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回
古碣暗藏珍 冷焰寒光生寶帶 班荊成至契 晶峰玉洞起仙韶
成全、南州見火勢如此猛烈,知道二人日夜都須聚在一起,用寶光護身,否則便要活活燒死。無故尚難久停,再被妖道警覺,更是凶多吉少。立時同縱遁光,往對崖峰上飛去。原本峰崖相連,地震之後方始隔斷。遙望峰雖光禿,尋一個洞穴藏身,當可辦到。
到後一看,峰上山石竟和這麵一樣,通體酥熔。洞穴雖多,俱都不大,如蜂窩一樣,內裏更是崎嶇不平,無法存身。本想往上找去,不料半山以上罡風凜冽,來時寒衣已全棄掉,峰頂高寒,二人又須同在一起,不能離開。沒奈何,隻得回到山腰,向峰陰繞去。
事有湊巧。本來妖道所居在峰陰之北,斜對峰陽危崖火窟,二人如往北繞,恰成對麵。
妖道因想謀奪那本道書,又知火窟中女怪人既能在內久居,早晚必要逃出,成一心腹之患。為此在洞前高原上設下法壇,用一麵主鏡對準火窟,師徒數人,日夜防守查看。崔、成二人如無隱形法寶,固然一到便被發現;就是無意中繞往峰西,在未準備完成,援兵未到以前,也必難逃毒手。這一來恰巧避開妖道耳目,二人卻不知道。那峰又高又大,二人繞行好遠,才行到達。來時聽說妖道設有法壇,恐被發現,本來打算繞過峰去。及見峰陽無處可住,迫不得已,沿著峰腰尋將過去,前半仍無崖洞可住。漸行漸遠,不知不覺到了峰西。因見峰旁一帶多半森林崇岡,與妖道所居百花城形勢不同,先未留意,見一洞穴高大明朗,便住了進去。長途跋涉,未免疲勞,打算休息一夜,明早再作計較。
便把所帶涼席鋪好,吃了點東西,一同安臥,準備明日早起,打掃山洞,安設行灶,以為久居之地。
次早起身,出洞一看日色,才知落在山陰一麵,先頗驚異。既一想:“鍾靈曾說,離峰陰數百裏外,便是妖窟,外人到此,立被查知。也許昨晚到時天已黃昏,那麵隱形壁到了洞中方始收起,致未泄漏蹤跡。照當地情勢,還是不能久留。”略一商議,來路峰陽萬難立足,反正要往妖窟窺探,莫如提前數日,先往一探,另覓棲身之所。商定起身。初意妖窟就在峰陰一麵,忘了峰是圓形,地勢廣大,竟朝對麵飛馳過去。匆促之中,竟未想到峰北還有大片奇景,隱藏在叢山峻嶺包圍的盆地之中,隻記得妖窟是在平原中心一座峰崖之下。一見前途菁莽縱橫,森林甚多,雖然不如來路那麽廣大繁密,中間時有小山突起,終以為邪法掩蔽所致。惟恐無心涉險,陷入埋伏,萬裏投荒,寄身絕域,李琦等援兵要在月餘之後才來,妖道凶殘,微一疏忽,凶多吉少。行時格外留意,特把遁光降低,貼著森林之上,隱了身形,緩緩前飛。後來成全看出那些山石林木全是真的,幾經試探,均無異狀,方始加快。經此一來,無意之中恰又將橫互峰西北兩麵的一條山嶺避開。再往前行,盡是亂山羅列,高出雲天,妖窟一帶花城已被遮住,無從發現。
二人始終不知機緣湊巧,老以為仙人之言不謬,前麵叢林盡頭又有大片平地,必是妖窟所在無疑,那些荒涼景物必是幻景。因已試出沿途森林不假,仗有至寶防身,稍見不妙,立可遁回,重又加急,一路小心戒備,向前飛馳。沿途並無異兆發生,膽子漸大,飛行更快,不消多時,便把峰西那片森林走完。順著山勢偏向西南,到了盡頭廣漠前麵停住。心有成見,認定妖窟在此,不敢冒失走進,更沒想到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二人固未發現妖窟。妖道偏在西北,井有大片山林隔斷,也決看不出時腋之側,來了兩個敵人,隱患已伏,不久就要發難。
二人正在小心翼翼,順著沙漠戒備前行,走了一大半,快到平原盡頭的高山腳下,相隔不過裏許來路,方覺當地並非幻景,猛瞥見峰前叢莽中飛也似躥出一條大野豬,這類蠻荒猛獸,比虎豹還要厲害,差一點的小樹,吃那大口長牙一咬,立成兩段,端的凶猛非常。心想:“妖窟在此,怎有野獸?”再查地形,沙漠已快走完。已然至此,索性往那山腳下走去。到後一看,乃是一座山洞,入口有好幾個,外有叢莽藤蔓掩蔽,均隻五六尺方圓。初發現時,當是野獸巢穴,幾乎錯過。後來崔南州無意中看出洞中共是五個,形似一朵梅花,正中心雖是一片整的石壁,四圍石色卻不相同。試把苔薛鏟去,仔細查看,果有深淺之分,並有一圈石痕,仿佛當中原是一洞,經人用一塊圓形大石將其填滿。一時好奇,索性把四圍苔蘚去盡,越看越像是個圓洞,石痕正圓,便畫也無此整齊。猛想起來時鍾靈所說,此行雖極艱險,隻要膽大機智,也許還有奇緣遇合之言,忙告成全,令同查看。成全本就看出上下五洞,形似花瓣,大小一樣,心疑有異,正用劍想砍去洞外藤莽,挨個查看過去。聞言忙即趕去,見那當中一團團,果似一個圓洞,被一塊同樣大小的堅石將其填沒,看去十分明顯。隻奇怪四邊縫隙仿佛天然生就,通體渾成,除石色深淺不同,當中圓石堅瑩如玉,四邊現出一大圈痕印而外,稍微粗心,決看不出當中是一大洞。也不由生出好奇之想,先尋小洞,入內查看。裏麵洞徑甚是整潔,入口甚小,進約數丈,地勢逐漸開展,看去甚深,分朝五麵斜行,形式大小,卻都一樣:
料定當中大洞必有奇景,隻是無法人內。意欲用劍一試,看能將封洞大石去掉與否。
二人匆匆退出,先用各人寶劍朝那合縫之處石痕上猛力刺去。以二人的武功,休說山石,便是一塊鋼鐵,也被砍碎。誰知平日削鐵如泥的兩口寶劍,刺將上去,紋風不動,一任運用內家勁功,把周身真力全運於兩臂之上,.朝石猛紮,全無用處,手腕反被震得生痛。成全笑道:“我看當中山石必是一件法寶,經過仙法妙用,將洞堵塞,決非常人所能砍碎。否則,以我二人的功夫,縱不應手立碎,何致連裂痕都沒有?三哥何不取出王二哥的古神戈,再試一下?”南州聞言,忙答道:“此洞既是仙法封閉,如何可以蠻來?這類洪荒未辟,亙古無人的深山之中,忽有這等奇怪山洞,如是仙人所居,我們無知冒犯,或者還能原宥;萬一有什精怪閉禁在內,我們不知底細,妄用古神戈將它破去,豈不惹出事來?依我之見,還是冒失不得。最好先向仙人通誠求見,看其有無回音,再作計較。如無回音,好在持有法寶防身隱形,先把這五個小洞走完,仔細觀察一回,也許探出一點虛實。你看如何?”成全聞言,立被提醒,同向洞外下拜,通誠祝告了兩次,並無回音。
南州終恐洞中禁有怪物,不敢造次,便照前議,往四外五小洞飛進。滿擬內中必有奇景,誰知入內七八丈,隻是一條五丈大小的圓形甬道,除四壁石質如玉,幹淨得出奇,與洞口草莽縱橫,泥沙汙穢,大不相同而外,空無一物,也不見有別的異處。行約裏許,洞勢忽往中心彎轉,前麵老似有光透出,卻又不見一物,直到盡頭,均是如此。二人反正無事,忙又飛出,把那五洞相繼走完,看出五個小洞形式相同,連那遠近大小全是一樣,直似五根手指,當中抓著一物,到了盡頭之處,指尖合攏,偏又不相通連。最奇的是洞口光景本來昏暗,等走到甬道前段,離口已七八丈,這類又深又長的弧形洞徑絲毫不見夭光,竟能看人辨物,並能看清前麵途徑。洞前不遠,又是一片沙漠,山風甚大,裏麵像人打掃過一般,不見一點塵沙汙穢。
二人想了又想,決計冒險,用古神戈將封洞小石試上一下。主意打定,二次向洞跪拜通誠,先已試過,知無回音,拜罷便即起身。因那當中圓洞離地頗高,向外凸出,像個石饅頭,必須縱向上半部,踏在洞旁藤樹之上,才能下手,二人便飛將上去。南州剛得的古神戈,自經桓平二次傳授之後,已能大小由心,隨意施為。不用時長才七寸,藏在身旁革囊之內,一點也看不出。南州細心,為防變生倉促,萬一有什精怪衝將出來,驟不及防,為其所傷,又恐封洞禁法生出反應,十分小心地把古神戈取出,未以全力施為,隻將神戈放長三四尺,握在手內。同時由成全拿著隱形壁,緊隨身後,稍見不妙,一同隱形遁走,以防不測。尋好立處,正待用神戈朝那合縫之處刺去,忽聽石中有人低語道:“道友且慢,等我說完,再行動手。”二人聽那語聲隔石透出,聲如嬰兒,相去頗近。想起前往樹王峰時途遇玉清仙子之事,以為又是一位被人封禁在石洞中的仙人,忙即停手,恭敬答道:“仙長貴姓?可容弟子等入洞拜見麽?”
石中人答道:“二位道友不必大謙。此洞以前是一散仙所居,後來道成飛升,被家父母無心中發現,便搬了來。去年家父母海外采藥,至今未歸。行時恐我年幼受欺,本山附近又有一個妖道盤踞,人甚凶惡,我們和他雖無嫌怨,平日兩不相擾,但我洞中還有家父昔年收來的一個異獸,表麵十分馴善,實則疾惡如仇,性如烈火,恐其出外惹事,或被隔山妖道強擒了去,因此連我一起禁閉洞內。我雖另有出路,在你們所去左側上洞之內,但是家父早已算好,每隔月餘,禁法自開,許我一人出洞閑遊一次,采些山果,共隻多半日光陰,過時不歸,洞便封閉,休想人內。上月我又出去,回來過了時限,內洞禁製已生妙用:將我隔斷。因無安身之處,又恐妖道掩來,勉強在甬道內住了三數日。
正急得無法,一日想起當中洞門原經封閉,但家父道法甚高,善於前知,此番隔斷在外,必早算出,也許有什用意在內。明知封洞的是一丸神泥,厚達十餘丈,不是我那兩件法寶所能攻破,因是無計可施,意欲一試。誰知寶光剛衝到石上,忽然一片精光將我卷進。
初意人已回洞,心還高興。再一細看,誰知此洞原是上下兩層,這丸神泥所化山石竟是中空,現出一條斜行向上的洞徑,與前主人修道之處相通,我雖在此發現一座神碑,得知洞中藏有法寶道書,苦於尋它不到。我那朝夕相伴的異獸烏龍也被隔斷。費了許多事,僅尋到一葫蘆靈丹,人卻休想出來。
“方才見你二人在外通誠,誤認是凡人:後見你們走完上下五洞,取出法寶,竟與神碑之言相合。恐不知底細,將神泥毀損,方始發話,今日禁法將失靈效,破它不難,但神泥本身另具威力,收時聲勢十分驚人。你們那法寶我已看見,正是專破神泥之物。
少時聽我招呼,隻等我將神碑上的靈符撤去,禁法全解,再聽我一聲招呼,將神戈朝著中心畫一個十字。如見煙光冒起,可速飛身暫避。隻等煙光一散,洞門自開,那時上下兩條洞徑一同出現。下麵一條盡頭之處,有神獸烏龍在內,見了生人,難免冒犯,千萬進去不得。隻朝上洞斜行向上,往裏直走,便可將我尋到。你們聽完,不必回問,時機已然緊急,稍微疏忽,便要錯過機會,悔無及了。”
二人因覺幼童語音就在石中,相隔不遠,而聽口氣洞似極深。開洞之後,主人不出相見,卻令人去尋他,好生不解。方欲詢問,語聲已住,隻得靜守在外。為防萬一,由成全手持隱形壁,小心戒備。等有半盞茶時,忽聽幼童隔石疾呼:“禁法已撤,可速下手。”語聲並不甚遠。匆促間不暇尋思,便由南州依言行事,手持金戈,朝那封洞神泥中心畫那十字。因為先前石堅如鋼,刺它不破,下手時用力稍猛。不料封洞神泥十分神妙,戈尖剛刺上去,立時火星四射,雷聲隆隆,甚是震手。遙聞幼童疾呼:“下手輕些,放手不得,不可太猛。”南州總算沉著機警,盡管火星亂爆,另有一股強力迎麵撲來,並未將手收回。百忙中一聽幼童疾呼,忙把手放輕,就勢畫去,一橫畫過,中心便現出一條裂口,跟著便有千萬點火星疾射出來。如換常人,早已不死必傷。幸而成全在旁防護,見此聲勢威力,立將隱形壁寶光往上一合。雖未受傷,裂口中的火星也越來越猛,二人仍難當那衝**之力。成全方喊:“三哥留意。”南州把當中一豎也已畫下,隻聽一片沙沙瑲瑲之聲,隨同戈頭所到,火星迸射中,迅雷怒轟與金鐵交嗚之聲同時大作,勢疾如電。成全看出形勢不妙,整座山頭受了雷聲震撼,一起搖動,仿佛就要崩塌神氣。
左近崖石沙土,經此強烈巨震,已在紛紛崩裂,碎落如雨。慌不迭拉了南州,同縱遁光飛起。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前後一兩句話的工夫,隨同南州戈頭朝下直畫之勢,轟的一聲大震,眼前倏地一亮,一片五色毫光夾著大蓬煙火已突然湧起。二人總算法寶防身,逃遁又快,不曾受傷。就這樣,仍被那五色煙光掃中了些,將人排**出一二十丈。
成全起初以為隱形壁具有防身、隱形兩層妙用,頗為自恃,及見煙光威力如此強烈,才知厲害,不禁大驚。立定一看,那五色煙光隻湧起十來丈,忽然一閃不見,雷聲震勢立止,當中圓洞也已出現,封洞神泥無影無蹤。因聽幼童說得那麽容易,差一點沒有送命,未免生疑。繼一想:“如是妖邪,早已就勢衝出,為何不見形影?”略一商議,重往洞中走進。入內一看,那洞好似兩個倒插入內的並頭喇叭花,洞口隻有丈許方圓,四壁晶瑩如鏡,倒影回光,幻為麗彩。前行十丈,方始逐漸加大。再往前走約有半裏,路忽中斷。對麵現出一片橢圓形的尖崖,與來路相隔不下十來丈,上下洞壁均作弧形,往前溜去,乃兩花莖分蒂之處,一上一下。通體渾成整齊,巧奪鬼工,絕不像是天然生就的奇景。
正要舍卻下洞,朝對崖飛遁過去,忽聽地底遠遠傳來一聲怒吼,空洞傳音,分外震耳,知是異獸烏龍吼聲。先破封洞神泥時嚐過味道,想起幼童之言,料那異獸必是一個龍形怪物,厲害非常,惟恐萬一敵它不過,慌不迭忙縱遁光飛越過去。剛到對崖,南州回顧身後,已有大串酒杯大小的紫色火彈,帶著一股綠色光氣,由下洞朝方才立處疾射上來,隻要遲一步,便被打中。未等看清,火彈已經回收,其疾如電。惟恐怪物由後追來,忙縱遁光朝前飛馳,隱聞怒吼之聲,不時隔著洞底傳來。心想:“此時已飛進了十來裏,幼童怎還未見出迎?”洞徑本是成一直線,向上斜行,走著走著,上下洞壁忽往五麵凹進,定睛一看,直似梅花一般形式。遙望前麵,有光發出,越往前進越亮。且喜怪物不曾追來,隻顧朝那有光之處飛馳,也不知走出多遠。洞徑越發寬大,前麵光也越強。
又飛了一陣,方始到達。見前麵盡頭乃是一個梅花形的圓洞,光便由內射出,宛如千萬個電炬一齊發射,照得來路明逾白晝。心想:“人在門外,已是耀目難睜,內裏不知如何亮法。”幼童始終未見出迎,連聲呼喊,也無回音。不敢冒失走進,同立門外,朝裏觀察。見門內似有一個小人影子,離地數尺,懸空而立,雙手齊揮。定睛一看,正是一個年約十多歲的幼童,生得粉裝玉琢,又穿了一身白色短衣,赤著雙腳。寶光強烈,用盡目力,僅辨出一點形跡。料是方才說話的人,不知何故被困洞內。看神氣似想開口說話,因被寶光逼住,不能出聲,心想:“光芒如此強烈,不知是何至寶奇珍。對方父母久居洞內,尚且被困,不能脫身,何況自己。”想不進去,再一看那幼童,又覺可憐。
二人天生義俠性情,前途便無遇合,發現一個幼童遭此奇險,也決不肯舍之而去,何況此行與雪衣老人暗示好些相同。隻是素來謹慎,惟恐無知涉險,救人不成,反受其害,故而遲疑。及見幼童已將力竭聲嘶,手腳亂舞,情急求救之狀,心越不忍,互相商議:
“憑我弟兄,所遇任怎艱危,斷無見死不救之理。偏生對方不知何故犯此奇險,連話也不說一句,絲毫底細不知,如何救法?”為難了一陣,眼看幼童力已用完,瞪著一雙俊目,人已奄奄待斃。
南州首先激於義憤,力主不問如何,也須盡力。成全先前已用隱形壁朝前強衝了兩次,雖可通行,但是越往前進阻力越大,惟恐蹈那幼童覆轍,連自己也同困住,欲前又卻。及聽南州一說,暗忖:“是福不是禍,如該遭難,雪衣老人也不會命我們來此。”
本想獨自入內一試,以防兩敗。南州不肯,說:“我二人應共吉凶成敗,我如何獨留?”
成全無法,隻得一同衝光而入。開頭在門外雖覺前行吃力,還可奮力前衝,才一入門,便被寶光逼住,寸步難行。光中所困幼童見二人仗義強衝,好似萬分絕望之中露出生機,麵上立現喜容,重又手舞足蹈起來。二人見他將手旁揮,心方不解,事有湊巧。成全覺出偶在無意之中,吃那強力寶光衝動,往側一偏,覺出中心光力最強,如往旁衝,便好得多。南州救人情急,想起古神戈既能破那封洞神泥,此洞作梅花形,與外麵五洞相同,何不再取金戈一試?剛把金戈取出,成全已試出正麵光力要強得多,仿佛碑上寶光力量全在正麵,如噴泉一般,隻要把中心點避開,便能由橫裏越過。因事緊急,連話都不顧得說。又見幼童手往旁揮,正與相合,忙往旁邊斜衝過去。二人恰是同時發生,正麵光頭先被避開。南州再用金戈一揮,一道金光過處,無意之中竟將碑光切斷。
等到碑光回複原狀,已由側麵飛入,繞向碑旁無光之處。這一來看出神戈妙用,心便拿穩好些,再定睛往碑上一看,見那神碑實高隻有丈許,正麵似有大片朱文古篆。幼童被光吸住,後背心一帶隻手足還能隨意轉動,滿臉均是求助之容,神情十分惶急。先不知如何破法,隻用神戈頻頻揮動,金光到處,雖被絞散,轉眼便又複原。幾次過去,碑光雖然逐漸消滅,幼童仍難脫身。本想幼童不能開口,隻好用神戈再絞下去,等把碑光全數消滅,再作計較。後見幼童麵上神情越發惶恐,似已萬分支持不住,正在拚命掙紮。南州還未看出下手之法,空自愁慮,無計可施。成全始終手持隱形壁,在旁戒備,先前也代幼童著急。後來看出碑中心幼童陷身之處似有一洞,內有一股五色光氣,幼童隻一用力朝前強掙,便似一塊場糖,將人粘緊,隨同前掙之勢,扯出尺許數寸長一段。
猛觸靈機,忙喊:“三哥快看,這中心洞內光氣吸力甚強,與碑光不同,何不用神戈貼著這位道友身後試上一下?若能斬斷,不就脫身了麽?”
南州還未及答,幼童已麵現喜容,精神一振,立被光氣吸緊,貼在碑上。二人看出幼童心意,自己所料不差,便說:“道友緊貼碑上,我們如何下手?”幼童聞言,將頭連點,好似方才用力太猛,略微喘息。待不一會,忽朝二人把頭一點,跟著神情緊張,全身都在用力,朝前猛掙。那光氣直似膠質之物,立被扯出尺許來長一段。南州見狀,更不怠慢,舉戈一揮,那股光氣立斬為兩段,碑光立隱。幼童也離碑而起,因為用力太猛,沒料南州下手這麽快,碑光挨著神戈便已消滅,一下衝出十餘丈。幸而幼童是個行家,盡管收勢不及,衝到門外,微微往前一撲,立時落向地上。二人正要趕前問其受傷也未,眼前人影一晃,幼童已經飛回,見了二人,喘息不止。成全笑問:“道友怎會陷身碑上?”
幼童笑答:“實不相瞞,我是取巧,在二位道友初人洞時,我尚存有私心,才致上了大當,差一點沒將小命送掉。白受許多冤枉罪,結果所得,還是命中應有之物。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取巧無用。不過方才你們來時,我隻由神光中看出你們並無法力,沒想到這一帶盡是森林曠野,瘴疥之區,又有洛明爾峰火穴,方圓千裏,常年布滿火雲煙霧,其熱如焚,隔山又是妖道巢穴,向來不許外人涉足,你們怎麽來的?起初發現神碑後麵偈語,雖然年幼道淺,不能盡悉詳情,細詳文意,好似日內有人到此,便終日由神光中往外查看。先未看到一點形影,突有二人出現,當時雖曾心動,因見你們拿著兩根頑鐵,朝當中神泥亂砍,絕不似個修道之士,起了輕視之念,開頭未理。反覺你們不知進退,萬一封洞禁製突然失效,還要吃苦。正在隔岸觀火,忽見這位道友取出神戈,雖不知它的妙用,但與碑後偈語相合。這才想起山後一帶,常人足跡更不能到,你們分明是由前麵隱形來此,連忙出聲喚住。因知神碑裏麵藏有法寶,但非易取,又恐你們入洞,我便無份,一麵指點你們破禁之法,一麵趕忙遁回。本想封洞神泥與碑中寶庫息息相關,各有呼應,神泥妙用一止,寶庫似可開放。欲等神泥回收,你們被風雷煙光驚退時,搶在頭裏,捷足先登,把法寶挑好的多取一件,餘下留與你們。誰知剛到碑後,便聽古仙所留傳音遺偈,隻命我把應得之物拿到手內。可我心仍不死,重又回到碑前,行法取寶。其實我並不想全吞,隻想把內中幾粒雷澤沙取上一些,也就心滿意足。等回到碑前,封洞神泥已化成四團金光,冉冉飛來。此寶乃家父之物,以前曾經見過,略知收法,意欲就便一起收下。不料神泥竟與神碑互相感應,發生威力,法寶不曾到手,反被碑中心一股五色光氣將我困住,粘在碑上,休想轉動,才著了急。
“我素不服人,先不願出聲求救。等到二位道友自己尋來,見我被困,義形於色。
我因生性大剛,好動喜事,家父母向不許我獨自出山走動,見的人不多。以前遇見幾個外人,大都不是善良之輩。內有兩個同道,又性情不投。像你們這樣銳身急難,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幼童待若良友,實是難得,不由生出好感。偏生當時我被神碑困住,不能言動。破那禁法,雖不艱難,你們偏不知底細,隻朝正麵猛衝,自然無用。後來我已忍受不住,正在著急,這位矮道友忽然醒悟,避開正麵光頭,由旁衝進。我隻知神戈能破碑心禁製,不知會有那等神妙,手到成功,毫無耽延。以為碑中吸力大得出奇,不是當時可以得手。特意把本身真力元氣運用停當,略微緩勢,再行強掙。先見神戈雖將前麵寶光揮斷,但是隨分隨合,光力似乎逐漸減退,全數消滅仍非容易,還須費上些事,未能如願。我掙時用力太猛,差一點沒有跌向地上丟醜。此是二位道友應得之寶,我並未取。
方才看出你們為人義氣,想交兩個好朋友,不知心下如何?”
二人見這幼童立在地上,年約十二三歲,星眸炯炯,隱蘊威風,兩道秀眉斜飛入鬢,相貌十分英秀。穿著一身黃色對襟短衣,下麵赤著雙腳。周身玉雪也似,看去靈慧俊美,竟在雪衣老人弟子鍾靈之上。言動更是天真可愛,見麵連姓名、來意一句未問,隻把自己的事說個不住,料知大有來曆。再聽口氣,似和隔山妖道是對頭。心想:“此是前輩仙人之子,如與聯合,同仇敵愾,豈不是個好幫手?”成全更擅詞令,接口答道:“道友不棄凡愚,得附交遊,求之不得。至於此間藏珍,原是往探妖窟,無意來此,事前並不知道。果真有此福緣,願與道友共之,將來一同應用如何?”幼童喜道:“二位哥哥果然真好。不過仙人已有遺命,不能妄取。隻請把那雷澤沙分潤數粒,就感謝不盡了。”
成全隨問幼童父子名姓。幼童答道:“難怪爹爹說我冒失,說了一陣,也忘了詢問二位哥哥貴姓,是否與神碑遺偈相合,便自論交,豈非笑話?話須說明在先,聽古仙人遺偈留音,命我和烏龍在此守護神碑。我已答應,並將應得之寶取到。你們如與碑偈所說的人不符,你們雖是我哥哥,碑中藏珍卻不能取走呢。”崔、成二人機智,早料自己此行已有遇合,聞言笑答:“這個自然。”隨將姓名說出。幼童好似有些失望,麵帶驚疑之容,聽完答道:“那寶主人一個姓李,一個姓任。聽口氣,後一人像個女子。仙人留音大意,是說火窟藏珍快要出世,但須先把碑中所藏法寶神砂得到,才可同往,我也有份。本來我見你們雖是兩人,並無女子在內,果然姓名不對。照這樣,我想分粒雷澤沙,去尋妖人晦氣,也辦不到了。”成全聞言,早已醒悟。見他失望愁急之狀,示意南州先勿開口。等他說完,才笑答道:“你說那兩人,可是一對夫妻,男名李琦,女名蘭珠的麽?”幼童驚喜問道:“男的正是李琦,女的隻知姓任,並有珠蘭並秀之言,與你所說相合。你如何知道?”成全隨把來意說了。幼童喜道:“聽成哥哥所說,碑偈和方才所遺留音一點不差,連我先未解悟的話也全明白過來。但你所說那位李七哥和李七嫂尚未到此,仙人是否許我們取那法寶神砂,還不敢說。這些日來,因為我強取碑中法寶,不聽仙人的話,苦頭吃了不少,已然嚇怕,實在不敢再和他強。好在不用我動手,隻要仙人願意,跪下一求,必有回音。真不能取,用盡心機,也是無用。我們不訪試他一下。”南州答道:“道友姓名還未曾說呢,事情尚早,不必忙此一時。伯父伯母何日回山,隔山妖道新近有何圖謀,均望明言,談完再往一試如何?”
南州本意,對方是前輩仙人之子,自己雖是凡人,但主人意誠,年紀又輕,性剛好勝,必不願人拒絕,與其多說虛話,轉不如慨然應諾,就此訂交,打算問明來曆姓名,再改稱呼。幼童誤會二人不願與之結為兄弟,氣道:“你們不願要我這兄弟麽?”二人忙問:“道友何出此言?”幼童更氣道:“古人一見如故,便成忘年知己之交,不知多少。我已連喊哥哥,你們老是道友道友的,莫非嫌我年幼道淺,不配做你兄弟麽?”二人知他誤會,同聲笑答:“賢弟不必多疑。我們凡夫俗子,蒙你不棄,結為兄弟,哪有不願之理。但自來神仙遊戲人間,相貌年歲往往顛倒,不能以身材容貌來定長幼。再說伯父伯母名諱尚未請教。故想問明之後,分了長幼,再定稱渭,並無別意。”幼童笑道:
“我也知道兩位哥哥均是好人,因嫌你們客套,故意問這一聲。”隨說自身來曆。
原來幼童名叫商清,父親商腸,母親晏玄瑛,均是得道多年的散仙,移居當地才數十年。隔山妖道洪霄盤踞此地在先,另一個同黨楊攸也常來往。當商氏夫妻初來時,洪霄甚是疑忌,設下陰謀毒計,打算暗害。後來發現對方法力甚高,惟恐一戰不勝,無法下台,意欲先禮後兵,前往求見。剛到洞前,便聽傳聲發話道:“我和你路道不同,無法相交。但我在此原是暫居,時至自去,彼此兩不相犯,請以洞右山嶺為界,誰也不許越限如何?”妖道最擔心的是洛明爾峰的道書和火穴藏珍,一聽對方說是暫居,更疑是為藏珍而來。便向對方二次求見,暗示自己心意,求商氏夫妻休往峰前走動。商腸道:
“此峰非你私有,為何禁人前往?你那心意我全知道。實對你說,峰下道書藏珍全是有主之物,我固無緣,也未存這貪心,你也無異於是夢想,見我大可不必。”妖道聞言,愧憤交集,因對方語氣活動,還想試探法力深淺,口裏說著仰慕求見的話,人往前走。
進不幾步,忽聽洞中大喝:“道友怎不聽良言?再不退走,悔無及了。”話未說完,煙光暴起,妖道差一點沒受重傷。這才知道厲害,不敢再強,隻得退去。受此挫折,自是懷恨,又疑心對方奪取藏珍,小心戒備,並用法力設下惡陣,準備到時一拚。後見對方從未去往峰前窺探,又知不是對手,漸漸緩和下來,但心中疑慮終是不解。
商氏夫妻移居洞中,另有深意,也未理他。隻不許愛子出洞遠遊。後往海外一去不歸,隻留商清一人在洞。行時囑咐:“全洞均有仙法禁製,令你同神獸烏龍留守。每次出去,均有一定時限,過時不歸,便被隔斷在外。隔山妖人本就懷恨,近知火窟藏珍將要出世,女怪人必乘此時帶了道書遁去,事關他年成敗,如不事先取到手內,將來決無幸理。為此百計千方,日夜圖謀,將我父子認作心腹之患,早晚必來窺伺。你守在洞內,仗我仙法防護,固然無害,一離此洞,必被擒去。我和你母均在海外,那時卻休想我救援。”隻商妻終是心疼愛子,另給了一件法寶,方始起身。
二老走後,商清守在洞內,先頗聽話。日子一久,不免靜極思動,接連出去了幾次,俱都無事。內有一次,發現妖道離山他往,隻剩下幾個妖徒代為防守,一時乘興,前往窺探。看出眾妖徒因乃師天性疑忌,隻能代為主持陣法,別的法力俱都尋常。想起父母行時之言,本沒打算多事,看了一陣,正要回洞。忽然發現一隻小黑猴藏在身側石洞之內,雙目流淚,連打手勢,意似求援。見那小猴周身油光水滑,靈巧可愛,不由動了童心。剛走過去,黑猴縱身一躍,便到懷內,抱著商清頭頸,手指前麵妖徒,滿臉驚惶之容,口吐人言,直催快逃,遲便沒命。商清聽它竟通人語,料是妖徒擒來,不知受什虐待,故想逃走。喜其靈慧可愛,開頭也未想到結怨,便將小猴抱了回來。到了洞中一問,才知此是東昆侖異種靈猩,並非小猴。因被妖徒無心發現,擒了回來。後看出小黑猩不特靈慧非常,並還天生神力,捷逾飛鳥,一躍便是數十丈高遠。身長隻有二尺左右,靈巧好玩,性更馴善,善解人意。正苦洞中寂寞,有此靈猩相伴,自是高興。
過了幾天,小猩背人垂淚,疑它不耐枯守。細一盤問,才知小猩還有一個同類,也被妖徒擒去,開頭也頗憐愛。但這類妖徒多半秉性凶橫,喜怒無常。二猩以前曾蒙一位散仙收養,頗知邪正之分。後因主人久出未歸,偶往隔山采果,恰值妖徒奉了妖師之命,往東昆侖采藥尋人,強擒了來,本非所願。再見妖道師徒多行不義,所設陣勢伏有邪法,心存鄙視。性又好動,這日妖師不在,偷往法壇窺探,一不留神,陷入埋伏,小猩雖得逃走,同類卻被製住。知道妖道師徒天性凶殘,情急害怕。想起前從散仙時,每值行法之際,曾經在旁偷看,仗著天性靈巧,略有一知半解。妄想逃生,乘著妖徒尚未發現,隱在中心法台之上,悄悄下手,妖幡雖被毀去一麵,本身卻受了重傷。妖徒原乘妖師不在,擅離陣地,去往森林殘殺生靈。聞得風雷之聲,遙望煙光大起,當是來了強敵,忙即趕回,查出二猩所為,又驚又怒。知道環山百數十裏,凡是花城之內,均有邪法禁製,決逃不走,便把受傷的一隻吊起毒打,同時分人搜索逃猩下落。幸而小猩機警,料定妖徒必往四外搜索,決想不到會藏在陣旁峰崖小洞之內。洞內隱秘,內裏孔竅甚多,互相通連,但知不是久計。耳聞同類慘號之聲已止,知遭毒手,自己如被擒去,命必不保。
正在心驚膽寒,商清忽仗法寶防身隱形,自空飛降,恰巧落在洞前。看出來人頗像妖道平日所說對頭,年紀雖輕,法力甚高。初現身時,曾有銀霞微閃,分明是正教家數。心想:“花城內外,埋伏重重,竟能來去自如,可知不是尋常。”認定是救星,但不敢出聲,忙打手勢求救。幸被救走,雖能活命,再一想到同類慘死,便自傷心。
商清間明了經過,又聽說妖徒專喜殺生,無一善良,不禁激發義憤,便向小猩勸慰,願為報仇。小猩雖是通靈異獸,到底是畜生,不知厲害;又見這位新主人年紀雖輕,法力頗高,所用法寶飛劍無一尋常,因報仇心盛,極力慫恿。恰巧此日便是出山之期,如非烏龍神獸通靈,對於兩老主人之言,從來不敢違背,差一點也被帶去。事有湊巧,二次前往,又值妖道為了盜取火窟藏珍,生擒女怪人,逼索道書,往尋同黨相助,又複離山他出,此時楊攸又尚未與之同居。商清膽大任性,一到便仗法寶防身,飛入法壇,將二十五麵妖幡毀了十麵,又傷了一個妖徒。後來全陣發動,看出邪法厲害,形勢不妙,方始遁走。下手以前,為防到時不能兼顧,曾將小猩放在左近高峰之上,令其遙望。歸途往尋,已然不見,先疑妖徒擒去,重往窺探,並無蹤影。又聽妖徒驚惶談論,連自己蹤跡相貌,均未發現。受傷的一個雖曾對麵,又為自己所殺,知道不曾泄漏,心中略放。
隻那心愛小猩不知去向,萬分不舍,在附近峰崖上苦尋不已,也忘了歸洞時限。後來發現樹上釘著一張紙條,得知小猩被人救走,不久還要送回,並勸速回。這才想起出來時久,趕回洞去一看,禁製發動,歸路已斷。想起當中洞口雖有神泥封閉,回憶父母行時之言,有法寶防身,試一衝進。不料封洞神泥與洞中禁製互有呼應,竟被卷了進去,困在洞中好些日,用盡方法,不能脫身。
那洞分上下兩洞,當神泥未開以前,兩洞交界之處由仙法隔斷,不能相通。商清無奈,看出後麵還有一層似經仙法封閉,試用法寶攻破,入內一看,發現裏麵有一神碑,上麵滿是朱書古篆。大意是說:洛明爾峰火窟藏有九宮塔上所失奇珍和古仙人所留靈丹,不久便當出世。峰下壑底石室之內,還困有一個怪人,名叫蠻都。隔山妖道因怪人關係其他年修道成敗,用盡心機,想要生擒,迫令說出藏書之所,再行殘殺。因為下麵壑底煞火厲害,曾費多年苦功,練了幾種邪法異寶,以備應用。近十餘年,又聽所交妖黨說起壑底藏珍之事,更動貪心,意欲雙管齊下。實則惡貫滿盈,當藏珍出世之日,妖道也在此時伏誅,白費心機。藏珍雖然另有主人,但與商清頗有關係。神碑之中,並還藏有雷澤神砂和兩件法寶,商清也有一件在內。隻等取寶的人到來,照著後麵偈語行事。再看偈語,共有二十四句。仗著夙根靈慧,細一參詳,看出為首取寶的人名叫李琦,還有一個女子。不久當有兩人來破神泥,所用法寶是一古神戈。神泥禁製也將失去靈效,隻要用戈頭朝中心畫一十字,立可開洞而入。到時可引來人去往碑前取寶,靜候時機,再往火窟同取藏珍。
商清又把碑藏兩件法寶和一葫蘆雷澤神砂的取用之法,照著神碑仙示,說了出來。
兩人一聽,法寶應為李琦夫婦所有,忙同記下。南州笑說:“此寶應為李七弟所有,我們便知取用之法,也隻記下,等李七弟夫婦到時轉告,由他自取,不應妄動。可惜不知仙人名諱,且去碑前參拜一回吧。”商清笑道:“我聽仙人遺偈留音,雖然指明此寶應歸李家兄嫂所有,但那口氣,二位哥哥好似也有點份,偏是說得太快,未能記下,不能全數領會。依我之見,最好將寶取出,看是何物,或交二位哥哥保存,或是仍存洞內,均是一樣,好在此洞有家父法力禁製,封洞神泥雖然收去,家父還留下一件法寶、一道靈符,可作防守之用。當家父母行時,傳此二寶一符,說是將來有事,可以隨時封閉洞穴,運用由心。因家父說話不喜人多問,心想,‘此洞內外,均有埋伏禁製,中間洞中還有一層神泥,多高法力也難侵入,如何還要小弟用法寶、靈符防守啟閉?’本在奇怪,現才得知,今日之事,家父母早已算到,靈符不曾用過,所留法寶卻具極大威力,決不怕人盜寶。我們先取到手,一開眼界,豈不是好?”成全知道商清法力雖非尋常,因其不曾與外人來往,從小便隨父母隱居清修,稚氣未退,又亟欲得那雷澤神砂,打算先把法寶取出,等李琦夫婦到來,再行轉交。便笑答道:“老弟,事雖一樣,但是我想仙人既說此言,必有深意,我看還是不要妄動,聽其自然為妙。”商清道:“我不過是想看看,實不相瞞,便二位哥哥想帶此寶出洞,我也不敢違背仙人之言的。”
原來商清初見碑洞中雲光隱隱,看出內有奇珍,先前具有強大吸力的光氣雖全消失,仍然存有戒心,曾在暗中行法防禦,並未十分冒失。滿擬試探著先摸一下,如見不妙,再退也來得及,以為決不至於受傷。誰知手才伸進,猛覺一股極強大的吸力猛吸過來。
先前吃過苦頭,自知不妙,忙即縮手逃遁。不料那吸力來勢比電還快,已將手吸緊。同時覺得一股奇寒之氣,由手背起,貫徹全身,連骨髓也似凍凝神氣。這一驚真非小可,慌不迭猛力一掙,連身飛起,那股吸力和奇寒之氣竟被帶了出來。百忙中瞥見那緊附手背之物乃是一條形似怪蛇的寶光,心方驚惶,待取寶抵禦,無奈周身都快凍僵,奇冷攻心,連氣都透不轉,如何施為。心正發慌,甫州已用神戈朝那怪蛇砍去,居然克製,砍得又恰是地方,隻由怪蛇身上激射起一蓬細如毫芒的銀雨,便自落地。崔、成二人見銀雨現處,奇寒透骨,方覺不妙,烏光已化玉帶,橫陳地上。南州為防還有他變,仍用金戈寶光罩在上麵。
待了一會,見無動靜,商清略微喘息,也和成全一同走過。見那玉帶長約七尺,周身密鱗,並無環節。仿佛一條整玉,又可隨意曲折,其形似蛇。前頭生著一張圓筒形的長嘴,口中無牙,卻有一條如意形的蛇信,其白如銀,微露唇邊,將上封住。雙目內陷,約有綠豆大小,寒光如電,遠射數尺,人立正麵,吃那寒光射中,奇冷刺骨。遍體烏光黑亮,隱蘊奇輝。三人先因此寶連商清也未聽人說過,又是那麽奇冷,人不能近,惟恐有失,未敢造次。待了一會,還是商清膽大,說:“崔三哥這柄古神戈,必是專門克製此寶之物。否則,這條玉帶威力十分神妙,小弟從小便隨家父母修煉,法力雖然不高,仗以防身,似還有用,不知怎的,手才伸進,便被吸緊,周身血脈全被凍凝,幾失知覺。
話未說完,成全回顧身後碑洞,隨同玉蛇飛出,寶光連閃了幾次,最後一片煙雲湧過,碑洞忽隱,仍是一座通體完整的神碑,隻當中碑洞所在似有朱文現出。過去一看,不禁大喜,忙喊:“三哥、商賢弟,無須疑慮,此是北玄宮天乙水姥癸水奇珍,被古仙人借來,專為鎮壓洛明爾峰地底毒火烈焰之用,千餘年來已然用過四次,隻等最後一次用完,送還原主。峰下火窟自經仙法禁製,封閉年久,地底毒焰蘊積太多,隻有極小一個火眼。平日所噴,多經仙法禁製,是故意容其往外宣泄的殘焰。內中真火所積禍胎,到時仍要爆發,已非此寶所能克製,但仍有許多用處。隻照碑上朱文符篆煉上些日,此寶便能由心運用,仗以防身,出入火窟,卻是極妙。此寶乃兩極宇宙寒光與千萬年精英凝煉而成,奇寒無比。尤其那一雙龍目,一經施為,所射出來的寒光,多厲害的毒火,遇上便即消滅。隻要不與正麵相對,此時便可收起。所附禁法,已為神戈所破,不會生出別的變化。細看碑文就知道了。”
崔、商二人一看,果與成全所說相符,後麵並還載有收用之法。碑文說:因其形似十萬年前神獸冷龍玄汗,取名為玄汗帶。乃天乙水姥水宮四十六件奇珍之一。指明此寶應為崔、成二人暫時借用,等到破了洛明爾峰地底火眼,取出藏珍,大功告成之後,自有人來指點如何送還。此時除一葫蘆雷澤砂在碑後洞中,可以取出一些而外,下餘須等李琦夫婦親自來取。
三人看完,驚喜交集,忙把收法學會。過去一試,那條玉龍竟似活的一般,離地而起,朝人手中飛來。連試兩次,均能應手。隻是光大強,難於隱蔽。南州接過一看,那帶似玉非玉,剛柔隨心,竟可束在腰上。成全說自己有隱形壁防身,固執由南州收用,南州隻得應了。
再往碑後一看,中心小洞也和前麵一樣封閉,完整如初。商清方在失望,忽覺碑頂紅光外映。抬頭一看,原來那碑似玉非玉,色如翠墨,烏光晶瑩。碑陰朱文符籙已完全隱去。碑頂作梅花形,當中好似一片墨晶,包著一片葫蘆形的紅光。南州笑說,“這葫蘆嵌在碑內,如何取出?”商清笑答:“這個不難,此時我已領會。三哥那柄神戈,好似專破洞中一切禁製之寶。如我料得不差,隻將戈頭寶光朝葫蘆中心一指,必有靈效。
何不試它一下?不行再打主意。”
南州依言行事,先朝神碑下拜,通誠祝告,並代商清求賜幾粒神砂。說罷起身,還未下手,忽見碑頂紅光連閃,旋起無數大小光圈。商清忙喊:“三哥快些。”南州因覺神戈寶光大強,惟恐不知底細,將碑損壞,微一遲疑,銀光急轉中,忽有手指大小的紫光由葫蘆口內冒出。商清見是神砂飛出,不顧說話,忙即施展分光捉影之法,將手一招,便已收去。到手化為豆大一粒寶珠,紫色晶瑩,奇光射眼,旋轉不停,心中大喜。第二粒又相繼冒出,一離碑頂,便自加大,晃眼暴長為尺許大小一團。如非商清前聽父母說過,識得此寶來曆妙用和收發之法,下手得快,幾被遁走。方說好險,第三粒又已飛出,這次有了經驗,自較容易。似這樣,一連幾次過去,全都順手而得。同時看出碑頂所嵌葫蘆漸現全貌,仿佛紅晶所製,裏外通明。那雷澤砂共分紫碧二色,隻有綠豆大小,隨著葫蘆口內所噴光氣,往外飛出,朝商清手中飛到,收得十分容易。內裏神砂共有大半葫蘆,各在裏麵星丸跳動,飛舞不停,閃變之間,映著紅光,幻為異彩,十分好看。三人見那葫蘆仍然包藏在神碑紅光之內,隻神砂一粒跟一粒,隨同光氣向外噴發,均以為一會便可全數收下,隻不知葫蘆是否可以取到。
商清想了一想,改容笑道:“二位哥哥哪裏知道。也是下手太忙,不容細說,否則不致如此。當我發現神碑時,原是無意之中觸動禁製,平地湧現,我還吃了許多苦頭,才將禁製引發,得知大概。先因仙法神妙,威力大大,稍微疏忽,人便受傷,不敢大意,連想求取幾粒雷澤砂我都拿它不準。後來悟出三哥這柄神戈專破禁製,有了成竹。本意隻要把禁法一破,不特一葫蘆神砂可取到手,連碑前寶庫也可同時打開。誰知三哥行事過於謹慎,不聽我的招呼。仙人又早算定,未等破禁,神砂先已飛起。我隻顧忙著收取,忘催三哥照我所說下手,以致神碑重又沉人地內。看此形勢,在七哥七嫂未到以前,休說借用碑中諸寶,去尋妖人晦氣,連想先看一眼都辦不到了。”崔、成二人才知商清仍想先將法寶全數取出,去往妖窟一試。不料仙人早已算定,到時自生靈效,隻賜了七粒雷澤砂,下餘均未如願,因其人雖靈慧,卻甚天真,初次見麵,不特情如兄弟,連同盟諸友也全視兄長,天真已極,全都愛他,由此起,三人成了至交不提。
神碑已沉,除卻等待時機,無什別的指望,互相談了幾句。商清便說:“這裏除神碑外,無可流連。下洞才是我家,家母行時曾為我備有好些食物佳果。不料一時疏忽,陷入上洞,當初原有仙法隔斷,不能通行。此時神碑下沉,上下兩洞當已通連。我們姑往一試,如能過去,豈不比這裏要強得多?就便還可看看烏龍近日是何光景。”崔、成二人方同笑諾,忽見最前麵上下兩洞分路之處,慢悠悠現出兩點星光,初見黑色忽又變成紫藍色。商清見此五色變幻,精芒遠射,對麵飛來,喜道:“烏龍前來尋我,上下兩洞必可通行,我們快走。”隨即高呼:“烏龍快來,這是我新交的兩個哥哥,不可無禮。”那兩點星光本來行駛甚緩,聞呼忽然轟的一聲巨吼,急如流星,晃眼駛近。崔、成二人因洞口一帶光景較晴,星光又強,看不真切,滿擬先後所聞吼聲如此猛烈,神獸又以龍名,身定長大。誰知到了身前一看,乃是一個頭部似龍非龍,身具四手兩足,通體烏黑,高才三尺的怪物,生得並不長大。但是目光如電,爪利如鉤,兩條後腿精鐵也似,形態十分威猛。到了三人麵前,咧著一張形似半邊圓筒的怪嘴,露出一條前端帶有吸盤的長舌,先朝商清低吼了幾聲。商清似和烏龍十分親熱,早趕過去,拉著形似鳥爪的怪手,笑道:“不要鬼叫討嫌,我早知道了。這兩位哥哥雖不姓李,卻是寶主人的兄弟。如今神碑已然沉底。我得了一件法寶和七粒雷澤砂,足可尋那兩個妖徒,為我小黑報仇,並試取那洞底道書,先給妖人一個厲害。以後你對我兩位哥哥要和對我一樣。”
“這裏不好,到了下洞再談吧。”
三人一獸,隨同起身。到了兩洞分歧之處一看,地皆晶質,平明若鏡。下洞形式和上洞一樣,便是有心製造,也未必有此整齊。南州方讚造物之妙,商清朝烏龍低語了兩句,令其先走,接口道:“此洞甚是長大,形似兩朵牽牛花,並蒂同生,形式大小全都一樣。上洞經我用盡方法,不能打開,不知與下洞有無分別。至於下洞,因自家父母移居以來,多年經營布置,所居又是全洞盡頭最好之處,二位哥哥到後,才知它的妙處哩。
我先到前麵去稍微布置一下,你們後來如何?”二人方說無須,商清已先飛走。
二人知道上下途徑一樣,照直往前走去。開頭光景也和初入上洞時相似,及至走了一段,眼前倏地一亮,大放光明。原來兩邊洞壁均有鍾乳下垂,本就通體晶瑩,在暗影中閃閃生光。忽然發出亮光,宛如兩行火樹銀花,明燈寶炬,自頂倒懸,五光十色,競彩流輝,照得闔洞通明,耀眼欲花,端的生平未見之奇。知是商清所為。一路觀賞過去,行約裏許,前麵鍾乳更多,到處瓔珞垂珠,奇輝流射,氣象萬千,美不勝收。並有無數奇花異卉鬥豔爭妍,多是平生初見。越往前行,景越繁妙。行到盡頭洞壁之下,忽然無路可通。估計路程和上洞差不多遠近,洞壁完整,通體渾成,更無絲毫縫隙,此外又無路徑。商清不知何往,也不見有蹤跡。喊了兩聲商賢弟,也未答應。聽方才所說口氣,分明還有一座後洞,藏在石壁之後,怎會無門可入?又喊不應,均疑商清二次觸動禁法,重又困人石壁之中;或是犯了他父母的禁條,被禁在內,不許與別人相見,少年好勝,不好意思回答。但未拿準,不便退出。再一想:“此時洞口已然封閉,非經主人撤禁,無法出去。所料如對,豈非進退兩難?”南州先頗愁急。成全想了一想,覺著下洞和上洞一樣長短大小,隻是鍾乳較多,主人如非有意延客,怎會全數發光,至今明如白晝,不曾絲毫減退?也許後洞大深,突然有事發生,主人知道自己法力有限,恐怕涉險,特將洞壁隔斷,也未可知。思量無計,隻得等在外麵。
待有三個時辰,毫無動靜。連喊多次,終無回音。正在驚奇,想不出是何緣故,忽聽神獸怒嘯之聲,由洞壁內隱隱傳來,心中一喜。忙喊:“商賢弟,你在何處?如何不見?”隨聽商清在內答道:“二位哥哥請再等上一會,見麵自知,我事情還未完呢。”
二人聞言,才放了心。由此起,便不再聽商清發活,隻神獸烏龍偶然怒吼兩聲,聽去頗遠。二人料無他變,也就不再呼喊。
“二位哥哥留意,莫放老鬼逃走,快些擋住。”聲才入耳,還未聽清,又是驚天價一聲大震,四麵洞壁一起搖撼,似要崩塌神氣。二人不知是何吉凶,正在驚惶回顧,同時壁間雲光電旋,霞影千重之中,突飛出一條身材瘦小的人影,在一蓬黑煙籠罩之下,急如電射,似朝洞外飛去。二人坐處正當那人逃路,本是迎麵飛來,其勢迅急。
成全應變機警,匆促之間,並未想到上前堵截,因見那人由正麵洞壁中駕著一溜黑煙迎麵飛到,一時情急,一按隱形壁,本意先把身子護住,以免受傷。誰知對方膽子更小,又聽身後敵人連聲疾呼,一見有人阻路,也是膽怯情虛,成全還未發動,已經往側閃避,兩下幾乎撞上。南州素來謹慎,又聽商清說過,那柄古神戈能破洞中禁製,一見有警,忙取出來,也和成全一樣,誤認逃人欲加侵害,一時情急,便將神戈朝前揮去。
二人恰是同時發動,一道金虹電掣而出。正值逃人往側閃避,一見金虹電耀,飛將過來,看出為前古奇珍,知道厲害,心中一慌,又因追兵在後,情知不是對手,哪敢迎敵。無如南州小題大做,出手太急,神戈寶光強烈,晃眼便將全洞布滿,逃人初與二人相遇,不知深淺,心想:“法寶如此神妙,主人決非尋常。”匆匆不暇查看,誤認強敵,惟恐金虹追襲過來,一時膽小害怕,驚慌過甚,隻顧保全性命,竟將手中所持之物朝後一揚,一團墨綠色精光脫手飛出。剛把神戈敵住,就勢駕了黑煙,向外逃走,飛遁神速,一晃逃出老遠。回顧敵人不曾進來,想將法寶收回,剛伸手一招,忽聽敵人歡呼之聲。回顧一看,一片五色雲網起處,所發寶光已被網去,洞壁大開,商清也由洞中飛出。不禁長歎一聲,便停了下來。
崔、成二人發現那團墨綠色的寶光甚是神妙,出手加大,竟將神戈擋住,心方驚奇,逃人已經飛走。同時洞壁開處,一片五色雲網當先飛出,電也似急,將那寶光網住,隨聽歡笑之聲。商清跟蹤飛到,伸手一招,連網帶寶光一起收去。過去一看,乃是薄如蟬翼的一片輕紗,內中網著一粒大如龍眼的寶珠,色如翠墨,奇光射眼。商清滿麵都是喜容,分明見逃人停了下來,那股黑煙也已收去,並不再追。仿佛沒事人一般,朝著二人笑道:“想不到今日變出非常,如非先前淘氣,想把裏麵布置停當,飲食也都齊備,再請二位哥哥入內,以博一笑,先將洞壁行法封閉,隔斷逃路,幾乎誤了大事。此時已然無害,這粒北玄珠已被我收來。逃與不逃,均由他去,不必過問。最可氣的是,這廝十分狡猾,我那烏龍竟被反禁後洞地穴之內,我差一點沒上他當。須用這柄神戈,才能將它放出。我弟兄同到裏麵,放出烏龍,吃點東西。我先將洞壁閉上,免得這廝跟進去討嫌。先前他想逃走,此時他想進去,我還不肯呢。”
成全回顧洞壁已封,黑人同被關閉在內,始終尾隨,並無逃意。這一隔近,見那黑人身材矮小,年紀在四五十之間。黑煙收後,與生人一般無二,看去是個小老頭。穿著一身緊身短衣,更顯生得精瘦,隻比骷髏多著一層皮肉。相貌十分醜怪,神情尤為滑稽。
不知怎的,越看越對心思。見他跟在後麵,一雙鬼眼注定三人動靜,骨碌碌亂轉,精靈已極。見自己不時回顧,目蘊淚水,將頭微點,雖似乞憐,卻又帶著三分傲氣。忍不住笑間道:“商賢弟,這是人是怪?饒了他吧。”話未說完,商清接口笑道:“八哥,他是自作自受,且由他去,改天再和你說。看他還敢出什花樣。”成全瞥見黑人聽自己為他求情,立似箭一般飛射過來,剛一落到麵前,聽商清一說,重又飛遁回去,滿臉都是失望之容,始終不曾開口。料有原故,隻得罷了。
這內層後洞,景更靈奇。所行之處,是一廣堂,方圓不下十畝,上下洞壁滿是奇石怪峰,鍾乳石筍之類。那些鍾乳多半象形,有的天花寶蓋,自頂下垂,流蘇紛披,繽紛五色;有的虎躍猿蹲,龍飛獅吼,奇禽展翅,健羽摩空,一個個意態生動,飛舞欲起;再不便是巨靈當道,惡鬼勝踴,磨牙伸爪,似要櫻人而噬。這些鍾乳結成的鳥獸鬼物,又都遍體晶瑩,自發奇光,照得一路光明,眼花繚亂,比起前洞所見,更加奇絕。南州說:“此洞又高又大,奇景天生,從未見過。可惜光輝稍強,目力稍差的人見此光怪陸離景象,恐怕連眼都睜不開了。”商清笑答:“洞中鍾乳均是晶質。前主人是位女仙,清修多年,常用法力興建。家父母以前所居,也有這鍾乳,隻無此洞奇麗。遷居到此,家母原喜布置宮室,便就前主人原有奇景,加以點綴,另施仙法,使其放光,乃有今日之勝。我因、位哥哥初來,特意使它大放光明。請到裏麵小瓊林,便又是一番光景了。”
話長著呢,少時坐定,我再詳說經過如何?”
商清隨領二人由峰洞中走進,一路盤旋上升,均在峰腹之中,很快走完,到了晶乳危崖之上,這才看出,那峰形式甚奇。如由峰下繞過,前麵盡是奇峰怪石,交錯縱橫,雖有好些洞穴,均難通行。須由峰腹穿出,經過峰腰一條晶衖,由此曲折繞行,始達最後一層入口。入口也是一個梅花形的圓洞,大隻方丈。進不多遠,前麵豁然開朗,耳聽泉聲潺潺,雜以嗚玉之聲。細一尋視,原來前麵乃是大片花林,瓊枝玉葉,與瑤草琪花互相競豔爭奇。一眼望去,花光如海,寶霧蒸騰,愈覺壯麗,從所未見。泉聲來處,乃是一片疏落落的竹林,通體翠綠,叢生在畝許方圓一片小坡之上。盡頭是一洞壁,上麵有一條尺許寬的瀑布,似匹練倒掛,直注坡後小池之內。瀑大池小,順著缺口,穿林而流,宛如數十百根銀練,飛舞穿行於竹林之中。地皮質如晶玉,其綠如油,那百十股瀑布細流穿行其中,銀光閃閃,好看已極。泉流所觸,鏗鏗鏘鏘,發為碎玉交鳴之聲,十分悅耳。二人因沿途地麵不見絲毫塵土,以為那些花樹均是仙法鍾乳所製。近前細看,十九都是真的。內有數種,前曾在二老穀若虛洞中見過。
二人方在奇怪,忽聽清音細樂,起自來路小峰之上,宛如廣殿仙韶,音節之佳妙,竟是平生未聞。因商清暗中搖手,不令發問,隻得隨同前行。由竹林坡前繞過,到一白玉平台之上,方始看到仙居:精舍數檻,上下兩層,前有平台,通體美玉製成,氣象莊嚴,華麗無比。台上一條黃玉案,旁設玉墩,形製十分古雅,案上陳著好些酒果。商清便請二人入座。南州笑道:“八弟你看,這裏瑤階玉柱,瓊樓飛閣,四圍花光如海,更有霓掌仙樂,蕭韶競奏,平日所見畫中仙山樓閣,何曾有此景象?自穿雲頂尋取藏珍以來,又開了一次眼界。可見修道人未成功時,雖然受盡艱危,道成之。後,仙山歲月,何等逍遙自在。想不到蠻荒深山之中,有此奇景。如真到了蓬萊方丈,神仙宮闕,更不知有多麽美妙莊嚴呢。”成全笑答:“這裏天生奇景,又經仙人鬼斧神工,多年興建,使這一所玉字瓊樓,掩映於萬花叢中,又有仙樂點綴,能在此間久居,已是平生所未夢見,何必還要什麽瓊島仙居,神仙宮閥呢?”商清本來起立,朝著南州想要說話,聞言接口笑道:“什麽霓掌仙樂,這是老黑鬼在來路小峰內鬼叫,誰耐煩聽他呢。三哥把古神戈借我一用,去將烏龍放出,叫這廝嚐點味道也好。”
“還是這廝在那裏鬧鬼,他那鬼心思,我全知道。少時無論如何哀求,二位哥哥千萬不可理他。”成全知道商清心意,將頭微點,笑答道:“此人名姓來曆,因何在此,賢弟均未明言,如何敢於多事。”商清冷笑道:“二位哥哥,你們不知這廝有多可惡呢。以前為了幫他,差一點沒有挨打,他還不知好歹,專門生事。北玄珠關係何等重要,竟敢偷走。方才問他,反倒抵賴。說是因我多日未歸,放心不下,烏龍又隻知遵奉主人之命,守在洞中,不能商量,沒奈何,才破禁而出,想用此珠為我出力,固然存有一點私心,多半還是感恩心甚。既有這樣好心,我已回洞,為何還要盜珠逃走?如今寶珠被我收回,他無法回轉老巢,取回他那替身,不久遭報,我已不再理他了。”說罷,匆匆走去。行時似聽前麵悲哭之聲。二人知是黑人,再向商清求告,也未理會。
商清走後,哭聲越來越近。側臉一看,果是那老黑人由花林中一路東張西望走來,滿臉都是驚懼憂疑之容。到了台前立定,仰望二人,欲前又卻,好似想要走上,又有懼意,舉棋不定神氣。二人受了商清囑咐,故作不見,也未理他。待了一會,忽聽烏龍吼了一聲,聽去頗遠,似由地底遠遠傳來。黑人立時嚇得渾身亂抖,慌不迭縱上台來,到了二人麵前,躬身立定,兩次想要開口,均似有什顧忌,欲言又止。二人仍不理他。跟著又聽烏龍吼了兩聲。黑人越發驚慌,一雙鬼眼望著二人,兩淚交流,似要求告,不知何故,不敢開口。南州心直計快,看出黑人不是外來妖邪,頗似主人所收精怪,平日在洞中為奴,犯了規矩,受罰禁閉,乘著商清不在,想盜寶珠逃走,被主人發現,將珠收回。細查神情口氣,分明是想自己代他求情。於是故示嚴厲,以作警戒。如真妖邪一流,或是存有惡意,罪在不赦,怎會令其隨同走進。先想等他開口求告,再行盤詰。及見黑人神情實在可憐,老似想要求告,偏不開口,心中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是人是怪?因何犯規受罰?怎不開口?”黑人聞言,還在遲疑,忽聽烏龍怒吼連聲,不由麵色慘變,朝後麵看了一看,顫聲說道:“二位仙長,快請救我一救。”底下又沒了話。南州笑道:“你不明言,我知什事?如何救你?”黑人似聽南州口氣有望,麵上方帶出一絲喜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