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睿智老人
黑色手機屏幕上的時鍾，跳動著顯示為晚九點零五分，王誌遠嚐試著打開的加密地圖上，校長辦公室所在的行政樓，居然是沒有任何結構線條的水泥塊。
看來即使國安和唐俊峰，也禮節性的把這裏忽略了，畢竟作為湘南警校的核心人物，校長的安全比個人隱私更重要。
叮的一聲，平穩運行的電梯停下，電子麵板上顯示著十樓的字樣。
電梯門無聲的滑開，王誌遠邁步輕聲走出。
門外沒有警衛，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有序間隔設置著幾盞壁燈，照亮了鋪著地毯的寬敞走廊。
王誌遠職業性的觀察了片刻，就向最裏麵那間辦公室走去。身旁陸續經過的幾間辦公室，已是房門緊閉看來早就下班了。
麵前的房門虛掩著，門縫裏透出一絲光亮，似乎是在告訴外麵的人，有人還在裏麵沒離開。
當當當，手指叩響房門。
隨即王誌遠就聽到，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如低空悶響的雷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是王誌遠同學吧？快請進！”
一道淩厲冰冷的光芒，在雙眼中一閃而過，王誌遠緊閉嘴唇搖了下頭，推開房門挺胸抬頭走了進去。
“別那麽緊張，放鬆一點！那老頭眼睛肯定毒的很！”，王樂天在腦海裏提醒道。
煙霧彌漫著緩緩散去，房間裏猶如熱帶雨林，悶熱的空氣從窗戶流出，卻沒帶來任何涼爽的感覺。
一張黑白字體打印的新聞報道，平鋪在略顯雜亂的辦公桌上，報道裏那幾張清晰的黑白照片，吸引了錢啟陽的目光。
“這是什麽？凶案現場？”，錢啟陽低下頭，仔細看著照片裏的新聞現場。
隻見每張黑白照片裏，都有一具屍體躺在地麵，流出的鮮血因為照片色彩關係，看上去不那麽的觸目驚心。
然而錢啟陽的第一直覺發現，不同角度拍攝的照片裏，這兩名死者的身體破碎嚴重，簡直就像是有人故意碾壓或者撞擊數次後，才能表現出來的慘烈狀態。
“不是凶案現場，是兩起意外死亡事件！”，坐在錢啟陽麵前的女人，正是他既尊敬又害怕的老婆，都市早報編輯部主任李勝男。
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在錢啟陽的記憶裏，李勝男到警局的次數，還沒女兒錢頌怡多呢。
辦公室窗外的值班警員們，全都飛快而隱秘的瞄向錢啟陽夫妻，彼此會意的交換著目光憋住笑，等著組長家的河東獅發火，好衝進去幫錢啟陽解圍。
桌上那東西是什麽？不會是組長調查案子，被同樣搜集新聞線索的記者拍到，結果嫂子誤會了組長搞外遇吧？
“現場有目擊者嗎？為什麽沒有報警？”，錢啟陽看向李勝男的丹鳳眼，心中疑惑的輕聲問道。
李勝男歎了口氣，抱起雙臂盯著錢啟陽，“既然是意外，當然有很多目擊者，我們記者采訪了好幾位，他們描述的情形基本一致。”
“我的姑奶奶，你也不注意點！”，錢啟陽習慣性的皺起眉頭，伸手把李勝男胸前的衣襟，用力向裏拉了兩下。
李勝男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的那個動作，豐滿深邃的溝壑從窗外看去，幾乎可以一覽無餘了。
“那這件事你怎麽看？有沒有什麽疑點？”，李勝男刀一樣的眼神，向窗外掃視過去，確認沒有壞小子偷看後，才繼續追問錢啟陽。
錢啟陽拿起黑白色的新聞稿，仔細端詳了幾分鍾後搖搖頭，“就意外事件的概率來說，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你們記者不都采訪目擊者了嗎？如果有凶殺的可能性，你也不會同意報道吧？”
李勝男沒好氣的一瞪眼睛，“這是兩碼事，新聞報道是我們的自由，看來今天找你谘詢錯了，還不如交公糧痛快呢！”
錢啟陽瞬間不停的幹咳著，用咳嗽聲掩飾尷尬，“咳咳，咳，小聲點，被那些臭小子聽見，又該挑戰我的尊嚴了。”
“切，你還有尊嚴？老娘可不允許，那個東西存在！”，李勝男壞笑著站起身，看外麵沒人敢偷看，動作飛快的在錢啟陽臉上親了一口，剛要邁步走出辦公室。
“老婆大人，等等！”，錢啟陽既幸福又無奈的蹭著臉上的口紅，一把拉住李勝男的胳膊，“咱閨女馬上就畢業了，我讓她帶男朋友回趟家，你準備一桌好菜吧！”
李勝男聽到這話，小女孩一樣撲上來，緊摟住錢啟陽捧著油膩的大臉，不斷的親著笑著，“哈哈哈，這才是正事，好樣的！”
錢啟陽不敢強行躲閃，隻好也用力摟住老婆，一邊低聲不斷提醒，“外麵有人，給我留點麵子！”，一邊用殺氣森森的眼睛，搜尋窗外偷看的倒黴蛋。
氣氛緊張但不壓抑，幾乎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後合，肩頭上的警銜不停顫抖著。
不過王誌遠此時，正坐如鍾站如鬆，身體挺拔紋絲不動。
白發蒼蒼麵容慈祥的校長拿著兩杯茶，麵帶笑容從辦公桌那裏走過來，把一杯茶放到王誌遠麵前的茶幾上。
“小夥子不用緊張，先喝口茶放鬆放鬆！”
老人那雙看向王誌遠的眼睛，猶如帶透視功能的超強掃描儀，讓人心中不敢有任何的胡思亂想，生怕會被他輕易的察覺到。
王誌遠禮貌的笑了笑，抬手端起茶杯小口喝著，清香撲鼻的茶湯下肚，整個人果然神清氣爽了起來。
“馬上快畢業了，有什麽想法沒？”，老人放下茶杯問道。
王誌遠臉色誠懇的朗聲說道，“多謝您的關心，我跟其他同學一樣，畢業後準備投身警隊，維護社會和人民安全。”
“這句話說的滴水不漏，個人意願和社會責任，都選擇的很有高度嘛！”，對麵老人意味深長的說著，明顯是話裏有話。
王誌遠此時感覺，好像是用力揮出的重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被對方的老奸巨猾輕易化解。
見機行事不再說話，王誌遠裝出焦灼的表情，一口口喝著清香的茶水，目不斜視甚至不想抬頭。
老校長見狀嗬嗬笑了，“小夥子，進警隊可不是那麽容易，現在都是走公開招考的程序，你有自信能考進理想的部門嗎？”
王誌遠這時才抬起頭，“我有絕對的自信，這點請您放心。”
話雖是這樣說，但他心中有個想法，卻不方便問出口！
老校長麵帶笑容點點頭，站起身走向辦公桌，回來時手裏拿著紙袋。
看到那個紙袋，王誌遠心中一驚，臉上卻沒表現出來。
那是自己的檔案，校長怎麽有興趣，親自調閱出來看呢？
“這裏麵的東西，我已經幫你換過了，那些遮蓋過往秘密的黑色字塊，放在裏麵可是隱患無窮。”
校長忽然壓低聲音，表情嚴肅的拍著檔案，抬頭盯著王誌遠的眼睛。
“多謝您的幫忙了，我以前確實考慮不周，沒有把保密工作做徹底。”，王誌遠仍是臉色未變，但鬢角慢慢滲出的冷汗，卻暴露出內心的驚訝和感動。
“小夥子別替你們領導背鍋，這可不是你的錯！嗬嗬！”，老校長再次和藹的微笑著，抬手指向辦公桌上擺放的一張照片。
“你其實可以叫我老班長，我年輕時也是那隻部隊出身的，那時候他是我的連長。”
王誌遠定睛看過去才發現，當初和自己抱頭痛哭的首長，在照片裏摟著依稀能看出就是校長的年輕戰士，兩個人全副武裝滿身都是泥水。
“所以今天您叫我來，不是每名學員畢業前的例行公事？”
王誌遠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聲音平穩的開口問道。
“當然不是了，那個老夥計拜托我，問一下你畢業之後的計劃，盡量幫你實現設想的目標。”
老校長那雙眼中，再次閃爍著蒼老睿智的光芒，看向心神有些紊亂的王誌遠。
“老首長的心意我領了，我會盡自己努力參加招考，您不用放在心上的。”，王誌遠感動的朗聲說道。
老校長低頭不語，但臉上重新露出的微笑，卻帶著一絲詭秘的味道。
兩人之間陷入片刻的安靜，空氣裏再次漸濃的緊張氣氛，猶如內心激起的強大戰意，在不動聲色的交鋒一般。
“原本這個忙我不想幫，你不會為此怨恨我吧？”
老校長忽然聲音低沉著，抽出那個檔案袋下麵壓著的，幾張釘在一起的白紙。
王誌遠本以為，那是替換掉的秘密，很快就會被銷毀。
“我剛才說過了，一切憑自己努力，您沒有責任幫我！”
話語裏帶著的傲氣，是王樂天在腦海中傳遞出來的，王誌遠如實口述出來。
老校長驚訝的抬起頭，看向王誌遠疑惑的問道，“那你早就籌劃好的計劃怎麽辦？想要實現難度可就更大了？”
王誌遠本能的全身繃緊，眼中那一抹殺氣的寒芒閃過，隨即卻偽裝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什麽計劃？您說的我不懂！我隻是想踏踏實實，做好警隊的本職工作！”
老校長麵色嚴肅的點著頭，一張張掀開白紙打印的文件，從頭到尾飛快的簡訴到，“在發現並幫忙清除間諜後，接受可能很危險的臥底任務，貼身保護綁匪目標的過程中，表現出超凡的身手和冷靜判斷，在最後和劫匪決戰的時候，為了挽救另一名臥底的生命，毫不猶豫的擊斃了劫匪，完美達成預知綁架案的臥底任務目標。”
老校長說完抬起頭，看向王誌遠的眼睛，“你這麽超群的卓越表現，如果不是河東區分局寫給我的這份報告，我也還是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不知道你是這麽低調的高手。”
王誌遠不知該如何回答，如何解釋自己在學校的表現，此時任何的話都蒼白無力，老校長早就洞悉了一切。
一隻蒼老但有力的手掌，重重按在王誌遠的肩頭，老校長慈祥的笑著看向王誌遠，“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無所謂以權謀私了，錢啟陽那個小子很欣賞你，推薦你去湘南市警局重案署！”
王誌遠靜靜的聽著，聽著老人說出最後的一句話，“考核對你而言相對不難，臥底任務的經曆有加分，我已經批示同意了，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腦海裏已經快要暴走的王樂天，雙臂用力抱住了王誌遠，兩個人喜極而泣的興奮呐喊了起來。
“錢頌怡，我愛你！”，這是王誌遠。
“老丈人，我也愛你！”，這是王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