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凶宅開煞

三爺搬家那天,把我借了過去。

那年我才十三歲,正是樂於助人的年齡,便高高興興跟著他跑了去,但是我爸媽卻一臉的不高興。

原因無它,因為我三爺新搬的地方是一所凶宅。

這所宅子在我們村正中央,一條省公路穿著村南而過,在公路北麵一條進村的主道成丁字型延伸到村中,盡頭就是我三爺要搬的新宅。

懂風水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這所宅子是住不得人的,犯著路衝。

並且這所宅子在我三爺搬進來之前已經有兩家人先後出了事。

一個是本村的一個老人,本來無兒無女,老房子因下雨塌了之後,村裏也是做好事給他拿了點錢從縣城批發一些日用零碎,就讓他住在這間屋子裏,周轉些小本買賣,以賺得日常開銷。

生意倒是很紅火,但是老人半年後就無故死亡。

聽說死的時候是躺在**,雙目圓睜,臉色成暗紫色,雙手成爪狀死死抓住床單,像是受到了極度驚嚇,但一般受驚嚇的人都會張著嘴巴,他卻沒有,甚至連牙齒都緊緊咬著,像是被人活活捂死,但令人想不透的是,他屋裏的門從裏麵插的好好的,窗戶也沒開,家裏完好無損,並沒有別人進來過的痕跡。

警察來看了之後,也查不出什麽原因,這老人也沒有兒女,親戚鄰居也都懶得管這種閑事,自然就沒人去深究他的死因,當是壽終正寑草草就下了葬。

另一個人是我小學同學的爸爸,他家裏因為條件不好,看到在這個地方做生意還是挺賺錢的,加上跟那個老人是同宗同祖,所以老人死了以後,他就接手了這個小賣買,也住了進去。

隻是沒兩個月就開始生病,先是愣愣的發怔,後來慢慢就認不出人來了,再後來就是莫名的狂燥,有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自個學貓呀狗呀叫,叫完又笑,把他周圍鄰居都嚇的不輕。家裏人更是慌了,到處找醫院看,可是醫生根本檢查不出病源,隻當是精神病,又是吃藥又是打針地折騰了一個多月,錢花了不少人卻臥床不起了,醫生幹脆直接下了病危通知,讓家裏準備後事。

我同學一家人也是病急亂投醫,最後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個神棍給做了法,而且聽那個神棍的話搬出了那所宅子,從那兒起,病竟然慢慢好了。

至此那所房子就空了下來,一空就是兩三年,再無人敢住。

我三爺搬進去的時候也是經過村幹部同意的,或者說是勸告,甚至村裏都想把這所房子直接拆掉,但是我三爺堅持要住進去,村幹部見勸著無效也就沒再說什麽。

我三爺也是一個怪人,年輕的時候長的俊俏帥氣,但是卻一直沒娶下媳婦兒,現在年齡慢慢大了,成了一個老光棍,每天除了照顧地裏那一畝幾分地,也沒別的事,偶爾跟村裏的老人打個小牌,一天天地混日子。

三爺搬來這裏,村裏的人都說他是見財眼開,肯定也是看重這是一塊好生意地,他卻隻是默不作聲。

我進到他那所新宅的時候,我三爺正蹲在院裏一棵大枊樹下不知道在幹什麽,看到我過去就直起身子迎了出來說:“一明,今兒搬完家三爺請你上街裏的飯店吃好的去。”

我笑著說:“三爺,我不去了,今兒是我生日,我媽也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一會兒忙完上我們家吃去吧。”

我三爺哈哈笑著說:“還是一明懂事。”

說著這話,外麵三爺找來幫忙搬東西的人就在門口喊了起來:“叔,這東西直接抬屋裏去不?”

我三爺隔著低矮的院牆朝大門外喊:“先都擱院子裏,一會兒再抬。”

說完轉頭對我說:“一明,到了十二點,我在院子裏放炮,你聽到炮響就把這個爐子給我拎到屋裏去,然後坐上一壺水燒著。”

我答應著看向那個放在院子中間的小煤球爐,火苗燒的正旺,紅紅的火焰竄到爐子外麵,看著就讓人感覺很熱,不自覺地那棵大柳樹下挪了挪,頓覺一股寒意撲了過來,渾身就是一哆嗦。

我三爺這時候也一把把我拉了出來,神色稍變地說:“站爐子旁邊等著吧。”

站在爐子旁往那大枊樹看去,那棵枊樹不知道是哪個年月種的,足有兩人合抱那麽粗,枝條現在都抽出了新葉,枝枝曼曼地幾乎垂到地麵上,盡管院子裏外陽光明媚,可是那棵枊樹下卻像被隔絕於世的另一個世界,陰涼的讓人看著都發冷。

心裏有些發怵,就想著我三爺能快點放炮,然後我完成任務後也快些回家。

十二點剛一到,三爺馬上就點燃早已經鋪好在院子裏的鞭炮,並且囑咐我說:“一明,快把爐子和水拎到屋子裏去。”

我聽他這麽說,忙一手提著那個小煤球爐,一手提著水壺往屋裏走。

腳剛踏進屋就聽到裏麵好像早已經圍了許多人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可是當我抬眼看去,屋裏卻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那麵新刷的白牆上像會反光一樣一閃一閃地有些詭異。我低頭一眼看到火爐裏的火好像被什麽突然壓住一樣,一下子就把原來燒在外麵的火頭給撲了下去,本來燒的火紅的煤球這時候成了灰黑色,一股冷氣迅速把我包圍在其中,頓時感覺像掉入了冰窟。

我心裏這個時候已經非常害怕了,慌忙把爐子放在屋子中間,水壺往爐子上放的時候,裏麵裝滿的水被碰灑了一些出來,滴在下麵燒著的煤球上,發出“嗞嗞”的聲音。

隨著這樣的聲音,原來那些吵鬧聲卻靜了下來,我甚至有些懷疑剛才的聲音是不是真的。

正在此時,卻看到我三爺也進到了屋裏,舉著手向屋內的三麵牆深深作了一個揖後,竟然把我推站在屋子的後山牆邊站著,又朝我做了個揖。

我有些愕然地問他:“三爺,你這是幹什麽?”

他沒說話,做完這些就拉著我出了屋門,然後吩咐外麵等著抬家具進屋的人,把院子裏的東西都往屋裏搬。

這天是農曆的三月十五,已是春末夏初,屋子外麵溫暖的有些讓人燥熱,我回頭想再看一眼那間屋子,我三爺卻低沉著聲音說:“一明,別回頭,跟著我出大門。”

我把本來已經半扭的頭又生硬的轉回來,也沒說話就跟著他出了那個用樹枝捆綁起來的大門。

站在大門外麵,他才像鬆了口氣一樣,緩緩朝著屋裏看了一眼,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裏拿了一個東西遞給我說:“這個小玩意你拿著,也沒什麽貴重的地方,但是你不能把他弄丟了。”

我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個木製的小元寶,樣子小巧可愛,隻有鳥蛋那麽大。

剛一接到手裏,一股細細的異香就跟著鑽入鼻子,讓我腦袋跟著一清,忍不住把它往眼前湊了湊。

我三爺跟著把我手握起來,小聲說:“一明,你的命從出生就跟別人不同,今兒個是群鬼在屋裏給你祝壽呢,你把水壺拎到屋裏也算是還了他們一個禮,無論如何躲過今天的這一劫了,以後的路還很長,三爺隻能讓你多保重。”

我對他說的話一句也聽不懂,正想要再問,他卻轉身向院裏走去,剩我一個人站在大門外的太陽底下。

這時候我看到我媽從路口處轉出了身,大概是等我吃飯等急了,所以就過來找。

見我站在三爺的門口發愣,就過來問:“一明,都搬完了?”

我點了點頭,我媽就朝著院子裏走,邊走邊說:“三叔,晌午去俺家吃飯吧,你這剛搬了家一個人也不好做飯。”

我沒聽到我三爺說了什麽,反正我媽出來直接拉著我就回了家。

那個小元寶一直攥在我手裏,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想給我媽看到,到了家自己就悄悄地收到文具盒裏。

剛放好出了屋門,就看到我媽拿著一套紅色的衣服遞給我說:“今年是你本命年,人家都興穿一身紅。”

我一看那套鮮紅的衣服臉都綠了,嚷著跟我媽說:“媽,我是男生,咋能穿一身紅衣服呢,到學校還不被我同學笑死。”

我媽撇著嘴說:“就你瞎講究,來,先穿上試試。”

說著就把衣服往我身上套,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套衣服剛套到我身上,頓時我就覺得自己身上如火烤一樣難受,而且越來越熱,想把它脫下來卻已經晚了,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像是做了一個夢,自己孤身一人在一所廟宇裏呆著,周圍一直嚷嚷著似乎有很多人,但是我一個也看不到,正在心急的時候,突然看到從門外撲進來一團大火,接著整個廟宇都燒著了。

火包圍了我的全身,我不停的跑,跳,打滾,疼的不停叫喊,但是無濟於事,正在這時,天上卻突然下起了雨,眼看著火勢滅了下去,卻有一個幽靈一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在劫難逃”。

那年的最後我還是逃了過去,真正難逃的是下一個本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