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與命相關

兩個人走到下午才找到大路上的車,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媽急著給我們準備熱飯,又忙著讓韓個個先休息,有個空閑就嘮叨我。

我心裏煩躁的很,跟韓個個說一聲就瞅個空子出來,直接往我三爺家裏去。

老遠就看到他家裏燈火通明,人頭攢動,那棵大枊樹上張燈結彩的,甚是熱鬧,隻是當我走近一看,直接就把往前走的腳停了下來,渾身似被人潑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沒了熱氣,冷的發抖。

隻見我三爺的門口掛著兩個超大的燈籠,裏麵的燈光很紅,但是燈籠卻是白色的,而那些原本掛在樹上的彩色的燈都隻是燈光顏色不同,牽引的線和燈的外麵都是白的,還有那些走來走去一臉喜氣的人們,他們的腳根本沒有沾地,並且在那樣的燈光下也沒有影子。

我想轉身走開,但是腳下卻像生了根,眼睛除了發直地看著院內,根本就動不了。

一個人好像看到了我,朝著我這邊笑了笑,然後舉起雙手作揖,然後轉身向屋內走去,接著就看到我三爺走了出來。

他往外麵看了一眼,就直接走出來。

我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心“咚咚”跳的厲害,甚至不知道此時我三爺是人是鬼。

他走到我麵前後,又轉身向院內看了一眼,然後說:“一明,都知道你來了,去裏麵坐會兒吧。”

我心裏想說:“媽蛋,我才不去坐呢,我要回家”,但是腳卻不受控製跟著他往裏走。

剛一進院子,一陣陰冷就圍了過來,我看著那些在風中搖晃的白色的燈,大腦像缺氧一樣已經接連不上了,隻能被我三爺拉著往屋裏去。

屋裏倒是熱鬧,放著幾張矮桌子,上麵都擺著飯菜酒水,嘈雜地圍著很多人,他們看到我們進來,都停住了手裏的動作,明明眼睛朝我這邊看著,我卻隻能在他們的眼神裏看到空洞,還加雜著一絲陰冷。

我三爺也不說話,把我直接領到中間那桌子的主位上站著,往我手裏塞了一個杯子。

裏麵應該是有酒的,因為我發抖的時候明顯把杯子傾斜了,裏麵的東西也灑到了我的手上。

不知道是誰幫我扶住了杯子,然後那些人就都從坐位上站了起來,並沒有離開桌子,隻遠遠地向我舉了舉杯,像正常宴席上的敬酒儀式一樣,然後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我端著手裏的那杯東西,轉頭看我三爺,他向我點了點頭,大概意思是讓我喝下去,但是我現在除了想吐,再沒別的感覺。

一隻手從我背後伸了過來,直接端走我手裏的杯子。

我轉身,就看到一個眉清目秀挽著發髻的女孩子正在喝我杯裏的酒。

她速度很快,一仰頭把杯子裏的東西喝光,然後轉身把杯子重新放回我的手裏,就默默退到一側的桌子旁。

而那些原來站起來的人也都重新坐了下去,恢複到我剛進來時看到的場麵。

三爺拉著我往外走時,轉頭往裏看,正好看到那個女孩子也正在看我,竟然不似那些人一樣眼神空洞,她眼睛裏像含著水,晶亮透明,看著我時似乎還帶著笑意,隻是一瞬間就又低下頭去。

出得院門,我三爺站在門口說:“一明,我知道你來為了什麽事,就是今天不成,咱們明天再說吧。”

說著往我手裏塞了一個東西轉身就折回院子裏。

我看著他進了院子,然後再一步步走回到屋裏,低頭看自己的手裏,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抓著那張紙轉身快步往家裏走,在路口轉彎處再回頭向我三爺的院子裏看,竟然是一片黑暗,原來的燈光已經全部不見。

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家,我媽一看到我就說:“剛才跑哪兒去了,外麵冷死了,快去吃點熱東西,爐子上給你溫著飯呢。”

我往廚房裏走,但沒有任何味口。

開燈後先打開手裏的紙條,裏麵卻隻包著一根金色線,別的什麽也沒有。

我拎著那根金色線在燈下看了看,什麽名堂也看不出來,但是既然是我三爺在那種情況下給我的,也不敢就這麽扔了,重新包了起來放在口袋裏。

去看韓個個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我重新給她壓了壓被角,也回到我的房間裏,但是卻怎麽也睡不著。

把那根金色線再拿出來看一遍,仍然看不出任何用意,但是我突然想起十三歲那年,我三爺給我的那個小木製元寶。

當時收的時候還是覺得挺好玩的,後來慢慢長大以後,發現也沒什麽用處,就直接扔給我媽放著,不知道現在放在哪裏了?

想到這事就重新下床去敲我爸媽的門。

他們也都沒睡下,聽到我在外麵喊就打開門讓我進去。

我爸正歪在**看電視,我媽給我開門後坐回到床邊的一張椅子裏說:“咋這麽晚了還不睡?”

我站著問她:“媽,你還記得那年我三爺給我的那個小木製元寶嗎?你放哪兒去了,先拿給我。”

我媽愣了一下神,隨即問:“你這會兒找那個做什麽?”

我沒回她這個問題,隻讓她快些找給我。

我媽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衣櫃,然後在裏麵又翻出一個小盒子,盒子打開裏麵還有一個小盒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包括的正是那個小木元寶。

她把東西遞給我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怕我弄掉了,兩手一直護著。

我把那個木製元寶從盒子裏拿出來,一股香氣也慢慢擴散開,聞著讓人特別舒服。

我媽兩眼也一直盯著那個元寶,見我拿出來就說:“好了啊,看看就還給我放起來,你三爺說了,這個東西可不能弄丟,丟了你小命都難保。”

我詫異地問她:“為什麽?怎麽這還跟我命牽扯上了?”

我媽搖著頭說:“為什麽我不知道,反正那年你穿紅衣服暈過以後,你三爺來就讓我去找你收起來的這個東西,我當時都不知道你有帶這麽個東西回來,跟你爸我倆把家都翻個底朝天,最後在你書包裏找到了。你三爺就拿著這個在你鼻子上一聞就把你給救過來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把這東西看的比你重要。”

我苦笑著說:“這東西是救我命的,你看的比我重要有什麽用?”

我媽橫我一眼說:“正是因為救你命的,才比你重要,你要是有個什麽小災小難的,還有這東西來救,要是這東西丟了,那你不是也就……。”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有些鬱悶地回身坐在床沿上,嘴裏還說著:“反正你看完趕緊給我放起來去,別沒事瞎拿著玩,到你結婚以後,我就把這個交給個個放著去,像你這樣的一天到晚丟三落四的,我不放心。”

我沒理她,拿著東西往外走,我媽一看就急了,追出來一把奪過去說:“看看就行了,還往哪兒拿呢?”

我有點生氣地說:“媽,我都多大的人了,能沒個輕重嗎,你都說了重要,我肯定會小心的,但是這個東西跟我有關係,我拿回去看看難道不行嗎?”

我媽一看我的神色,也就沒再勉強,交待著說:“我知道你,整天不信這個不信那個的,但是這事你一定得聽我的,玩笑不得。”

我拿著東西出來,順手給他們帶上的房門,也把她的嘮叨關在裏麵。

回到房間後才在燈下又仔細把那個小元寶看了一遍,竟然在上麵發現一個很細的小孔。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把口袋裏那根線給拿了出來,然後試著往那小孔裏一串,一下子就穿了過去,看線的長短剛好可以繞過脖子。

難道我三爺給我這根線就是為了讓我掛這個元寶?

可是我現在已經二十多歲了,脖子裏掛一個這東西還不被人家笑死,冬天還好,藏到衣服裏,要是夏天,肯定一點不剩地暴露在人前。別人都是掛玉掛金的,我弄一個木頭製的假元寶掛著,想想都讓人覺得逗。

所以線雖然穿了上去,但是我也沒戴,連著線一起都放回盒子裏,然後躺倒在**睡覺。

第二天還沒起床就聽到外麵院子裏有人說話,仔細一聽,竟然是三爺。

我慌忙把衣服套在身上,已經聽到我媽敲我門了,答應著出來,就看到我三爺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正跟爸一起抽著煙說話。

他看我一眼,沒有說話,我也隻是給他打了聲招呼,就聽我媽說:“一明,你三爺說找你有事,昨晚就跟你說好了,一會兒你們在咱家吃了飯就跟他過去吧。”

我三爺卻忙著說:“不吃飯了,快洗把臉走吧,時間緊。”

我聽他這麽說,就趕快去洗了臉,出門的時候順手就把那個盒子也裝到了口袋裏。

剛到我三爺家屋裏,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一明,我給你的東西呢?”

我把盒子拿出來給他看。

他看到那根金色線已經穿到了元寶上,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