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陰雷術法
天地有法則，冥冥中自有主宰。
所謂冥冥中的主宰，即是命運。命運掌控人的一生，是人與天地法則連結的紐帶。
此異世的修者，反其道而行之，通過命運紐帶，逆向求索，感悟天地法則，吸取命運之力，壯大自身，最終以求逆天改命。
此等修行者，是為命師。
文若海把修煉命力最基礎的幾種法門，隨便教了一遍，把嶽賦打發走，在他看來，嶽賦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文若海的判斷，某種意義上是正確的，可是，他卻有兩件最重要的事情並不知道。
其一，《無敵神功》確實是王老六年輕的時候在一處古墓裏找到的。
王老六找到秘笈之後，自己曾嚐試修煉，結果自然是失敗收場。他以為是自己天資不足，便打算把秘笈賣錢。沒想到，被一位成名高手當眾指出秘笈是假的。於是乎，王老六便成了眾所周知的騙子。
這些年來，王老六一直用坑嶽賦的法子賣秘笈，一方麵是為了賺錢糊口，另一方麵，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讓他遇到能夠練成《無敵神功》的天才，證明他的清白。
其二，嶽賦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正常人。
嶽賦如今的軀體，曾經死亡過一次，因為他的靈魂穿越死而複生，這一點，就連嶽賦自己都不知道。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嶽賦是絕對的異類。他的存在即是異數，自然無法用這個世界的常理推斷。
文若海斷定秘笈無法修煉，打發掉不速之客後，回頭繼續寫那未完成的詩歌。
他被煩得沒了興致，靈感全無，寫了三句的五言絕句，憋了老半天都憋不出最後一句來，剛打算放棄就寢，卻突然感受到了隔壁的命力波動。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文若海震驚無比地看著嶽賦所在的方向。
文若海以聖道入命修行，聖道者，聖人之說世間之真理也。他自幼苦讀，勤耕不輟，實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厲害，隻因他為人低調，不顯山不露水，才沒什麽名氣。會屢試不第躲到山裏來讀書，那也是因為某些不可描述的因由。
文若海修為精深，十分懂得命力修行的門道，按照他的推斷，《無敵神功》根本就不可能完整地運功一輪，若是強行運功，那人將必死無疑。
可事實卻與他的推斷絕然相反，天地間的法則之力，正透過命運紐帶，源源不斷地輸入嶽賦的體內，這表明，嶽賦至少完整地運行了《無敵神功》一次。
“難道那真的是絕世功法，隻不過是我才疏學淺，才無法理解其精妙所在？”
文若海內心掙紮，最終無法按捺住好奇，開始運行《無敵神功》。他苦讀多年，記性非常好，僅僅是看了一遍，便把功法全部記住。
隻是，他行功剛行了一半，便再也練不下去，隻得靠自身強大的修為強行中斷。不過是修煉了半次《無敵神功》，文若海便已受了嚴重的內傷，若非斷功斷得果斷，隻怕會立刻斃命。
“實在匪夷所思，他剛剛就連基本法門都不會，為什麽？為什麽！難道……”
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從文若海的心中浮起，脫口而出。
“難道真如嶽賦所言，他是天才？”
這結論荒謬絕倫，可事實擺在眼前，又不得不承認……內心的不甘、嚴重的內傷，再加上心高氣傲的性情，讓文若海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另一邊，嶽賦根本不知道文若海被他氣得吐血，他現在已經整整運轉了《無敵神功》三遍，此時此刻，他進入了一種虛無縹緲的神妙境界。
他的意識在廣袤的天地間飛行，天空是漆黑的夜幕，隻有一顆星辰孤懸在空中，而地上則是一片荒蕪的沙漠，沙漠的中心，長著一株巨大粗壯的桃樹。桃樹上有桃花，花苞有七，獨獨一朵盛開，餘下含苞待放。
此一片天地，是嶽賦的‘命運蜃景’，這是天地法則在他意識中的投影，亦是他自身命運之力的具現化。夜空中的孤星與大地上的桃花，是嶽賦的命格與命劫。
命格是命運的特征表象，命劫是命運的桎梏與枷鎖。
基於某種妙不可言的因由，命格、命劫之名在嶽賦的潛意識裏逐漸浮現，他終於知道，那天上的孤星名曰‘天煞’，而那地上的桃樹則叫‘桃花劫’，渡一劫，桃花便盛開一朵。
命師修煉命力，命格會愈發地強大，堅不可摧，也就是俗語中所謂的‘命硬’，命硬到極致，便不為天地法則所限，可謂逆天改命。而命劫，則是天地法則對命格的束縛，度過一劫，命格便能擺脫一部分的束縛，獲得更多的成長空間。
簡單來說，命格的層級越高，渡過的命劫越多，實力就越強大。
嶽賦的命運蜃景中，那荒野上有無數的野人。它們赤身羅體毫無靈智，或形單隻影，或三五成群，在荒野中漫無目的地遊**。
忽然，天煞孤星向荒野中投射出一束光芒，光芒過後，受照射之處湧出一股清泉，野人受到吸引，逐漸向清泉所在聚攏。
野人越聚越多，形成荒野中最大的族群，並開始懂得用泉水灌溉耕種，似乎是開啟了一絲靈智。
這個畫麵，嶽賦見過，那就像是‘模擬帝國’、‘文明’一類策略經營遊戲的畫麵。
這一切，其實是嶽賦修煉成果的展現。如今野人才剛剛學會耕種，形成部落。隨著嶽賦修為的提升，那些野人肯定會發展出更高的文明。
蜃景中野人還在努力建設它們的部落，現實中，嶽賦的修煉早已引起了異象。
桌子上的油燈燈碟飛離了燈台，被吸附到嶽賦身上。廚房裏的菜刀被拉扯得‘謔謔謔’的作響，眼看就要掙脫刀架。老宅方圓十丈，一些含鐵的砂礫、石塊受到牽引，不斷地衝擊著牆壁，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放在屋外頭的鋤頭，在吸引力的拉扯之下，匍匐在地緩緩朝著嶽賦前進。
隔壁的文若海，本來打定主意，不去在意嶽賦，可到了現在，他再也淡定不下來，被周圍的異象震撼得目瞪口呆。而另一邊，韓酸依然睡得像死豬一樣，完全沒有察覺外界的變化。
良久，文若海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可惜是陰雷術法。”
文若海心裏想說的，其實不是‘可惜’，而是‘幸好是陰雷術法’，出言有信不說妄語是他的持身之道，但最後，他還是言不由衷，說了違心的話。
文若海為人低調，表麵上平易近人彬彬有禮，實則心氣極高，恃才自傲。嶽賦天資如此糟糕都能修煉《無敵神功》，他自詡天才，卻練到吐血，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打擊。假若這取名浮誇的《無敵神功》真的是絕世神功，那還讓不讓人活啊？
所以，他暗自寬慰，幸好是陰雷術法。
修煉命力有三途，分別為武技、聖道、術法，而《無敵神功》便是屬於術法。術法有陰陽兩性，金木水火土風雷七係，而陰雷術法，是公認最弱，最雞肋的一類。
陽雷就是電，霸道無匹殺傷力驚人，而相對應的陰雷，在文若海看來，除了能吸附牽引些鐵製之物，並無大用。
說白一點，嶽賦練成此功法，隻能讓自己變成一塊人形磁鐵，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看到嶽賦隻不過是練成了一套古怪的廢功，文若海心中偷偷竊喜，快慰地回茅屋睡覺。當然，此非君子之道，他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文若海睡覺了，隔壁的嶽賦繼續行功，整整運功七次，意識才緩緩從命運蜃景中退出，回歸現實。
嶽賦本想躺床便睡，卻發現自己臉上莫名其妙的粘著燈碟，把燈碟拌開，燈油燃燒留下的油渣已經糊得他滿臉都是，黏黏糊糊的非常惡心。
這麽髒自然不能睡覺，嶽賦隻好去洗臉，到了廚房，又發現水缸裏沒水了。韓酸每天日落前都會把水缸裏的水挑滿，但是她昨天跟嶽賦生悶氣，所以罷工了。
於是乎，嶽賦隻得到山上的山溪裏洗臉。韓酸平常就是從那裏挑水，告訴過嶽賦大概的方位。山溪離老宅並不遠，但嶽賦路不熟，加上夜裏山路不好走，一來一回耗時不短，等他回到老宅，天已泛白。
也就隻有嶽賦這麽膽粗，膽敢大半夜闖進旗山的深山老林裏，那裏除了有猛獸毒蛇，還可能會遇到別的危險。旗山之後，便是古倫山，古倫山外，便是八千裏蠻莽草原，那裏是魔蠻的地盤。雖說有靖國公鎮守邊疆，亦難免敵人滲透。
嶽賦見天亮了，自己也沒多少睡意，便在屋外鍛煉了起來。這個時候，韓酸也習慣性的起床了，她性情率直，不記仇，睡了一覺，便把‘以後不理你’的誓言忘記的幹幹淨淨。
聽說了嶽賦修煉的事情，韓酸也非常高興。
“少爺少爺，為什麽別人買的就是假的，你買的就是真的呢？”
“我厲害啊！古有伯樂相寶馬，今有你少爺我慧眼識秘笈。”
嶽賦笑得非常得意，韓酸不懂他說什麽，但看見他笑得這麽開心，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韓酸見識雖然少，卻也知道命師都非常富有。要是少爺能夠成為命師，那真是太好了！
隔壁的文若海亦起來早讀了。他本該好好休息，但十年如一日的早讀習慣，卻不能因為一個嶽賦而中斷。
文若海想去恭喜嶽賦練成秘笈，無意中聽見嶽賦與韓酸的一段對話。
“少爺少爺，為什麽你要做這些奇怪的動作？”
“這叫廣播體操，做來鍛煉身體的。”
“少爺少爺，為什麽你不繼續練秘笈了？”
“不練了，王老六那秘笈是術法，我要練武技，將來要當劍聖。”
“少爺少爺，為什麽別人都練不成，就你可以？”
“因為其他人是庸才，你少爺我是天才。隔壁那窮書生也說秘笈不能練，其實他就是個酒囊飯袋，肚子裏沒料，根本不懂秘笈的厲害。”
文若海怎能容忍別人罵他酒囊飯袋，可他的確斷言秘笈無法修煉，而嶽賦也確實練成了秘笈。事實擺在眼前讓他無從反駁，怒氣攻心之下，他再次吐出一口老血，捂著嘴巴踉踉蹌蹌地回茅屋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