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蛻變
人，是會變的，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所經曆的一切，最終不斷完善自己，不斷改變。有一具老話，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可是當經曆過風雨過後，真的見到彩虹的時候心境卻早已完全倆個樣子，因為你不再是當初風雨之前想要見到彩虹的那個懵懂少年。
聽到樓上突然傳出的嘶喊聲，南宮楚、上官雲傑等人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上了二樓，闖進了那個他們無數次進去卻又無數次黯然離開的房間，聲音就是從這間房間傳出來的，那就是無心養傷的房間。
在衝進去的那一瞬間，所有人幾乎同時愣在了當場，因為此刻的無心，已經醒了，正瞪大了雙眼看著屋頂，滿頭大汗的樣子略顯得有些驚慌。
無心醒了，終於醒了。每一個人都突然變得特別激動，紛紛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說什麽來表達自己此刻激動的心情。因為這是他們這麽些天以來最希望看到的，已經不知道期待了多少個日夜，現在終於可以放下那顆一直提著的心了。
一旁的林萱已經快要哭了，激動的跺著腳，咬著牙，好像恨不得馬上就撲進無心的懷裏，可是她沒有，因為無心的床前還坐著一個人，那個對無心來說最牽掛的人，同樣也是最牽掛無心的人。
緊接著，原本呆坐在床邊，看著突然醒來的無心的如意身體開始顫抖，雙手掩麵，泣不成聲。從最開始的整日以淚洗麵，到慢慢變得堅強，接受了既成事實的如意，此刻再也控製不了自己，一直緊繃的那根神經終於在這一刻鬆懈，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看著坐在**和床邊的倆個人，上官雲傑示意了一下南宮楚和林萱，退出了房間。此刻的時間是屬於無心和如意的，他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最好不要有人打擾。
剛才的那聲呼喊是從無心嘴裏發出來的，眾人一開始以為是樓上發生了意外，進到房間之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現在看來，是無心在重度昏迷的時候夢到了如意，所以才會呼喊如意的名字。也許，也隻有如意才可以讓他忘記那些所有的不堪，堅強的醒來。
門被關上了，房間裏慢慢變得安靜了，隻聽到掩麵痛哭的如意輕微卻清晰的哽咽聲。原本呆呆的望著屋頂，一臉驚恐的無心慢慢的扭過了頭，看向了如意。
看著這個明顯瘦削了許多的女孩，看著這個原本仙女下凡此刻卻略顯狼狽的女孩，身上的那一襲白衣已經不知道穿了多久，已經變得褶皺不堪，淩亂的頭發說明她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的梳洗一番了。看到如意此刻的樣子，無心的心裏在痛，痛得他忍不住緊緊的咬緊了牙關。
不知道過了多久，抽泣的如意終於停止了哭泣，放下了掩著臉的雙手，癡癡的看著同樣也在看著自己的無心，輕聲說道：“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如意哽咽的說道，眼神熾熱。
無心看著淚眼婆娑的如意，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難為你了。”從如意此刻的妝容，無心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日子如意一定是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一定沒有照顧好自己。
聽到無心的話，如意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沒有，沒有為難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沒有想過要離開，所以我得陪著你，等你醒來，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不管有多難。”她知道，一個經曆太多刻骨銘心的過往的人，終有一天會堅持不住的，想要逃離那些痛苦，她也知道，無心的心裏其實很苦。
看著如意的樣子，還有那股堅定的眼神，無心心裏更痛了。他不知道怎麽樣去表達自己的這份心情，也不知道以什麽樣的方式告訴如意他有多在乎。這二十多年以來，他從沒有這樣牽掛過一個人，即使在昏迷不醒的情況下。
“我餓了。”無心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和想要說出一切的那股衝動，轉開了話題緩緩的說道。
如意點了點頭，眼神中略有一絲失望，輕聲問道：“想吃什麽？我讓廚房給你做。”這一刻，雖然失望，但是她的內心是高興的，因為一個人知道自己餓了，那就說明這個人真的活過來了。
“想吃你做的麵。”無心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緩緩的說道。
“好，等著。”如意笑著點了點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站起身向外麵走去，步伐有點沉重，看樣子應該是坐得太久，腿已經麻了，但是卻一刻也不想緩一緩，好像恨不得立刻奔到廚房。
看著如意離去時留下的那個憔悴的背影，無心的心在滴血，他有多想馬上站起來，衝過去一把抱住那個身影，告訴她自己有多麽牽掛她，多麽在意她。可是他卻不能，因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
以前是為了報仇，注定一路奔波與廝殺，而現在，他已經徹底得罪了紅羽，從此誓不倆立，他怎麽忍心將如意牽扯進這場注定無休無止的你爭我奪的廝殺當中呢。就算他舍得，他也不能，他不能再看著自己最親的人又一次離自己而去。
剛才的那個夢，無心現在還記憶猶新，夢裏的一切都好像是真的，那麽真切，那麽感同身受。那是他向往的日子，一片沒有人打擾的聖地，就他和如意倆個人，不再有江湖的廝殺，不再有血腥，隻有他們倆個人，幸福而滿足的生活著。
可那隻是一場夢，一場奢望的，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夢。況且夢的最高後關頭的情景，他清楚地記得。如意的突然消失，還有那漫山遍野的血海，他都記得。他忘不了失去如意身影那一瞬間的驚慌和絕望，他不能讓那一切真的發生。
他知道，選擇自己，就等同於選擇了危險，甚至死亡。他也想跟如意在一起，但是他不能，因為拒絕也許是他唯一能夠永遠擁有她的機會，他不能失去。對於他來說，拒絕，就等同於擁有，雖然有一點殘忍。
想到這裏，無心的眼角，有一滴淚緩緩的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很快，如意便端著一碗麵走了進來，輕輕的將無心扶下了床，坐在了桌前。雖然無心醒了，但是身受重傷的他早已經元氣大傷，再加上沉睡了那麽久，早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
看著麵前這一碗熱氣騰騰，平淡無奇的清湯麵，無心的心裏暖暖的，雖然普通，但是對他來說卻是世間最難得的美味，那是家的感覺，拿什麽跟他換他都不換。沒有再多想，低頭吃了起來，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盡情享受著這久違的人間美味。如意做的麵，是他最喜歡吃的，沒有之一。
“慢點吃，又沒有人跟你搶。”如意笑著搖了搖頭，埋怨的說道，眼裏卻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味道。這一刻，她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丈夫，而把自己當做了他的妻子。
無心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如意的話，依然狼吞虎咽的吃著碗裏的麵，不知道是真的太好吃了，還是他太餓了。他已經不知道躺了多久了，也許真的太餓了。
“以後，以後就讓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吧？好嗎？不需要你承諾什麽，就隻是讓我陪在你的身邊，我不要什麽身份，即使朋友也可以。”如意看著低頭狼吐虎咽的無心，終於鼓足了勇氣，再一次提到了這個不止提過一次的問題。
無心故意假裝沒有聽到如意的話，依然埋頭吃麵，可是心裏卻早已經熱血沸騰，他多麽想立刻就開口答應，可是卻極力控製著。
“難道你一點機會都不打算給我嗎？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知道，你不用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如意看到無心不動聲色的樣子，情緒有一點激動，哆嗦著嘴唇說道。
無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輕聲的說道：“你想要的東西，我真的給不了你，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兒女私情的。”他吞了口口水，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一點。
如意聽到無心的話，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我沒有想要別的，我隻想要陪在你的身邊，難道你要讓我一次次的看著你被人抬著回來？難道你隻有快要死的時候才會想著回到我的身邊？你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再殺人，可是你真的做到了嗎？哪一次不是打打殺殺後受了重傷才回來？”說到這裏，她已經開始再一次哽咽，情緒已經控製不住。
無心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如意這一連串的追問，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想了想，緩緩的說道：“我答應你，從今天開始，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再殺人。”
如意沒有再說話，呆呆的坐在旁邊，二人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就像以前一樣，每一次提到這個問題，倆個人總是不歡而散。
過了一會兒，如意站了起來，抬腿向外麵走去，經過無心身邊的時候，淡淡的說道：“其實我已經猜到是這樣的結果，沒關係，但你要記得你答應了我什麽。”說完便推門離開了。
雖然顯得有些落寞，但她心裏並沒有怪無心，她也知道，讓無心不殺人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了他，她隻是不希望無心積攢的仇人越來越多，更不希望無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殺的人越多，心就會變得越冷。
就在如意剛一離開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是上官雲傑，原本他是來看看無心恢複的怎麽樣的，可沒想到再一次撞見了之前一樣尷尬的情景。
“我好像總是出現的不是時候。”上官雲傑打趣似得說道，自己也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無心沒有說話，低下了頭，繼續開始吃著碗裏剩下的半碗麵，心裏卻在痛，痛得連嚼碎的麵條都難以咽下。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他所做的，隻是想要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人。
上官雲傑看著麵前的無心，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但是他隱隱約約覺得，麵前的無心已經不像以往的那個無心，他好像變了，身上的殺氣好像沒有以前那麽重了，也沒有以前那麽冰冷了，變得更冷靜了，也更可怕，更深不可測了。
一隻暴虐，瘋狂的獅子，和一隻躲在暗處，冷眼觀察著周圍一切的獅子，哪一隻更可怕？
是人都會變得，沒有什麽是一塵不變的，但是想要真正的蛻變，注定要經曆常人所不能忍的過去，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往往不是一個常人能夠承受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