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逼上書山

法器反噬,嶽賦在小說裏看過很多,一般來說,結果都會非常慘烈,不是經脈盡斷,就是身死道消。然而,三才寶玉的器靈是一位溫柔的妹子,所以反噬起來也十分溫柔,隻會讓人五髒六腑運轉稍微不暢,而不暢的最終表現,就是便秘。

而壓製反噬的方法亦非常簡單,不需要吃什麽天材地寶,也不需要吞噬器靈,嶽賦隻要勤讀詩書,學習些優雅的文章辭賦,就能安然無礙,還能增長命力修為。

經過與少女的一番溝通,嶽賦了解到,他假若想日後都可以排便通暢,除了不能口沒遮攔說髒話,還要至少每日讀一個時辰的書,而且不能讀小黃書,要讀那些高雅的好書。

嶽賦的意識退出命運蜃景,他覺得無比蛋疼,但肚子絞痛難忍,卻不能無視。於是乎,他隻好擦擦屁股,然後找胡文借書了。

胡文把那本《六蠹解疑》遞給嶽賦,嶽賦翻了幾頁,滿頭黑線……看不懂啊!不僅看不懂意思,上邊有很多生僻字,他連讀都不會讀。

無奈之下,他又隻好厚著臉皮,問胡文要一本‘輕鬆’一點的。

胡文的包袱挺大件的,裏邊除了一件洗換的貼身褥衣,其餘都是書,他又找了一本給嶽賦,嶽賦一看,說還是不夠‘輕鬆’,於是乎,嶽賦便說要自己來找。

最後居然被嶽賦找到一本《千字文》。題目一樣,開頭卻不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過文章內容,還有難易程度,都一樣是屬於孩童啟蒙讀物,嶽賦心中歡喜,這本書,他能讀懂!

胡文不明所以,道:“這位大……”他本來想要喊大哥,卻發現他四叔與嶽賦稱兄道弟,亂了輩分不好,想改成叔叔,又覺得嶽賦隻大他幾歲,喊叔叔也不妥,最後隻好喊公子。

“嶽公子,本……本人方才見公子經略義理有一番獨到見解,我雖然不敢苟同,卻覺得公子非不學無術之人,可是……公子你為何要看孩童蒙學用的讀物?”

嶽賦惱羞成怒,罵道:“你知道個……”隻是屁字還沒說出來,肚子又一陣劇痛,他隻好強忍著火氣,好言好語地說道:“你也不是蒙學的年紀了,還不是一樣帶著《千字文》?你能讀,我自然也可以了。”

“老師說溫故而知新,我最近在學《六蠹解疑》,偶爾也要複習一下《千字文》。”

“你看,你師父的見識就比你高多了。”嶽賦搭著胡文的肩膀,吹噓道:“萬丈高樓平地起,這道理懂不?要知道基礎是重中之重,我也是時常溫習舊課,才能有今時今日的學識。”

“哦,原來如此。”胡文恍然大悟,心想:這個嶽公子,雖然行為怪誕、語言偏激、言辭粗魯,卻也不是泛泛之輩啊!

肚疼越來越厲害,嶽賦拿過書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叫道:“我現在要上茅廁,以後我會再認真指點指點你的。”

胡文看著嶽賦的背影,又不禁再度點點頭,心想:上茅廁都要讀書,如此勤奮,嶽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嶽賦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剛才挖的坑已經被雪埋了,找不到了,隻好再挖新坑。坑挖好,他蹲下來,高聲朗讀了一遍千字文,大概隻拉出了三分之一。

他隻好把千字文再讀了兩遍,才終於把髒東西排清,整個人舒暢起來。隻不過在這般的暴雪天氣下,戶外的氣溫非常低,他光著屁股蹲了那麽久,早就凍傷了。

他回到屋子裏頭,發覺兩臀一片麻木,之後便覺得火辣辣的,又疼又癢,加上背上的傷口還沒好全,凍了一凍,也開始癢了。

各種各樣的難受感覺加在一起,這一切一切的開端,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三才寶玉。嶽賦這下才明白到,為啥爹娘老師從小都讓他好好讀書……他已經下定決心,到了榮平城,一定要找個靠譜的教書先生,從基礎好好學起。

畢竟,萬丈高樓平地起啊!

而此時,身上還帶著重傷的文若海,竟然在一旁仔細地指導胡文的功課,嶽賦發現,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人了。

一開始,嶽賦覺得文若海單純就是一個賤人,特別是當文若海拋下他與趙紅伊獨自逃命的時候。可是當日遇到狼騎兵攻擊,文若海卻又不像是貪生怕死的人。若是沒有他那一招傲然詩意,嶽賦他們也無法安全撤退到旗山鎮裏頭。

嶽賦發現,文若海是一個虔誠的皇權至上的信仰者,替皇帝辦事,他真的可以命都不要,可是同時,他又對普通的平民百姓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更讓嶽賦不爽的是,這個家夥表麵上謙卑大方,內裏卻是個小氣鬼,別人不如他的時候,他會一臉真誠的教導別人,比如嶽賦先前向文若海請教的時候,文若海都有教他。

問題是他教人的時候,顯擺的性質多餘助人為樂,那一副老子就是厲害的嘴臉實在有些難看。

而且!一旦別人比他厲害,這家夥心裏各種羨慕嫉妒恨就來了,變得處處針鋒相對。

這種人,在這個異世,這種時代比比皆是,嶽賦也不好指責他們什麽,畢竟,大家所經曆的教育不同,價值觀世界觀也不同。隻不過,嶽賦是從心底不喜歡這種人。

隻是,如今的場景讓嶽賦覺得非常奇怪,他看著文若海細心教導胡文,心想,他認真過頭吧?他居然是真的在教啊!這家夥,轉死性了?

夜幕悄然而至,晚上風雪更大,大得可怕。屋裏隻有一張棉被,韓酸與趙紅伊蓋著棉被,抱在一起在房間裏睡覺,而其餘的四個男人,則隻能在大廳裏點個篝火,找些幹草塞進衣服裏,勉強撐過這個夜晚。

第二天早上,雪算是停了,但是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雲層極厚,關鍵是,氣溫低得驚人,嶽賦穿越前,是南方人,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天氣。

胡文哈氣暖了暖手,叫好道:“瑞雪兆豐年,好啊,好啊!雪這麽大,看來明年肯定會有好收成了。”

文若海也邁著不穩的步子挪到屋外,他看了一眼天色,再踩了一腳積雪,搖頭道:“雖有瑞雪兆豐年的說法,但不能照本宣科。雪太大了,冬天會有許多百姓撐不過去,明年春汛也恐怕會洪水為患,北方三大州,五年才穩住局麵,這下又不知會失去多少人口。”

歸根究底,文若海擔心的,還是朝廷的統治,而非百姓的生死。

嶽賦也跟著歎息,他道:“天災倒也還好,大家同心協力想辦法撐過去就是,我怕的是天災過後,連帶著是人禍,那才是最可怕的。”

文若海皺眉,問道:“嶽公子是怕有人作亂?”

“作亂是小事,我是怕會出大事。”嶽賦看著天色,神情愈發的凝重。

他記得他穿越之前的那個冬天,天氣異常冷,老家在南方,一般冬天都不下雪,那年卻下了六十年來的第一場雪。

隻看那些狼騎兵的拚命勁兒,就知道那一批貨物對他們多麽的重要。再細想一層,貨物多是木炭、糧食,顯然,魔蠻通過某種信息知道,這個冬天會特別冷。

這般的天氣,那些魔蠻的牲畜必然會大量凍死,同時又沒有足夠的糧食與禦寒物資,嶽賦如今擔憂的是,魔蠻會不會大舉進攻大明,掠奪足夠的糧食。

所謂人禍的極致,便是戰爭。

眾人的目的地都是榮平城,於是大家便結伴上路,有了胡樂他們兩叔侄幫忙背文若海,嶽賦的負擔該是大為減輕才是,可這個倔脾氣的家夥,卻依然要堅持所謂的極限體能訓練。

胡氏叔侄二人皆有修為,高低不同,看到嶽賦如此,無不嘖嘖稱奇。

因為,他們從未見過這麽孱弱的家夥修行武技。

雪時斷時續,時大時小,大雪封山,路極不好走,本來兩天的路程,眾人走了整整五天才走完。

可是剛到榮平城,遠遠的便看出不對勁,那城裏頭,居然到處都冒著黑煙。走近一看,城門居然緊閉著,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嶽賦大聲問城樓上的士兵,士兵們卻當是聽不見一樣,無可奉告。

城牆邊上,滯留了大量的百姓,大概是因為聽說了魔蠻入侵,從附近的各個城鎮村莊逃來榮平城避難。然則,在如今的天氣狀況下,倉猝逃跑的百姓們,根本就帶不夠禦寒的衣物以及足夠的糧食,城牆附近,已經能夠看見大量凍死餓死的屍體。

最觸目驚心的,是五丈高的城牆之上,那座雄偉威嚴的城樓居然被摧毀了一半,另一半也像是即將坍塌。

一柄鐵槍,刺在城門牌匾的榮平兩字中間,把一隻殘肢釘在牌匾之上。

文若海剛一看見那手臂,突然間失聲痛哭,嶽賦不明所以,問他是為何。

“那是師父他老人家的手臂!”

按照那些沒節操漫畫的套路,本來該是吐槽一下‘這麽遠你都認得出來?你跟你師父的手是什麽關係’。

隻不過,漫畫跟現實始終不同,漫畫裏的人物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嶽賦卻不能。他見文若海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趙紅伊也是淚流滿臉,他也有惻忍之心,哪能這般挖苦別人。

天地君親師,文若海恪守此道,雖然他某些手段為人所不齒,但是對於洛襄,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胡樂也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他聲音顫抖,喃喃道:“鄧老將軍,何至於此啊!”

可是,如今城門緊閉,該如何是好?

這時,趙紅伊大喊:“城樓上的衛兵聽著,本小姐是指揮使洛襄洛大人的徒弟,請兵大哥通傳一聲,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趙紅伊剛說完這話,突然感覺到毛毛的,她駭然發現,一雙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正憤懣地盯著她。

她,又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