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平沙落雁(上)

第二卷 江南行 第二十章 平沙落雁(上)

玉麒、燕月、小莫、玉翎、燕傑,長身玉立在小卿房外的院子裏,屏息凝氣,恭敬地等著給小卿請早。

小卿換了身淡藍色的衣服,走了出來。看了眾位師弟規矩地跪下行禮,笑了笑,吩咐他們起來。

玉麒麵如冠玉,氣色平和。

燕月的臉雖然已經退腫,但是鞭痕宛然,讓燕月本就輪廓分明的臉更顯冷俊,他略上揚的唇角,彰顯著他的桀驁。

小卿略皺了眉,走到燕月跟前,用兩根手指夾了燕月的下頜,左右板動。

燕月被小卿的舉動弄得有些心慌,難道自己這英俊非凡的臉又惹到老大。

“這傷上藥了沒?”小卿問。

“又不重。”燕月不喜歡在臉上抹紫凝露,實在太香了。

小卿冷了臉:“不是吩咐你運功療傷,臉上怎麽還是這副模樣?是想讓人看了,說我這當老大的虐待師弟?”

“你本來就是虐待師弟。”燕月在心裏嘀咕道,卻忙低眉順眼地垂了頭?:“燕月不敢。燕月稍後就會上藥。”

小卿放過了他,將目光放在小莫身上。小莫的心裏就忐忑起來。

“〈顏氏家訓〉兄弟篇,背!”小卿看著小莫。

小莫心裏奇怪,老大怎麽忽然考這個。〈顏氏家訓〉小莫從七八歲時已背得很熟。也沒少跪在院子裏被罰抄這洋洋灑灑四萬餘字的〈顏氏家訓〉。

恭敬地應了一聲,小莫朗聲背誦:“夫有人民而後有夫婦,有夫婦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兄弟,一家之親,此三而已矣。自茲以往,至於九族,皆本於三親焉,故於人倫為重者也,不可不篤……”

小卿點了點頭,就知道小莫一定是沒問題。揮手打斷小莫的背誦,訓示道:“這幾日,你們將這家訓背熟,若是楊大哥考教起來,誰出了問題,我一定重重責罰。”

“楊大哥要來?”小莫忽然覺得天上似乎有烏雲飄了過來。

“大概這兩日會到。”小卿瞪了小莫一眼,小莫忙收起那副世界末日要來的神情,言不由衷地道:“小弟也是十分想念楊大哥的。”心裏卻琢磨怎麽找個適當的理由能從這裏消失。

小卿冷冷地掃了幾個師弟一眼,冷肅地道:“我敬楊大哥如兄如父,師父對楊大哥也讚許有加,若是你們敢在楊大哥麵前失了禮數,就等著被吊到樹上挨鞭子吧。”

看著幾位師弟恭敬應諾的樣子,小卿緩了語氣道:“你們這幾日,都沒少受教訓,最好記在心裏。謹言慎行,謙恭自律。”

這件事吩咐完畢,小卿命玉麒帶玉翎去查看休夫人的動靜,“蘭若客棧周圍百裏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呈報。”

隨後又吩咐小莫,命他處理碧落十二宮的事情。

“讓宇文蕭蕭將前十章背下來,”小卿指了桌上放的〈顏氏家訓〉,“晚上帶他過來回話,錯一個字,打一下板子。”

“那蕭蕭不用再劈柴了吧?”燕月心裏替蕭蕭高興,在屋裏背文,總好過餓著肚子劈柴吧,再說,大凡世家弟子,又有幾個不會背這顏老頭的家訓的,看來老大也是不想再繼續為難蕭蕭了。

“柴還是要劈。”小卿道:“他劈柴,你在旁念了給他聽,自己也好好溫習一下。”

燕月楞了一下,才苦著臉道:“老大這是罰他還是罰我?”

“你不該罰嗎?”小卿看著燕月:“還想討了更重的罰去?”

“燕月不敢,燕月這就去辦。”燕月覺得自己目前的身體好象不宜再因為自己這不會“討巧”的嘴再受連累了。

“若你再敢私自給宇文蕭蕭送了吃的去,連你的飯索性師兄也省了。”小卿笑斥燕月。

燕月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瞞不過老大去的。

眾人都被小卿譴走,隻留下燕傑恭敬地肅立一側。

“燕傑,昨夜你可用功調息了?”

鞭棒這種皮肉傷,雖然痛在肌膚,但是不傷內息。學武之人均是內外兼修。雖受鞭笞,不宜外練筋骨,但是卻不影響調息內力,而且內力調息,雖不能減輕疼痛,卻十分有助於傷勢恢複。

但是調息之時,需盤膝而坐,那受了鞭笞的屁股自然疼痛非常,所以燕傑便偷了懶,趴著睡了一夜。

如今聽了師兄的問話,背上的冷汗就下來了,燕傑屈膝跪地道:“小傑該罰,小傑昨夜偷懶沒有練功。”又討饒道:“請師兄原諒小傑這一回,實在是昨日屁股疼得厲害,小傑連翻身都痛,就更不敢坐著了。”

小卿就知道燕傑必定會有這番借口,卻也沒責怪他,隻是命他回去調息,不許再趴著養著了。

待燕傑站起,小卿又命他將手伸出來。

燕傑的手依舊腫著,滲著血絲的鞭痕條條密布。

小卿拿了紫凝露出來,“若是上了紫凝露,這腫早也消了。”

燕傑可是怕紫凝露滴在手上的疼痛,所以隻求著玉翎給他在手上塗了普通的傷藥。

紫凝露滴到燕傑手心,燕傑痛得臉都白了,眼淚也掉了下來。

小卿握著燕傑的手,看著燕傑額頭的冷汗,心裏很是心疼,臉上卻依舊冷漠。

“現在知道疼了,以後做事就小心。”為燕傑仔細衝洗過手,又為他點上傷藥:“再挨打時,不許蜷手,手掌被打不過是痛過就算了,若是傷了指頭筋骨,那可有得養了。”

燕傑隻是點頭稱是,待小卿都為他處理好了,才用手背擦了眼淚,怯懦地道:“老大,小傑昨日和老大說的話,老大可不可以忘掉。”

小卿看燕傑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怎麽,告了燕文的狀,現在後悔了?”

……………

玉翎站在玉麒身邊,衣角在山風中輕揚。兩人站在一座半山腰上,看著下麵山凹裏的蘭若客棧。

蘭若客棧掩映在一片花木中,分外靜謐。四圍的大院落,黑漆的大門,若非門楣上“客棧”兩個大字懸掛,真易讓人誤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私宅了。

往左望去,約十裏左右,是散落著人家的小村子。再遠處,青山連綿處,是一望無際的阡陌縱橫。

“老大既然知道休夫人的落腳之處,為何不主動出擊?反而要在這裏等?”玉翎一麵隨著玉麒飄然下山,一麵問。

“你說呢?”玉麒笑了笑。平坦的官道上,偶有驛馬飛馳。平靜而祥和的景色一如既往。阡陌間,勞作的人們雖然汗流浹背,卻因為豐收在即,而充滿收獲的喜悅。

“小弟不知,所以才請教師兄。”玉翎帶著笑,恭敬地回答。

玉麒含著笑看了他一眼:“真若蠢得如此,師兄可就拿板子打你了。”

玉翎忙道:“小弟知了,是因為青翼、孫劍蘭還在休夫人手中,所以老大投鼠忌器。”

玉麒瞪了玉翎一眼,笑斥道:“小心你說話的內容,投鼠忌器的詞,也敢用到老大身上?”

玉翎應了錯,卻忍不住道:“這個荊軻到是慣會四處留情,竟生了這麽一大堆兒女出來。”

玉麒斂了笑容,斥玉翎道:“你是越來越放肆了,這話要是老大聽到,必定掌你的嘴。”

玉翎心裏不服,卻垂頭應了聲:“是,小弟失言。”其實心裏卻想著,我又沒有說錯,孫劍蘭、青翼、宇文宛然、宇文蕭蕭,證實的了就有四個了。

又問道:“早上老大提到的楊大哥便是荊軻的嫡親大哥嗎?”

玉麒點了點頭:“荊軻本名叫楊榮曦,是楊榮晨大哥的胞弟。隻是十六年前叛出楊家。”說到這裏歎了口氣:“這次楊大哥來,隻怕是來清理門戶的。”

玉翎不以為然地道:“荊軻這種人寡廉少恥,貪生怕死,沒有骨頭,死不足惜。”

玉麒冷了臉斥道:“沒有規矩。”

玉翎見師兄似乎真有幾分生氣,覺得為了荊軻這樣人,平白地挨師兄教訓也不值得,就垂了頭不再多說。

玉麒駐足在路邊,看著地裏正在忙碌的一家人,一隻黃毛狗懶洋洋地趴在田埂上,看了玉麒、玉翎,抬了抬頭,又躺了下去,繼續舒適地曬著肚皮。

看著齊腰高的稻子隨風起伏,玉翎不由笑了笑:“不知是否上次給小莫師兄打得狠了,如今見到這種稻浪起伏的場景,便隱隱地屁股會痛。”

玉麒想起那次老大以“一文錢”的租金,將玉翎、燕傑租給佃農幫忙秋收的事情來,回頭嗔怪地看了看玉翎:“都是我平日對你太過放縱,才會讓你那麽沒有規矩,怨不得小莫教訓你。”

玉翎應了聲是,心怨自己多嘴,為什麽提起這件事來,偷眼去瞧師兄,師兄果真有些冷了臉,心中奇怪玉麒師兄似乎也越來越嚴厲了,不由十分沒趣。看師兄又向前走去,忙亦步亦趨地跟上。

玉麒又停了腳步。玉翎忙也停下,一臉慌張地問:“師兄,小弟又做錯什麽了?”

玉麒原本想教訓玉翎兩句,看玉翎緊張模樣,不由笑道:“師兄是想提醒你,楊大哥來時,你言辭更要謹慎,免得再挨教訓。”

玉翎奇怪道:“楊大哥不是來教訓荊軻的,難道還會尋咱們的不是嗎?”

玉麒警告地看了玉翎一眼:“總之你小心為妙。”

說話間,前麵已經到了蘭若溪邊,再無人煙,溪水清澈,潺潺流淌。

玉翎身上斷水劍忽然發出一聲龍吟。斷水劍乃前古神兵,遇敵示警之事,還是頭次發生。

玉麒和玉翎不由同時停步凝神。

附近有高手,而且殺氣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