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回

運仙傳 發火震伏屍

破狡謀 分波擒異獺

且說大家將經過情形一一告知靈雲以後,不一會,隻見袁星飛奔入洞,報稱辟邪村玉清大師同了另一位仙姑駕到。眾人知是約了女殃神鄧八姑同來,便一齊接了出去,迎入太元洞內。眾同門有與鄧八姑尚是初見的,便由靈雲分別引見。落座之後,玉清大師笑道:“恭喜諸位道友,初步功行已有基礎。開山盛會一過,便須分別出門,建立外功了。”說罷,又向英瓊、若蘭道謝相助霞兒雁**誅鯀之勞。然後向著靈雲、紫玲二人說道:“貧道此來,一則奉了家師之命,因開山盛會在即,各派群仙領袖以及先後輩同門道友均要到此參與大典,三仙二老與各位師伯叔俱奉長眉教祖遺敕,有事在身,期前不能趕到,特命貧道來此相助,布置接待。二則此番寶相夫人期前超劫,比較容易躲過,但那天魔來勢厲害,不比尋常,雖然秦道友誠孝格天,又有三仙師叔助力,防禦周密,到底初次涉險,難知深淺,稍有疏虞,便成大錯。貧道前一位先師,也是旁門,遭逢天劫時,八姑師妹彼時隨侍在側,躬預其難,幾遭不測,總算得過一番閱曆。再則她又有那粒雪魂珠,可禦魔火。又恰巧八姑師妹大難已滿,法體複原,本該來此赴會。隻為在雪山修煉家師所賜的飛劍尚需時日,為此才趕往雪山,助她勉強成功,邀她同來。先陪了秦道友姊妹、司徒道友同往東海,相助寶相夫人脫了天劫,再返仙府候命,豈非一舉兩得?來時聽家師說,秦道友此時趕往東海,防備寶相夫人當年許多強敵得了信息,乘機危害,原是正理。不過此時三仙正閉門行法,期前必然不能拜謁,勢必仍用以前神遊之法,乘風雷少住之時,入洞與寶相夫人相見。遲早母女重逢,此舉萬萬不可。一則寶相夫人正在功候緊急之際,不可使她分神;二則東海有三仙在彼,異派邪魔原不敢前往窺探。無奈三仙奉敕閉洞,行法煉寶,外人知者甚多。當初寶相夫人的仇敵又眾,如乘三仙閉洞之際潛往侵害,有玄真師叔先天遁法封閉,本不易被外人找見門戶,這一來正好被敵人看破,引鬼入室。諸位道友到了那裏,可按平時所知門戶外麵,故布疑陣。真正緊要入口,由八姑師妹暗中巡視防守。即遇強敵,也不致被他侵入洞內,妨害大事。一切布置防衛,貧道在雪山時已與八姑師妹商量妥當。到時由她相助安排,隻須挨到三仙事完出洞,便無害了。誠恐秦道友姊妹念母心切,急於相見,貽誤事機,日前曾請齊道友致意,請為暫候,略貢芻蕘之見。司徒道友所得神駝乙真人的烏龍剪,大是有用。那彌塵幡、白眉針一類寶物,隻可抵禦外敵,天魔來時,千萬不可使用,以免毀傷至寶。玄真師叔期前必留有預示,貧道尚恐萬一事忙疏漏,再三轉懇家師默算玄機,帶來柬貼一封,到了正日開看,便知分曉。”說完,遞過一封柬貼。

紫玲、寒萼聞言,早已感激涕零,與司徒平三人一同過去,跪下稱謝不已。玉清大師連忙扶起,連說:“同是一家,義所應為,何須如此?”紫玲道:“愚姊妹幼遭孤零,備曆艱辛,每念家母日受風雷之災,心如刀割。多蒙大師垂憐,預示仙機,又承鄭仙姑高義相助,不特愚姊妹刻骨銘心,就是家母也感恩無地了。”玉清大師道:“患難相扶,本是我輩應為之事,何況又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但盼馬到成功,寶相夫人早日超劫。此時就起程吧。”

當下紫玲、寒萼、司徒平與女殃神鄧八姑四人,向眾同門告辭出洞,到了凝碧崖前。紫玲因玉清大師說獨角神鷲帶去無甚用處,便將神鷲留在峨眉。將手向眾人一舉,展動彌塵幡,一幢彩雲擁護四人破空升起。飛行迅速,當日便飛到了東海,過去不遠,便是寶相夫人被困的所在。正快降落,忽見釣鼇磯上飛起一道金光,直朝自己迎來。四人看出是同門中人,便收了彌塵幡,迎上前去。紫玲以前常往三仙洞內參拜,認得來人正是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知他在此,必與寶相夫人超劫之事有關,心中大喜。彼此一招呼,各收遁光,一同落下。各自見禮通問之後,諸葛警我道:“伯母苦行圓滿,脫難在即,偏偏家師奉了長眉師祖遺敕,閉洞行法,須要到日,始能相助。惟恐期前有以前仇敵得信前來侵害,又知二位師妹正與天靈子在紫玲穀相持,恐有疏虞,預示應付機宜,命我從今日起晝夜在此守望。正恐力弱難勝,且喜四位道友同來,料無一失的了。伯母所居洞中,此時風雷正盛,去了也難相見。這釣鼇磯高出海麵數百丈,與那洞相距隻有數十裏,最便眺望,如有事變,即可立時前往應援。聽家師之言,期前所來的這些外教邪魔,俱無足慮。隻有一個,乃是大鵬灣鐵笛拗的翼道人耿鯤,道術高強,心腸更是狠毒,又與伯母有殺弟之仇。為人也介乎邪正之間,不比別的邪魔,多半誌在乘機剽竊伯母連年辛苦所煉的本命元胎,並無拚死之心。而且此人素來恃強任性,脅生雙翼,頃刻千裏,精通秘魔大法,行蹤飄忽,窮極變化。更擅玄功地遁、穿山過石、深入幽域、遊行地肺,真是厲害非常。即使明知家師在此,也要前來,分個勝負,決不甘心退讓,何況我等。不過此人心地還算光明,輕易不使鬼蜮伎倆。他如不知這裏虛實便罷,如知家師閉洞行法,不能在期前助力,或者反要到時才來也說不定,事難逆料。何況還有別的外教邪魔,均非弱者,自宜小心預防為是。為今之計,我等五人,可由三人在此防守,分出二人在伯母所居洞前四外巡視,以免敵人不從空中飛行,正麵出現,卻用妖法出奇暗算,這裏守望疏漏。現在各位師長俱在本山行法,小一輩同門又都奉命分頭趕赴峨眉,等候參與開山大典。這十日左右,當不會有自家人來此。如見外人到來,固不必說。就是遇見沙石林木有了異征變態,也須留神觀察,運用劍光報警,不可絲毫大意。”計議停妥,便由紫玲與鄧八姑二人在洞前四外巡視,司徒平、寒萼隨著諸葛警我在釣鼇磯上了望防守。紫玲便同鄧八姑駕起遁光,先往寶相夫人煉形的所在飛去。

當初天狐兵解之後,玄真子因她那時業已改邪歸正,結了方外之交。以後又救助諸葛警我脫去三災。又照極樂真人李靜虛的囑托,便將天狐軀殼用三昧真火焚化埋藏,另尋了一座石洞,將元神引入,使其煉形潛修。外用風雷封鎖,以免邪魔侵害。寶相夫人雖然出身異類,原有千年道行。又經極樂真人點化,參透玄機,在洞中晝夜辛苦潛修。不消多年,居然形凝魄聚,煉就嬰兒,靜中默悟前因後果,決意在洞中甘受風雷磨煉,挨過三次天劫再行出世。一俟外功積修完滿,減卻以前罪孽,便可成道飛升。似這樣每日艱苦潛修,道行大為精進。所煉嬰兒,也逐漸長成。又用身外化身之法,調和坎離,煉那本命元丹,以期早日孕育靈胎,躲過天劫,參修正果。這日忽見玄真子走來,說是因奉長眉真人遺敕,得知天狐道行精進,災劫也隨之移前,但是不可幸免。靈胎初孕之時,便是她大難臨身之日。當初風雷封洞,一為彼時她元神未固,恐那外魔侵害;二則借此淬煉,減輕未來災劫。此時本可不用,無如宿孽太重,樹敵甚多,惟恐事前發生變故,還得增加風雷之力,以防仇敵乘隙擾亂道心。

但是風雷過烈,勢必勾動地殼真火。本人又因奉命閉洞行法,期前不能來此相助,全仗風雷阻擋不住能手。已由妙一夫人飛劍傳書,示知秦氏二女與司徒平,命他們到時趕來防衛。惟恐勾動真火,以後隻顧抵禦,誤了功行,特地趕來告知,並借了一件寶物與她,以作護身之用,然後別去。寶相夫人聞言,自是感激萬分。知道己身成敗,在此一舉,隻要躲過這一關,便可永脫沉淪,邀翔八表。又是驚,又是喜,益發奮力修為。不提。

紫玲同鄧八姑等到達的時候,正是地殼真火發動,風雷正盛之際。那洞位置在一座幽崖下麵,出入空口甚多,俱被玄真子用法術封閉。洞的中心,深入地底何止百丈。寶相夫人便在其中藏真修煉。八姑和紫玲因有玉清大師預先警告,不敢徑至往常入口之處,飛到那崖側麵相距數十丈處,便即落下,停止前進。眼望那崖洞明穴顯,山石嶙峋,形勢分明,看不出一絲形狀。八姑叫紫玲側耳伏地一聽,也隻微微聽出一些轟隆之聲匯成一片,還沒有以前神遊入洞時的聲勢浩大,心甚詫異。八姑道:“這定是玄真子師伯恐風雷齊鳴,光焰燭天,更易招引仇敵,特意用法術將風雷遮掩,不到身臨切近,難知妙用。我等道力還淺,所以不易覺察出來。”紫玲聞言,知是八姑謙詞,便不敢輕易深入,一同在附近周圍巡行了兩轉,細心留神搜查,且喜並無異狀。

第二日清晨,寒萼在釣鼇磯頂上正閑得無聊,一眼望見紫玲與八姑二人隻管貼地低飛,遊行不息。以為八姑素無深交,仗義相助,卻累人家這般勞神,於心不安。便飛身下去和紫玲說了,意欲對調,使八姑稍微休息。紫玲也有同樣心理,聞言頗以為然。姊妹雙雙先向八姑道了勞,將心意說出。八姑見二人情意殷殷,滿臉不過意神氣,初見未久,不便說她二人能力不如自己。隻得囑咐遇敵小心,不可輕易動手,以先報警為是。然後由寒萼接替巡行,自己往磯上飛去。八姑走後,寒萼隨紫玲巡行了一陣,不覺日已偏西,上下兩地均無動靜。

寒萼隨紫玲巡行了,不覺日已偏西,上下兩地均無動靜。寒萼對紫玲道:“我二人在一起巡行,惟恐還有觀察不周之處。不如你我兩人分開來,把母親所居的洞當作中心,相對環繞巡行,你看如何?”紫玲也覺言之有理。分頭巡行還沒有一轉,忽見海天一角,一疊黑雲大如片帆,在斜陽裏升起,漸漸往海岸這一麵移動。雲頭越來越大,那灰白色的雲腳活似一條龍尾下垂,直到海麵,不住地左右擺動。海天遠處,隱現起一痕白線。海岸邊風濤,原本變幻不測。紫玲運用慧目,凝目觀察,雲中並無妖氣,略微放心。一會那雲漸漸布散開來,雲腳也分成了無數根,恰似當空懸著一張黑幔,下懸著許多長短的灰白穗子。轉瞬之間,海上颶風驟起,海水翻騰,狂濤駭浪往倚崖海岸打來,撞在礁石上麵,激起百十丈高的銀箭。一輪斜日已向雲中隱去,天昏地暗,景物淒厲,聲如雷轟,震耳駭目。不消多時,海浪已卷上岸來,平地水深數丈。這時方看出海浪湧到崖洞前麵,相隔有裏許地,仿佛被什麽東西阻住,不能越過,浪卷上去,便激撞回來,知是玄真子法力作用。雖然那風雲中無什異狀,因為來勢猛烈,越發兢兢業業,不敢大意。雙雙對巡了幾轉,風勢越盛,海水怒嘯,天色逐漸黑暗如漆,隻聽澎湃呼號之聲,震天動地。二人有時淩波飛翔,被那小山一般的浪頭一打到麵前,劍光照處,隱約似有魚龍鬼怪,隨波騰挪,明知幻影,也甚驚心。釣鼇礬上三人,俱都格外留神,戒備萬一。這風直到半夜方才停止,漸漸風平浪靜,岸上海水全退。雲霧盡開,清光大來。半輪明月孤懸空中,碧海青天,一望無際,清波浩淼,潮音如奏鼓吹。景物清曠,波濤壯闊,另是一番境界。

紫玲方慶無事,忽聽寒萼在遠處嬌叱一聲,劍光隨著飛起,不禁大吃一驚。忙駕遁光飛將過去一看,寒萼已被五個渾身雪白、不著一絲、紅眼綠發的怪人圍住。原來寒萼自從連遭失利,長了閱曆,頓悟以前輕躁之非。在東海這兩日,雖無甚變故發生,因為關係乃母憂危,隨著紫玲巡行,一絲也不敢懈怠。適才颶風來得太驟,已是有了戒心。等到風平浪息,月光上來,雖然景物幽奇,也無心觀賞,隻顧隨時留心查看。正在飛行之間,忽見前麵海灘上,棕林下麵似有黑影一閃。忙即飛身入林一看,四麵濃蔭匝地,月光從葉隙葉縫中透射沙上,閃閃放光。巡行了一周,並無所見,以為是風吹樹影,看花了眼。剛剛退身出林,偶一低頭,地麵海沙似在漫漫往上拱起,先以為是海邊蛟鱷產卵,生長出殼。隻一注視間,那一塊沙竟拱起有三尺來高,倏地又往下一落,與地齊平,仍和方才一般,複了原樣,不顯一絲高低痕跡。正覺希奇,忽然相隔四五尺遠近,又有一處海沙照樣拱起,一會低落下去,又在旁處出現。總當是土生蟲豸一類,不願大驚小怪,也未與眾人報警。接連三處起落過去,方要離開,飛向別處,忽聽噝噝之聲,先前所見拱起之處的海沙,忽然自動四外飛散,仿佛地下有什麽力量吹動,又勻又快,轉眼便現出了一個四尺大小的深穴。一時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不由停下。低頭往穴中一看,那穴竟深不可測,以自己的目力,還不能夠見底。同時旁的兩三處,也和這裏一樣,海沙四外旋轉如飛,無風自散。正在觀看,猛見頭一個穴口內,一團綠茸茸如亂草一般的東西,緩緩往上升起,俄頃上達地麵,先露出一個頭來,漸漸現出全身,才看出那東西是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滿頭綠毛披拂。一雙滴溜溜滾圓的紅眼,細小如豆,閃閃放光。鼻子塌陷,和骷髏差不甚多。一張像猴一般凸出的方嘴,唇如血紅,往上翹翻,露出滿口銳利的鉤齒。頭小身大,渾身其白如粉,上部肥胖,手足如同鳥爪,又長又細,形態甚是臃腫。寒萼知是妖異,嬌叱一聲,便將劍光飛出手去。誰知那東西顢頇不靈,卻甚厲害。眼看劍光繞身而過,並不曾傷它一絲一毫。同時那旁的兩處,也同樣冒起兩個怪物,也是行動遲緩,不見聲息。猛一回顧,身後麵不知何時也冒起了兩個,恰好團團將寒萼圍住。寒萼見運用飛劍不能傷它們,大吃一驚。因恐四麵受敵,正想飛出重圍,再行應付,紫玲已聞警趕來,各自將飛劍放出。

那五個怪物,俱似有形無質,劍光隻管繞著它們渾身上下亂繞亂斬,終如不聞不見。身一出穴,緩緩前移,向二人圍攏。紫玲一麵應戰,一麵示警。釣鼇磯上三人,好似不曾看見,並不趕來應援,猜那邊一定也出了事故,不禁著慌起來。眼看那五個怪物快要近身,雖未見有甚伎倆,畢竟不知底細,恐有疏失。隻得將身飛起,再作計較。誰知那五個怪物也隨著飛起,圍繞不舍,離二人身前約有五尺光景。五張怪嘴同時一咧,從牙縫裏各噴出千百條細如遊絲的白氣。幸而紫玲早有防備,展動彌塵幡,化成一幢彩雲,將身護住。因怪物五麵襲來,寒萼隻得與紫玲相背而立,分防前後。有一個怪物距離寒萼較近,竟被那白絲沾染了一些,立時覺得渾身顫抖,麻癢鑽心,不能支持。幸而紫玲回身將她扶住,見她神色大變,知已中了邪毒,忙將峨眉帶來的靈丹取了一粒,塞入她的口內。情知怪物定是外教邪魔一類,自身雖有彌塵幡護住,不知有無餘黨乘隙侵害寶相夫人,又無驅除之法,更不知釣鼇磯上發生什麽變故,寒萼又受了傷,一陣焦急。把心一橫,正待借寶幡雲幢擁護,飛往洞前查看,忽見下麵離洞不遠處有一道金光、兩道青光同時飛起,看出是諸葛警我、鄧八姑、司徒平三人,心中一定,連忙追隨上去。原想諸葛警我等三人已看見自己彩雲,必然來援,那時再回身協力除那怪物。誰知那三人仍是頭也不回,催動遁光,電閃星馳般往前飛走。紫玲不解何意,以為定是怪物厲害,三人自知不敵,率先逃走。別人還可,司徒平怎地也是如同陌路,不來救援?驚疑忙亂中,猛一回顧,那五個怪物想因寶幢飛行太快,知道追趕不上,徑舍了紫玲、寒萼,掉頭崖洞前飛去。

紫玲一見不好,也不暇再計成敗利鈍,剛待回身追趕,眼看五個怪物將要落到地上。忽見前麵離地數十丈處,似火花爆發一般,崖前上下四方,俱是金光雷火,也不聞一些聲息,齊向那五個怪物圍攏,一團白氣化成輕煙飛散,轉眼雷火怪物全都不見。月明如水,景物通明,依舊靜****的。猜那五個怪物定中了玄真子的法術埋伏。正在遲疑之際,忽聽後麵有人呼喚。回頭一看,正是鄧八姑與司徒平二人駕了劍光飛來。一見麵,八姑首先說道:“事變將來,更恐妖人還有餘黨,二位速往釣鼇磯相助諸葛道友守望。由我與司徒道友代替巡行吧。”紫玲知八姑之言有因,匆匆不及細問,忙即道謝,和寒萼同往釣鼇磯飛去。幸而寒萼服了靈丹,僅隻胸前有些惡心,頭略昏眩,尚無大礙。見了諸葛警我一問,才知那五個怪物才一現身,八姑首先看出來曆,喊聲:“不好!”知道紫玲、寒萼有彌塵幡護體,可保無事。

便和諸葛警我略一商量,由諸葛警我行法,將陣法暗中發動,引敵深入。然後與八姑、司徒平入陣,去除來的邪魔。因那五個怪物乃是千年腐屍餘氣,由來人從地下采取窮陰凝閉的毒氛,融合煉成,有形無質,飛劍傷它不得。又見紫玲姊妹駕著雲幢,正往崖洞飛行,這時甫將敵人困住,誠恐警覺,被陣外五個怪物逃了回去,故意引開紫玲姊妹。等到敵人知道被陷,想將那五個怪物招來相助逃遁時,才行發動風雷,將敵人與五個怪物一齊化為灰燼。那怪物的來曆,還算女殃神鄧八姑知道底細,不然不等天災到來,寶相夫人已無幸了。

原來適才來的妖人,乃是南海金星峽的天漏洞主百欲神魔鄢什,專以采補,修煉邪法。

當初原與莽蒼山靈玉崖的妖屍穀辰同在天**教下。自從天**教主伏了天誅,妖屍穀辰被長眉真人殺死,元神遭了禁錮,所有同門妖孽俱被長眉真人誅除殆盡,隻有鄢什一人漏網,逃往南海潛藏。知道長眉真人道成飛升,門下弟子個個道法高深,輕易不敢往中土生事,便在海中采取生物元精修煉。那天漏洞底,原有五個盤踞魔鬼,時常出海禍害船舶上的客商。這些東西乃是幾個被人埋在海邊山洞中的死屍,死時氣未斷盡,所葬之處又地氣本旺,再加日受潮汐侵蝕,山穀變成滄海,屍體逐漸深入地底。年深日久,海水減退,山穀重又露出海邊。

這些東西雖然成了僵屍,無奈骸骨為巨量海沙掩埋,不能脫土出來。又經若幹年代,骸骨受不住地下煞風侵蝕,雖然化去,那屍身餘氣反因窮陰凝閉,與地底陰煞之氣融會滋生,互為消長,逐漸凝煉成魔,破土出來,為害生靈。鄢什因愛那洞形勢險惡幽僻,在內隱居。無意中與這五個魔鬼遇上。他知這些東西如能收到手下煉成實體,足可縱橫世間,為所欲為。便仗妖法,費盡心力,將這五個魔鬼收伏,又用心血凝煉,成了他五個化身。煉了多年,可惜缺少真陽,那東西依舊有形無質。尋常飛劍法寶,固是不能克製,到底美中不足,難遂報仇之念。聞得天狐寶相夫人兵解以後,仗三仙相助,二次煉就法身,日內就要功行完滿。如能將天狐所煉的那粒元丹得到,用妖法化煉,便可形神俱全。先時深知三仙厲害,還不敢來。

後來探知三仙奉了長眉真人遺敕,閉洞行法,自然多日耽擱,不由喜出望外。他也知三仙雖然閉洞,寶相夫人並非弱者,必有防備。

恰好這日海上起了颶風,正可行事。便用地行之法趕來一看,果然有兩個女子駕著劍光,低飛巡視。看出劍光是峨眉家數,自己多年驚弓之鳥,恐二女身後有人,還不肯輕易出現。一麵暗遣五鬼,迷害二女,自己卻往那崖前去搜尋天狐藏真的洞穴。他才露麵,便被女殃神鄧八姑看出行徑,誠恐風雷封鎖,他走不進去,被他看破玄機逃遁。知道諸葛警我受了玄真子真傳,能發收仙陣妙用,給他放出門戶,誘他深入。鄢什貪心太重,忘了厲害,以為三仙不出,縱有法術埋伏,自己有通天徹地之能,那兩個防守的女子又被五鬼困住,萬無一失。到了崖前,還在一心尋找入洞門戶,打算破洞而入,搶了元丹就走。猛覺眼前金花一閃,那崖便不知去向,同時身上火燒也似地疼,卻不見一絲火影,才知不妙。不消頃刻,己是支持不住,不敢久延。偏偏上下四方俱有風雷封鎖,身又陷入陣中死戶,不能脫身。如不招回五鬼,用那地下行屍之法化氣逃走,就不能活命。剛使妖法將五鬼招來,諸葛警我早在留神,一見五鬼舍了紫玲姊妹,飛入陣去,知道敵人厲害,一經逃走,便留後患,隻得將玄真子預先埋伏在陣內的五火神雷發動了一處,將鄢什與五鬼齊化為灰煙,四散消滅。

話說五火神雷,乃是玄真子閑中無事,當海洋狂風驟雨之際,用玄門妙法,采取空中雷火凝煉而成。一共隻收了兩葫蘆,原備異日門下弟子功行圓滿時節,防有外魔侵擾,以作封洞之用。因知寶相夫人魔劫太重,來者多是勁敵,雖有仙陣封鎖,仍恐遇見能手不能抵禦,便將這兩葫蘆雷火也一同埋伏在彼,傳了諸葛警我用法。並說這神雷乃是五火之精,經用玄門妙法禁閉凝聚,一經引用真火發動,立時爆發,無論多厲害的邪魔,俱要與之同盡。不比別的寶物,能發能收,隻能施用一次,須要多加珍惜,不遇極難克製的強敵,不可妄費。諸葛警我久聞鄢什惡名,更聽八姑說那五鬼厲害,又見紫玲姊妹飛劍無功,鄢什雖陷陣內,被無形風雷困住,並未身死,還在賣弄邪法,迫不得已,才行施展。

妖人雖死,但是未來的仇敵尚多,五火神雷隻能再用一次,不可不多加準備。便與八姑商量,先由八姑與司徒平去將紫玲姊妹換回休息,順便告知防禦之策。這五人當中,諸葛警我是玄真子得意弟子,早得玄門正宗心法,事前奉了師命,胸有成竹。因鄧八姑雖然出身異教,不但道術高深,而且博聞多識,不在玉清師太以下。自從雪山走火入魔,在冰雪冷風中苦修多年,得了那粒雪魂珠後,又經優曇大師點化,功行精進。司徒平道行劍術,原不如紫玲姊妹。一來關係著本命生克,是這一次助寶相夫人脫難的主要人物;二則得了神駝乙休的烏龍剪,差一點的邪魔外道,皆不是他的敵手。所以才和八姑商議,目前各派邪魔無足深慮,隻有那翼道人耿鯤是個勁敵,變化通玄,有鬼神不測之機,誠恐一時疏於防範,被他暗地侵入陣內,施下毒法,非同小可。紫玲姊妹不知來人深淺,遇上了無法應付。那人吃軟不吃硬,容易受激。請八姑帶了司徒平前去,仔細搜查全崖有無異狀,相機行事,將紫玲姊妹換回,告知機宜,到時如此如彼。寒萼平時固是自命不凡,就連紫玲也因得過父母真傳,中經苦修,更有彌塵幡、白眉針等至寶在身,又見凝碧諸同門不如己者尚多,對人雖是謙退,一旦遇事,並無多讓。起初聽說翼道人厲害,雖持謹慎,還不怎樣驚心。誰知頭一次便遇見強敵,如非玄真子早有布置,加上諸葛警我、鄧八姑二人相助,幾乎有了閃失,聞言甚是驚惶。這才在釣鼇磯上,隨定諸葛警我,凝神定慮,四下了望。隻見鄧八姑與司徒平並不分行,一道白光與一道青光連在一起,疾如電閃星馳,圍著那崖流走不息。時而低飛回旋,時而盤空下視,直到次日並無動靜。似這樣提心吊膽,驚驚惶惶地過了兩日,且喜不曾有甚麽變故。

到了第六日夜間,因為明日正午便是寶相夫人超劫之時,當日由午初起,一交子正,三仙出洞,再過一日,便即成功脫難。八姑見連日並無妖人來犯,大出意料之外。因明午便是正日,越應格外戒備,不敢疏忽離開。便請司徒平去將紫玲替來,商議一同飛巡。悄聲說道:“前日妖人用千年僵屍餘氣煉成的五鬼來犯,伏誅以後,據我與諸葛道友推測,事已開端,妖人縱無餘黨偕來,別的邪魔外道定要賡續而至。尤其是那翼道人耿鯤,更是必來無疑。

因此人最長於大小諸天禁製之法,隻要被他暗中來此行法布置,不須天魔到臨,便能用替形挪移大法,將此崖周圍數十裏地麵化為灰燼。就是玄真子師伯的仙陣風雷,也未必能夠禁他侵入。僥幸我以前略明克製,又得了這粒雪魂珠,珠光所照,物無遁形。他如行使妖法,借用別物代替,毀滅此崖,必被看破。仍恐破法時節,敵他別的法寶不過,你與令妹的飛劍也皆非其敵。隻司徒道友的烏龍剪,乃乙真人鎮山之寶,尚可應用,故邀他同來相助。誰知正日將到,仍無動靜,優曇大師與玄真子師伯俱能前知,絕無料錯之理。隻恐那些妖魔外道到時偕來,我等既防天劫,又要應付強敵,危機甚多。適才想了又想,事已至此,除了竭盡我等智力抵抗重劫外,並無良策,明日午初以前,令堂必然脫劫出洞,天魔也在那時相繼到來。在這千鉤一發之際,可由司徒道友乘外邪未到之際,緊抱令堂元嬰,覓地打坐。你與令妹左右夾護。將出入門戶按玄真子師伯仙柬所說,故布疑陣,引開仇敵。翼道人和其他外教邪魔,由我與諸葛道友抵擋。隻須挨到三仙出臨,便無害了。紫玲因為禍事快要臨頭,道淺魔高,一切形勢又與玉清大師預示有了不同,心中憂急如焚。

時光易過,不覺又交子夜。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海上無風,平波若鏡,銀光粼粼,極目千裏。因近中秋,月光分外皎潔,景物清麗,更勝前夜。雖然距離正時越近,竟看不出有一絲異兆。紫玲一路隨著八姑飛行,心中暗自默祝天神,叩求師祖垂佑,倘能使母親超劫,情願以身相殉。八姑已經覺察,笑對紫玲道:“你我自雪山相見,便知道友神明湛定,慧根深厚。連日更看出一片孝思,即此至誠,已可上格天心,感召祥和。你看素月流光,海上風平浪靜,簡直不似有甚禍變到來的樣子,但盼這些邪魔外道,到日也不來侵犯,我等專抗天魔,便可省卻許多顧慮,不致有害了。”

紫玲正在遜謝之間,忽見海的遠處起了一痕白線,往海岸這邊湧來,離岸約有半裏之遙。白線前邊,飛起一團銀光,大若盆盂,直升空際,仿佛平空又添了一輪明月,光華明亮,流芒四瀉,照得海上波濤金翻銀浮,遠近岩石林木清澈如畫。八姑知道這光華浮而不凝,不是海中多年蜃蚌之類乘月吐輝,便有妖邪來犯。正喚紫玲仔細,倏地狂飆驟起,那團光華好似飛星隕射,銀丸脫手,直往波心裏墮去。霎時間陰雲蔽月,海濤翻騰,海裏怪聲亂嘯,把個清明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八姑、紫玲一見事變將臨,自是戒備越緊。那釣鼇磯上三人看出警兆,因為正時將到,恐有疏虞,未容下邊報警,留下諸葛警我一人在磯上操縱仙陣,司徒平與寒萼早雙雙飛下磯來,協同巡守。八姑見天氣過於陰黑,惟恐各人慧眼不能洞察,剛將雪魂珠取出,忽見一個高如山嶽的浪頭直往岸上打來。光影裏照見浪山中有好幾個生相猙獰、似人非人的怪物在內。大家一見妖邪來犯,司徒平首先將烏龍剪飛將出去。眼看那浪山快要近岸,忽然一片紅光像一層光牆一般,從岸前飛起,直往那大浪山裏卷去,轉眼浪頭平息。司徒平的烏龍剪也沒入紅光之中,不知去向。紫玲姊妹的飛劍相隨飛到時,紅光隻在百忙中閃了一閃,與那大浪頭一齊消沒。八姑最後動手,一見司徒平才一出手,便失了烏龍剪,大吃一驚。司徒平更是痛惜惶駭,不知如何是好,連使收法,竟未回轉。這時海上風雲頓散,一輪明月又出,仍和剛才一樣,更無別的異狀。如說那紅光是來相助的,不該將司徒平的烏龍剪收去;要說是敵非友,何以對於別的飛劍沒有傷害,反將妖魔驅走?那烏龍剪自從到了司徒平手中,照神駝乙休親授口訣用法,已是運用隨心,收發如意。一出手便被人家收去,來人本領可想而知。

眾下正都測不透主何吉凶,忽見近海處海波滾滾,齊往兩邊分湧,映著月光,翻飛起片片銀濤,頃刻之間,便裂成了一個一丈數尺寬的裂縫。鄧八姑疑是妖邪將來侵犯,飛身上前,將手一指,雪魂珠飛將出去。剛剛照向分水縫中,猛見銀光照處,海底飛起一個道人,兩手各夾著一個怪物,吱吱怪叫。定睛一看,又驚又喜,連忙將珠收起,未及招呼眾人,那道人已飛上岸來。司徒平首先認出來人正是神駝乙休,不由喜出望外,忙和眾人一同拜倒。神駝乙休一上岸,將手臂上夾的兩怪物丟了一個在地上,手一指,兩道烏光飛出去夾在怪物身上,也不說話。另一手夾著一個人首鼉身、長約七尺的怪物,邁開大步,便往寶相夫人所居的洞前走去。眾人也顧不得看清那兩個水怪形狀,忙即起身,跟在後麵。神駝乙休看似步行,眾人駕著遁光俱未追上,眨眼便入了陣地。釣鼇磯上的諸葛警我先見海岸紅光,早疑是乙休。這時見他走入陣內,眾人又跟在身後,忙將門戶移動,準備放開通路時,猛覺陣中風雷已經被人暗中破去,正在大驚。那鄧八姑和司徒平、紫玲姊妹四人,追隨神駝乙休入陣沒有多遠,八姑一眼望到前麵杉林旁有一座人力堆成的小山,和寶相夫人所居的崖洞形式一般無二。剛暗喊得一聲:“不好!”神駝乙休已直往那小山奔去,將那人首鼉身的怪物往地下一丟,兩手一搓,飛起一團紅光,將小山罩住。口中長嘯了兩聲,那蛙物胸前忽然伸出一隻通紅大手,朝海沙連忙扒了幾下,扒成一個深坑。回手護著頭麵,直往沙中鑽去,頃刻全身鑽人地下。便見那小山逐漸緩緩往上隆起,一會離卻地麵。仔細一看,那怪物已從沙中鑽下去,將小山馱了起來。小山通體不過數尺,怪物馱著,竟好似非常沉重,爬行迂緩,顯出十分為難神氣。神駝乙休又長嘯一聲,將手往海一指,怪物被逼無奈,喘氣如牛,不時回首望著乙休,仿佛負重不堪,大有乞憐之意。神駝乙休一手指定紅光,一手掐訣,喝道:“拿你的命,換這麽一點勞苦,你還不願麽?”怪物聞言,搖了搖頭,嘴裏又嘯了幾聲,仍然且行且顧,不消片刻,已經出了陣地。

八姑知道怪物行走雖緩,乙休使了移山縮地之法,再有片刻,一到海麵,便可脫險。正在沉思,忽聽天際似有極細微的摩空之音,抬頭一看,月光底下,有一點白影,正往崖前飛來。快離海岸不遠,便有數十道火星,直往眾人頭上飛星一般打下。眾人一見又來敵人,神駝乙休仍若無其事一般,連頭也不抬一下。寒萼心急,方喊了一聲:“乙真人,敵人法寶來了!”一言甫畢,那數十點火星離頭隻有兩三丈,眼看快要落下。乙休倏地似虎嘯龍吟般長嘯了一聲,左手掐訣,長臂往上一伸,五根瑩白如玉的纖長指甲連彈幾下,便飛起數十團碗大紅光,疾飛上去,迎著火星一撞,便是巨雷似的一聲大震,紅光火星全都震散紛飛。緊接著一個撞散一個,恰似灑了一天火花紅雨。霹靂之聲連續不斷,震得山鳴穀應,海水驚飛。

隻嚇得那蛙物渾身戰栗,越發舉步維艱。畢竟玄門妙法厲害,雙方鬥法之際,那人首鼉身的怪物,已將小山馱到海邊。神駝乙休左手指甲再向空中彈出紅光,與敵爭鬥。右手往海裏一指,海水忽又分裂,那怪物將小山馱了下去。沒有半盞茶時,海中波濤洶湧,怪物二次飛上岸來,跑至乙休足前趴跪,低首長嘯不已。

乙休正在全神注視海中,等怪物一奔上岸,便握緊右拳,朝著海裏一捏一放。便聽海底宛如放了百子連珠炮,一陣隆隆大響過去,忽然嘩的一聲,海水像一座高山,洪波湧起,升高約有百丈,倏地裂散開來。月光照見水中無數大小魚介的殘肢碎體,隨著洪濤紛紛墜落。

這時月明風靜,碧波無垠。隻海心一處,波飛海嘯,聲勢駭人,震得眾人立身的海岸都搖撼欲裂。乙休連忙將一口罡氣吹向海中,舉右掌遙遙向前緊按了按,波濤方才漸漸寧息。同時左手指甲上彈出來的紅光,也將敵人火星一齊撞散消滅。焰火散處,一個脅生雙翼的怪人飛身而下。眾人見來人生得麵如冠玉,齒白唇紅,眸若點漆,晶光閃爍,長眉插鬢,又黑又濃。背後雙翼,高聳兩肩,翼梢從兩脅下伸向前邊,長出約有三尺,估量飛起來有門板大小。

身材高大,略與神駝乙休相等。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道家雲肩,露出一雙比火還紅的手臂。

下半身穿著一件蓮花百葉道裙,赤著一雙紅腳,前半宛如鳥爪。那人麵鼉身的怪物,見他到來,越發嚇得全身抖顫,不再叫嘯,藏在乙休的身後去了。怪人一照麵,便指著乙休罵道:

“你這駝鬼!隻說你永遠壓在窮山惡水底下,萬劫不得超生。不料又被人放出來,為禍世間。你受人好處,甘心與人為奴,忘了以前說的大話。巴結峨眉派,與天靈道友為難,已經算是寡廉鮮恥的了。玄真子因妖狐有救徒之恩,護庇她情有可原;你與妖狐並不沾親帶故,卻要你來捧甚臭腿?又不敢公然和我敵對,卻用妖法挾製我的門下;乘我未來,偷偷壞我的移形禁製大法。今日如不說出理來,叫你難逃公道!”

乙休聞言,也不著惱,反笑嘻嘻地答道:“我老駝生平沒求過人,人也請我不動。閑來無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這披毛帶角的玩意,不通人情,也不細打聽,就張嘴胡說。

天狐與我雖無爪葛,她卻是我小友諸葛警我的恩人,我記名徒弟司徒平的嶽母。愛屋及烏,我怎不該管這場閑事?你既和她有仇,我問問你:天狐自從兵解,這些年來元神隱藏東海岩洞,托庇三仙道友宇下,日受風雷磨煉,你因懼怕三仙道友厲害,不敢前來侵犯,卻趁三仙道友奉敕閉洞,不能分身之際,乘人於危;來又不和人家明刀明槍,而是鬼頭鬼腦。自己已經不是人類,還專收一些山精海怪,畜生鬼魔,打發它們出來獻醜。用邪法暗中汙了人家封洞風雷,從海底鑽透地層,打算移形禁製,連此島一齊毀滅。不曾想你那兩個孽徒偏不爭氣,事還未辦完,好端端覬覦老蚌明珠,興風作浪,巧取強奪。我隻一舉手,便破了你的奸謀。你看你那兩個孽徒:一個被我烏龍剪製住,還在掙紮;一個口口聲聲說你心腸歹毒,事敗回去,定難活命,哀求歸降。你除了慣於倚強淩弱,欺軟怕硬,還有什麽麵目在此逞能?”

那怪人聞言大怒道:“無知駝鬼,休以口舌巧辯!以前妖狐兵解,藏匿此間,我因彼時除她,雖隻是一彈指之勞,一則顯我落井下石乘人於危;二則妖狐所作**孽太多,就此使她形神消滅,未免便宜了她,特意容她苟延殘喘。她以為悔過心誠,又有三仙護庇,從此潛心苦修,更可希翼幸脫天災,超成正果。我卻乘她苦煉多年,誌得意滿之時,前來報仇除害。也是因山中有事,一時疏忽,晚來了一步,被你這駝鬼偷偷破了我的大法。我門人弟子甚多,這兩個畜生背師胡為,被人乘隙而入,咎由自取,既落你手,憑你殺害。那妖狐斷不容她再行脫劫,蠱惑世人,禍害無窮。如不將她化魄揚塵,此恨難消!你既甘為妖狐爪牙,有本領隻管施為便了。”

紫玲、寒萼、司徒平三人已從那怪人生相看出是那翼道人耿鯤。先時原有些畏懼,後來聽他口口聲聲左妖狐,右妖狐地辱罵不休,不禁怒從心起,尤其是紫玲姊妹更是憤不兩立。

也是耿鯤自恃太高,輕敵過甚,心目中除對神駝乙休還有一二分顧忌外,對於乙休身側立的幾個不知名的男女,哪裏放在眼下,隻顧說得高興。還要往下說時,紫玲姊妹早已孝思激動,氣得連命都不要,哪裏還顧什麽利害輕重。悄悄互相扯了一下,也不說話,各自先將飛劍放出手去。耿鯤一見,微微笑道:“微末伎倆,也敢來此賣弄!”肩上兩翅微展,從翅尖上早射出兩道赤紅如火的光華,將二人飛劍敵住,隻一照麵,紫玲姊妹便覺敵人光華勢盛,壓迫不支。司徒平見勢不佳,也將飛劍放出應援。乙休笑道:“我不像你們喜歡眾打一,既要上前,何不用你的烏龍剪?”司徒平聞言,將手一招,那烏龍剪果從地麵妖物身上飛回。這時敵人肩上又飛起一道光華敵住烏龍剪。三人飛劍,眼看不支。耿鯤仍若無其事一般,並指著乙休道:“你既不願現在動手,且等我除了這幾個小業障,還你一個榜樣,再和你分個強存弱亡。”耿鯤以為自己玄功變化,法力高強,連正眼也不朝三人看一看。正朝著乙休誇口之際,旁邊鄧八姑、諸葛警我二人知道乙休脾氣古怪,未必此時相助。紫玲等劍光相形見絀,恐有疏虞,一聲招呼,一個將劍光放出,一個將雪魂珠飛起。耿鯤先見諸葛警我劍光不似尋常之輩,雖然有些驚異,還未放在心上。剛又放出一道劍光,忽見一團銀光飛來,寒光熒流,皓月無輝,所有空中幾道光華俱覺大減,知是仙家異寶,不由心裏一慌。正要行法抵禦,誰知紫玲姊妹明知劍光不敵,還有別的計算,一見雪魂珠出手,銀光強烈,陣上敵我光華俱都減色,越發合了心意,忙趁敵人疏神之際,暗中默運玄功,將白眉針直朝敵人要害接連打去。

神駝乙休見翼道人耿鯤受了重傷,狼狽逃走,不禁哈哈大笑。對眾人道:“我自在紫玲穀氣走天矮子後,被淩花子硬拖到青螺峪去住了兩天,又回去辦了一點小事。知道天狐怨家甚多,魔劫太重。她以前雖有過惡,也還有許多善處。自經極樂真人與三仙道友點化,兵解以後,潛心懺悔,改邪歸正,仍還脫不了天劫這一關,已堪憐憫。何況尋她晦氣的又都是些邪魔外道,除老耿略好些外,餘下平日為惡,更比天狐還勝百倍,偏要來此趁火打劫,委實令人不平。再加三仙道友、諸葛小友與我這記名徒弟的情麵,我又最愛打抱不平,前日便到了此地,已經迎頭將許多邪魔騙走誅戮。那耿鯤好不歹毒,他與天狐有仇,卻想連此島一齊毀滅。他因自己是乃母受大鳥之精而生,介於人禽之間,平日不收人類,專一取一些是人非人的東西做徒弟,打算別創一派。偏又疑忌太多,心腸狠毒,恐這些東西學成本領,出來闖禍,丟他的臉,教規定得極嚴,錯一點便遭慘死。可是他的門下,除了本來煉就的功行外,得他真傳的極少。除非有事派遺,才當時交付法寶,傳些法術。他曾從南海眼金闕洞底得了量尤氏遺留下來的一部《三盤經》。除本來煉就玄功外,所煉法術法寶,俱是汙穢狠毒。雖然他也不多生事,無故不去欺淩異己。每次派出來的徒弟,除臨行傳授一些應用法術外,必有他的一兩樣護身法寶和一根鳥羽。外人見了那鳥羽,一則因他難惹,二則所行之事又非極惡大過,多不願與他結怨。因此成道以來,不曾遇過敵手,目空一世。不想今番卻敗在你們幾個人手上。他與北海陷空老祖頗有交情,必到那裏將針取出。但盼他二次趕來,有我與三仙道友在場,辦個了結。否則仇怨更深,你們從此多事,防不勝防了。

即使被雪魂珠光華照見,你們還未動手,兩個怪物在海底先有驚覺,立時施展禁製之法,此島仍是毀滅,你們依然不知。

“我知道如不先將此兩怪擒獲,事甚可危。能在事前將他禁法破去,耿鯤趕來,也無法照那般的狠毒布置了。正想深入海底搜尋,合該我省事。兩怪在水中靜極思動,恰趕上一個從別處遊來的千年老蚌乘月吐輝,吸采大陰精氣,被兩怪看見,起了貪心,從海麵現身趕來,想奪老蚌那粒明珠。被我雙雙攔住,先奪了鮫人胸藏的禁製之符,從從容容將它夾上岸來,耿鯤原本要到明日辰巳之交才到,偏那鮫人最是刁狡,以為我懼怕耿鯤,竟乘我轉身之時,吐火將耿鯤給的鳥羽點燃。那鳥羽原從耿鯤兩翼脫卸,這裏一燒,那裏便得了警兆,還未容我將那小山驅入海中銷毀,耿鯤已得信追來。那座小山若被他放出來的火星打中,此島便會震裂下沉。還算我早有防備,一麵用全神護著小山,一麵和他抵敵,用縮地法將小山驅入海心深處,還隔斷了他的生克妙用,才借他禁符將山毀去。你們但看適才破法時聲勢,便知厲害。起初本不願傷他徒弟性命,隻想臊臊耿鯤的臉,警戒他以後不要目中無人,使其知難而退。後來見你們動了手,仇怨已深;那鮫人又是惡貫滿盈,仗它師父來到,以為我必投鼠忌器,竟敢在烏龍剪夾困下,暗放毒絲出來害人,我才將它殺死,倒是那獺人自一見麵,就口口聲聲哀告,準它歸降,永遠為我服役,以貸一死。我平素不喜收徒弟,留它看洞,也還不錯。”

說時那人首鼉身的怪物早從乙休身後爬到前邊,跪在地上。一聽乙休答應收它,不住歡躍鳴嘯。乙休又道:“我雖收它,留此無用,待我行法將它送回山去。天已快亮,該作禦劫準備了。”說罷,在那獺人身上畫了一道靈符,口誦真言,將手一指,一團紅光飛起。那獺人將頭在地連叩數下,長嘯一聲,化成一溜火星,被紅光托住,離地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