玉還在對岸哭喊跳腳,吃路清攔住,不令離裂口太近。雙珠見了,也是傷心,知喊不應,隻得連打手勢,令其覓地速逃,否則無幸,一麵自己轉身,先尋逃路。不多一會,對麵二人也自明白過來,各朝上風一麵奔去,途中不時還有回顧。
雙珠恐其掛念,故意跳腳發怒,將手連揮,往旁邊石後一閃,不令看出。後見二人去遠,二次起身,遙望火勢越發猛烈,耳聽遠遠慘號悲叫,中雜各種猛獸悲嘯之聲,隱隱傳來,甚是淒厲。方喜風往右吹,二人所去一麵連黑煙都沒有,隻要地震停止,也許逃得出去。隻恐前麵空地走完,必須走入森林,便是風向不變,早晚火勢蔓延,一個逃不出去,還是送命。不知前麵有無空地阻隔。火起之後,天更奇熱,人怎禁受得住!正代二人愁急,說也真巧,對麵那片空地寬約十餘丈,靠近山腳一麵業已分裂,連山一齊陸沉,成了一個無底絕壑,黑煙黑水不時往上冒起。靠近森林那麵,還有八九丈空地不曾陷落,隻仿佛往下沉低了些,上麵林木卻未見動,也少斷裂。
先還奇怪,及至雙玉、路清剛剛離開,走出也隻二三十丈,再往前去,還有二十多丈,山地便完,必須走入森林中去,先立之處,連森林帶空地忽然往下一沉,那麽高大繁密的大森林,上麵樹幕繁枝糾結,最薄的少說也有好幾丈,竟會整片坍塌,連地麵帶那上千根千年古木全數沉入地底。火山爆發,加上地震,聲勢何等猛惡激烈,一直都是驚天動地,霹靂怒嗚,始終不曾停過,也聽不出樹枝樹幹折斷之聲,當時隻覺地底接連波動,晃了兩晃,由先前雙玉、路清立處起直達火山附近,森林地麵方圓好幾裏同時下沉,斷裂之處,竟比刀斧切斷還要整齊,上麵樹幕厚密糾結,比較參差不一,斷得沒有地麵整齊,大體也差不多。最奇是那麽年深月久互相糾結、剛柔脆韌不等的大小枝幹,競會同時折斷,至多掛上半樹殘枝,垂在邊上,隨風搖擺,無一株能夠保全。
俯視腳底樹梢,有的火光照處還依稀看出一點影子,有的業已不見,大量洪水正由地底上湧,轉眼之間便將那些樹梢漫過,就這樣上下相隔少說也有二三十丈,當地立時成了一條有水大壑。經此一來,火山周圍一圈森林地麵相繼坍倒,隻剩那座火山,空山平地之上,全身畢現,果和饅頭一般,通體渾圓。山上下的樹木全數被火點燃,一色通紅。那被震向空中、帶有烈焰的殘枝斷幹,早就滿空飛舞,有的更是整株拔起,一幢火傘也似,衝霄直上,到了半空,再帶著煙火隨風下墜,落到哪裏燒到哪裏,火勢自然越來越猛。東南方那麵,大片森林已被點燃,一眼望過去,先是千尋火海之中聳立著一根擎天火柱,等到環山地麵崩塌之後,上風這麵延燒之處本來不多,再一陸沉,立時空出大片無火之地,火山噴口卻是越來越大,山頭也似越往下麵消沉。
雙珠雖代雙玉、路清慶幸,但一想到頭目無故淹死,同行八十個壯士入林采荒,無一再見生還,方才曾聽他們驚呼慘叫之聲似在火山側麵,這時地震已起,火山爆發之後不聽聲息,也未見到一個人影。這些都是菜花寨精選出來的膽勇之士,好意護送,卻為我們三人送了性命,雖是天災,到底痛心。這類忠實勇敢、勤樸耐勞的壯士,死了也太可惜。
心中悲憤了一陣,地震還未停止,斷斷續續,時起時伏,每經一次劇烈震動,山石地麵必要崩裂,共隻立處三四丈方圓一片整地,餘者不是陸沉崩塌,便是四分五裂,有的更如亂柴交錯,隨同地震波動,東倒西歪,此折彼斷,極少完整平坦之處。前麵業已無路,如往後退,到處都是深溝地穴、裂口巨縫。總算全山陸沉之後,地勢較低,後山那麵雖有一長條裂口通入森林之內,寬隻數尺丈許不等,路也平坦,看去似還有路可走,暫時不知何處可保安全。隻得沉心靜氣,強自達觀,想等地火宣泄之後地震停止,看清形勢相機而行,能與妹子會合更好,否則覓路前行,保得平安,自有相逢之日,怎麽也比困在這裏要強得多。天時難測,風向無定,人立上風,火往前燒,暫時雖還無妨,這樣猛烈的火勢,就不再起地震,時候一久,早晚也要蔓延過來。風向稍有變化,轉眼便成灰燼。地底震動尚未停止,如何可以久留!越想越覺可慮,決計起身,以為離開火山稍遠總好一點,便朝山後那條路上走去。
因想繞往前麵森林,去與雙玉、路清會合,一路踏著亂石,上下縱躍,越過剛陸沉的飛泉崖遺址和許多大小溝壑深坑,沿著山後那條裂縫探路前進。本意繞往雙玉所去之路,不料前麵橫著大片深溝,下麵黑水洶湧,無法飛渡,非但不能前進,反而越繞越遠。
後來看出前半段大片森林地麵相繼陸沉坍塌,高低寬窄不等,除卻雙玉、路清所去一麵,後山那麵,前段簡直看不出一片整地。總算經此一來,地層雖多崩陷,地麵上的樹木均已下沉。有那陸沉較淺的,為了樹身高大,底層陷落,上麵樹梢仍冒出地麵一大片。這些千年以上樹幕,枝幹繁密糾結甚是牢固,休說雙珠那好輕功,便是常人,隻要心細一點,也能在上行走,偶然踏空,決不至於全身墜落。頭上更是一片天光,有的地方,竟比那黑暗的森林還要好走。到處都是斷樹殘枝,縱橫狼藉,殘破不堪,那整片陸沉而又陷落不深之處,望將過去,綠油油翠氈也似。
雙珠以為貼著那條大壑深溝行走,便可繞將過去,所以上來便將山後那條又細又長的裂縫越過。及至地勢越繞越遠,仍不死心,老想尋一窄處飛身縱過。遙望雙玉所去那片森林原樣未動,地勢也未下沉,一麵暗代二人慶幸,一麵愁急。正想不起用什方法過去,忽見左側湧起一山,山頂樹木震塌多半。好些千年古木均已連根拔起,東倒西歪,淩亂已極,近山腳一片還凸起好些肢陀,襯得那些樹木高高下下,波浪也似。記得昨夜登高遙望,山後一片地勢較高,雖未看清,像這樣高山卻未見有。森林上麵枝葉多半相連,本來看去無什高低,怎會相差這多?
走近前去一看,那片森林上麵的樹幕,競震斷了好些裂口,天光下映,走在裏麵已能辨出道路。因想追上妹子,仍沿著那條大壑朝前繞去。忽又發現前麵現出一片石地,形似一柄大斧頭橫在地上,一高一低成了斜坡,上麵寸草不生,通體竟有三五十畝方圓,盡頭地勢最高,成一山崖,旁邊還立著兩座三丈高的危峰怪石,陡峭如削,形式甚奇。
心想:這大一片空地,昨夜怎的也未看出?正自奇怪,走往中部一看,忽然醒悟。原來那座山崖本是森林中的一片石地,經過方才猛烈地震,和來路左側半山一樣,向上湧起,盡頭之處正是絕壑深溝的邊沿,前進並無道路。情知姊妹二人已被這條新裂開的巨縫隔斷,無路可通,隻有改由森林之中覓路,走到哪裏算哪裏。
心中叫苦,覺出地震已止,那火山噴發之聲卻是越來越猛,一時烈焰衝霄,黑煙蔽空,轟轟發發之聲震得人心都發抖,回顧饅頭山業已下沉,隻剩那股擎天火柱,矗立在快要貼近地麵的小半截山頂中心,比起方才粗了好幾倍,火頭卻低下好些,東南那麵森林早就一片通紅,此時火勢更大,哪看得出一點綠影!料知那一麵未陸沉的森林均已被火燃燒,為了火勢太大,上風這麵,火山附近的樹幕也燃燒了好些,幸而風向相反,風力又大,周圍隔著一圈空地。否則,自己這麵已早燃燒起來,同樣成了火海。那整座饅頭山已快沉到原來地麵之下,不是周圍那圈空地,連山形都看不出來。最奇是,別處地麵不是整片陸沉便是高低分裂,有的並還往上突起,隻有這座火山卻是緩緩下沉,越來越低,當中火口也越來越大,大量熔石沸漿像潮水一樣,順著入口朝上噴湧。遠望過去,亮如銀電,天空煙火彌漫,雲霧又密,到處暗紅籠罩,已分不出是日是夜。
心想:今日雖是九死一生,但這山崩地震、火山爆發、陵穀變遷、宇宙間的奇觀,豈是尋常所能夢見?我競身經其境。如能脫險回去,骨肉重逢,豈非畢生難忘的壯舉快事!正奇怪這大一片森林火起以後,如何未見蛇獸等生物亂躥,還有昨夜那些壯士,隻天明洗浴時先後聽到幾次歡呼驚叫,以後便不再有聲息,也未見到一條人影。難道他們采荒之處整片崩裂,人都慘死,一個也未逃出不成?人說天神有靈,像他們這樣忠實勤能的膽勇之士,世上隻恨其少不嫌其多,神如有知,理應隨時嗬護,使其安樂無憂才合情理,為何一體遭此慘禍?像大盜盤庚那些惡賊凶人,反在那裏盡情享受,作惡害人,不平之事莫過於此。可見天公債債,鬼神有知根本全是騙人的話。天災地變乃是出於偶然,鬼神無力主持,也沒有這樣東西。自來民間傳說,均是好人所造謊話,否則天道福善禍**,所謂鬼神如有威靈,休說像頭目那樣好人不應該落水溺斃,死於非命,便我姊妹三人,也不應生離死別,受這凶險。就是前途得慶生還,也是我們自己的膽勇氣力,與它何幹?
越想越氣不平,不由手指上空,大聲怒喝:“天神如其有靈,此時山崩地震,生靈塗炭,大片山林川澤之利齊化劫灰,正是你施展本領的時候。自來月暈而風。礎潤而雨,熱極必寒,一定之理。由昨夜起大便悶熱,今早濃雲密布,早晚必有大風雷雨,少時如其降雨,不算稀奇。地火泄盡之後,震勢停止,也是自然之理,看不出你的靈跡。是好的當時顯靈,現出法身,施展你的神通,將我同行八十壯士,連那淹死的頭目,一齊起死回生。哪怕隻叫我看上一眼,再罰我去上刀山下油鍋身入地獄,受那無量苦難,我未死以前,並還代你逢人遍告,到處宣揚你的靈跡,以為我不信鬼神之戒,均所心甘,沒有話說。像這樣昏潰無知,地震如由你而起,不分善惡一體殘殺,固是罪大惡極。就不由你而起,你平日受億萬人民尊崇供養,遇到災變,不能絲毫出力,眼看大量生靈地利同化劫灰,全不關心,是何道理!”
雙珠原是從小生長南疆,見那些山人迷信太深,勸說不聽,深知所謂鬼神,全是妖巫騙人的謊話。身當危難之中,一時悲憤情急,觸動平日心事,有激而發。正在向空喝罵,猛覺地底又在震動,心中一驚,暗忖:“我正和它評理,地震又起,莫非真有鬼神不成?繼一想:天下事往往偶然巧合,人便傳為奇跡,反正沒有真憑實據給我真個看點顏色,合乎情理,我決不信!”正想二次喝問,空中忽然雷電交鳴,霹靂大震,電光雷火似千萬道金蛇,滿空交織。
雙珠素來外和內剛,心有定識,隻管身在危機一發之間,絲毫不因這些突然巧合的恐怖之景而生搖動,反更氣壯,手指空中大喝道:“雷風暴雨素來見慣,此是偶然撞上,不算靈跡。非要現出天兵天將,還要將那些無辜的人救活,我才肯信服呢!”話未說完,身子一歪,再聽驚天動地兩聲大震過處,人已立腳不穩,跌坐在地。緊跟著,地麵便和大海裏的波浪遇見暴風一般,顛晃搖擺起來。隱聞萬雷怒吼,中雜山石震裂之聲,地震之勢更比方才還要猛烈,人似落在搖籃裏麵,此起彼伏,滿地打滾。那好功夫的人,竟不能挺身起立,先是隨同地麵波動,東搖西滾,不由自主。
雙珠業已氣極心橫,心中憤怒,滿口還在惡罵不休,寧死也不服氣。滾著,滾著,忽然抓著一個石角。剛剛用力握緊,覺著震勢稍緩,想要縱起,猛又驚天價一聲大震,幾乎震昏過去,麵上便有雨點打下。忽然一股急風,大小好幾團黑影呼呼連聲,由頭上掃過,震勢似已停止。匆匆縱起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未一次地震,前後雖隻經過半個多時辰,四圍石地均已崩裂,東一條西一條都是裂縫,手攀之處共隻三數尺方圓一塊石角,一頭便是方才所見怪石,本來上下壁立,隻兩三丈高大,地震之後,除附身石角與之相連,不曾斷落而外,方才所見數十畝方圓的斧形石崖業已崩塌,隻附身一幢齊整整直裂到底,看去黑幽幽的,不知多深,隻在地上滾轉時手稍一鬆,人便直落下去。經此一來,那片石崖變成一座極高的石筍危峰,方圓隻得數丈,由上到下卻是高極。周圍好幾裏方圓的森林地麵均已無形無跡。最奇是,崖壁上麵還附著好些殘肢碎體和兩個人頭、一個整齊的人影。知是最後一震由別處飛來被難的人體,方才頭上飛過的黑影便是此物,內有半截身子,人頭兩手俱在,不知怎會一絲不掛?驚慌忙亂中,再看自己也成了赤體,周身衣服隻剩半截上衣,行囊衣包居然掛在旁邊另一石角之上,共隻尺許方圓,竟未墜落,也未殘破,寶劍暗器仍掛腰間,皮帶已快折斷,隻連著一點。四麵一看,形勢之險,不禁駭了一大跳。
想把套索放下一試,無奈霧氣大重,看不到底,正打不起主意,忽然一聲雷震,那附在崖石上的半截屍首立時墜落,忙側耳一聽,好似落在樹幹上麵,估計上下相隔不過數十丈光景,並未聽到水響,心中一喜,先將糧袋中幹糧取出,吃了一點。稍微定神,見那峰崖雖然上下削立,新裂不久,石質甚粗,套索沒有那長,不能到底,憑自己的功力,也許能夠手腳並用,緩緩滑將下去,決計滑到峰下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