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屈打成招(上)
第二卷 江南行 第十七章 屈打成招(上)
小卿手裏拿著一張宣紙,正在細看,上麵寫滿蠅頭小字。這是驛站剛剛八百裏加急送到的。
小卿看完,才笑著對宋南道:“說吧。”
宋南應了一聲:“聽香已經遵從老大的命令喂過雞、鴨、豬。如今在廚房等老大的吩咐。”宋南猶豫一下,停住不說。
“她還說什麽了,你直說就是。”小卿很奇怪聽香果真做了這些事情,看來棍子的力量還是強大的。
“是。”宋南看看碧落天大人的臉色,忐忑道:“聽香說,讓屬下請示大人,用不用她過來……喂大人。”這句話說完,宋南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小卿微微一笑:“讓她吃飯吧。”
“是。”宋南暗中舒了口氣,大人看來並未動怒。
“宇文蕭蕭聽話嗎?”小卿當然不會忘了另一個犯人。
“宇文蕭蕭劈的柴,隻劈了不到三分之一。”宋南稟告道。
“隻劈了那麽多嗎?”小卿略收了笑容。
“老大,小弟去看過宇文蕭蕭,柴火雖然劈得不多,但是都按老大的要求一絲不差,而且這兩個時辰都沒有休息過。”玉麒對宇文蕭蕭的印象不錯。他胸前有傷,又被封了內力,以這樣一個大少爺來說,能做到這些已經不錯了。他手上都被斧子磨出了血泡。
“柴不劈完,不許休息,也不許吃飯。”小卿冷冷地道。
宋南領命而去。
當然,沒有飯吃的除了宇文蕭蕭,還有院子中快跪成化石的燕月和燕傑。
燕傑幾次看見老大和玉麒師兄從前麵的回廊走過,都會嚇得心跳停上半天。這頓好打雖是躲不過去,但是卻總盼著來慢一些吧。
小卿終於帶著玉麒走了過來。燕傑即便微垂了頭,也看見了玉麒手中那根尺長的九曲蛇鞭。不自覺地就繃緊了背上的肌肉。
“老大,燕傑之錯,都是燕月之錯,請老大罰我就是。”燕月微垂了頭,替燕傑求情。
“錯在何處?”小卿看著燕月,聲音溫和。
“燕傑偷家裏的藥材去賣,燕月沒有嚴加管教,反而替他開脫,隱瞞未報,縱容師弟之錯,願領老大重罰。”燕月聲音有些顫抖。
欺瞞尊長,這罪認了,老大必定會像上次一樣狠打自己。上次雖然受罰,總在屋內,自己師兄弟麵前,都是一起受罰長大,雖覺羞憤,也尚能忍受。
如今老大的意思,分明是要在這院子中刑罰自己。可是這客棧內最少也有二三十人,除去碧落宮的殺手、宇文蕭蕭、荊軻等男人之外,另有聽香、紅鸞等女人,想到這裏,燕月怕得身上都哆嗦起來。
“師兄,是燕月之錯,燕月願意認罰。隻是想求老大開恩,能將這頓打暫且記下,等回到傅家,哪怕加倍再罰,小弟也絕無怨言。”燕月叩頭哀求,滿麵通紅。
小卿將慕容芸的信扔給燕月:“慕容芸為何要見你?”
燕月驚得渾身一顫,卻沒有說話。
“你可有還瞞著我的事?”小卿的聲音已經冷了。
燕月垂了頭。難道老大已經知道了休夫人對自己所說之事?
小卿看著燕月:“看來,上次還是打得輕了。”
玉麒拿著鞭子站在燕月身後,燕月已經褪去長袍,卻懇求地望著老大。
“褲子也褪了。”小卿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玉麒踏前一步,一用力,將燕月的褲子猛地拽到了腿彎。燕月之覺腦袋轟地一熱,背上已經傳來一陣劇痛,玉麒的鞭子已經輪圓了打了下來。
每一鞭似乎都帶起一道血花,燕月痛得直吸冷氣,心裏卻對玉麒有種感激。玉麒為他留了底褲在身上。
小卿沒有再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
燕月背部舊有的鞭痕、棍痕依舊猙獰,尚未愈合。一鞭下去,肌膚上立刻綻開翻裂的血槽。背部很快就血紅的一片。
燕傑跪在旁邊,聽著鞭子落在師兄身上的響聲,強忍了淚沒有掉下來。雖然鞭子尚未抽到自己身上,但是師兄忍忍的呻吟聲,已經讓燕傑似乎感覺到了那劇烈、無法忍受,卻隻能忍受的疼痛。
老大沒有發話,玉麒當然不敢停。隻是燕月背部似乎已經找不到著鞭的地方,鞭子隻得落到了燕月的臀脛之上,鞭子過去,棉質的底褲立刻開裂,燕月終於忍不住道:“師兄,燕月說了。”
“休夫人曾說,知道燕月的身世。”燕月抬頭看向老大,眼中全是懇求之色:“老大饒過小弟這次吧。小弟不敢打聽自己的身世,但是如她能救玉翔,小弟還請老大許燕月赴約。”
小卿走近燕月,一掌打得燕月撲倒在地。燕月忙重新跪好,臉上已經高高腫起。
小卿已經接過玉麒手中的鞭子,一腳踢在燕月背上,將他踢得趴伏於地,鞭子揚起,又狠狠打在燕月的臀脛之上,力道之大,打得燕月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呼,身子前傾,幾乎摔倒。
“跪好!”小卿冷冷地喝道。燕月雙手撐地,勉強承受老大越來越重的力道。鮮血已經順著胳膊滴落地上。
鞭子帶著呼嘯地風聲,密集地打在燕月的臀脛上和腿上。
燕月咬了嘴唇,再不出聲,隻當自己已經死了,隨老大去打。
“傅兄果真在教訓燕月兄。”一身白衣的荊軻忽然出現在院中。身後追過來的宋南已經嚇得跪伏於地:“屬下該死。”
小卿停了手裏的鞭子,看著荊軻:“荊兄是來觀刑?”
荊軻已經走到燕月身邊,看著渾身血汙的燕月,眼中全是疼惜,他跪坐在燕月身邊,歎了口氣:“傅兄打起人來,竟與我哥一模一樣。”
燕月抬起滿是冷汗而蒼白的臉,對荊軻笑了一下:“荊兄還是請回吧。我是挨打挨慣的。”
荊軻用手扶了一下燕月已經被汗濕透的發梢。
“傅兄,荊軻不敢求傅兄放過燕月兄。隻是容他休息一刻可好?總得容他喘過來氣,你再打他,總不能一下打死了,也沒了樂趣。”
小卿對荊軻的譏諷之言毫不在意,喝道:“燕月,跪好。”
燕月隨著師兄的喝聲,挺直了腰。
“你是因為想知道自己身世,所以對玉翔被下毒之事詳做不知?”小卿用鞭子抬起燕月的臉,讓他仰視自己。
“燕月不敢,也不會這樣做。”燕月因為師兄的懷疑而感到心痛。
小卿的鞭子已經啪地一聲,抽在燕月臉上,一道血槽立刻映在燕月那未被打腫的半邊臉上,隨後,鞭痕兩側的皮膚,立刻腫脹起來。
“你真的沒做嗎?”小卿再次用鞭子抬起了燕月的臉。
“燕月沒做。”燕月看著老大,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
“玉麒,過來掌嘴!他不說實話,就不許停。”小卿終於收回了鞭子,卻冷冷地吩咐道。
玉麒應了,走到燕月身邊,燕月微閉了眼睛:“就是師兄打死燕月,燕月也是沒做。”
隨著啪啪地響聲,燕月的臉已經腫脹得幾乎變了形,鼻子和嘴裏的血不停滴落。聲音也有些含混,但是燕月仍隻是四個字:“燕月沒做。”
“傅兄看來是想逼死燕月兄了。”荊軻再也忍耐不住,在燕月再次被一個耳光打倒在地後,按住了燕月,不讓他再起來。
“師兄。”玉麒也忍不住跪地叩頭:“燕月他再糊塗,絕不會做出背叛師門之事,請老大饒過他這次吧。”
燕月已經勉強推開了荊軻,重新跪好,微仰了頭道:“燕月沒做。”
小卿冷冷的地道:“你沒做那是最好,若是日後被我查出你有任何背叛師門之事,我都活活打死了你。”
燕月恭應道:“是,燕月記住了。”
“跪到一邊思過。”小卿終於暫時放過了燕月。
燕傑已經將自己近來所有做過可能有違老大吩咐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老大喊他名字的時候,雖然準備了這許久,仍是嚇得燕傑一哆嗦:“是,老大。”
不等老大再問下句,燕傑已經叩首認錯,自己偷拿家中藥材之罪,口風不言之錯,以及救了程美麗,拿了一百萬兩紋銀之事,全都供述出來。
“是燕傑的錯,請老大重責。”燕傑哆嗦著。
“一百萬兩?”小卿看著燕傑。
“小傑不敢欺瞞老大。雖然榜文上是三百萬兩,但是小弟隻收了一百萬兩。而且分文未留,全部捐了出去。”
“還有呢?”小卿輕輕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燕傑不知老大還問什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燕傑,你也長本事了。”小卿將鞭子點到燕傑背上,沒有說話。
燕傑當然知道規矩,有幾次大哥發怒打他,就是扒光了吊到抱龍山莊後麵院裏的樹上,拿著鞭子狠抽。那種滋味,燕傑想起來都哆嗦的。
小卿老大手中的鞭子打在身上,絕對不比大哥打得輕。燕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
“老大,小傑真的沒隱瞞什麽了。老大饒了小傑吧。”燕傑哽咽地道。心裏仍在拚命考慮,自己到底還有什麽錯事沒想起來呢。
小卿聽了燕傑哭鬧,手中的鞭子反而更重了,又抽了幾十鞭,才停了手,喝問道:“可想起來,還做過什麽錯事?”
燕傑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老大:“小傑都痛糊塗了,實在想不來。請老大明示,小傑一定痛改前非的。”
“跪好!”小卿再次抽了燕傑一鞭子,走到他身前,“把手伸出來。”
燕傑哆嗦著將雙手平伸了出去。小卿手中的鞭子狠狠落在他的掌心上。
“啪”地一聲,兩隻手心上同時出現了一道指粗的鞭痕,痛得燕傑雙手都往下一沉,忙又舉好。
“你真長了本事了,居然敢偷家裏的藥材去賣?越大越不知規矩了。這手就是讓你長了做錯事的嗎?”小卿很少打人時責罵弟子,這次燕傑將他氣得不輕。
隨著斥責,手裏的鞭子可是一下下打在燕傑的手上,燕傑的手心很快腫得如饅頭般,熱辣辣地痛得燕傑兩條胳膊直哆嗦,卻不敢動,還要盡力的平伸著。
小卿再打一鞭,燕傑終於忍不住團了一下手指,小卿第二鞭,沒打在手上,而是揮在了燕傑胳膊上:“大膽!”
燕傑哭求道:“老大別打小傑手了,要被打碎了,還是打燕傑的屁股吧。”燕傑隻覺這手痛要比身上的鞭痛痛多了。
“你還敢求饒。”玉麒終於忍不住提醒燕傑:“你捐款之時,竟敢飲酒放縱,還不向老大認錯。”
小卿冷冷看了玉麒一眼,手中的鞭子已經抽到玉麒身上。
“老大。”燕傑用顫抖的手去拽老大的袍子,又痛得趕快鬆了手:“老大屈打了小傑了。小傑怎麽敢飲酒放縱呢。”
“屈打了你?”小卿停止抽打玉麒,看向燕傑:“你知道狡言諉過要如何罰嗎?”
燕傑委屈地哭道:“老大請相信小傑,小傑真的沒有喝酒。若是小傑真的喝了,絕對不敢不認的。”
小卿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看著燕傑。
燕傑伏低了身子,帶血的手剛一觸地,痛得他立刻抬了起來,又咬牙放了下去:“老大,小傑真的沒有。”
小卿的鞭子已經打在燕傑的臀脛上,鞭鞭見血,燕傑的身體隨著小卿的落鞭一顫一顫,已經痛得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
“老大,饒了小傑吧。小傑認錯了。是小傑的錯。”燕傑終於忍不住了。
“你喝酒了?”小卿終於停了手。
“是。小傑私自飲酒,老大教訓的是。”燕傑的頭埋在兩個胳膊之間,聲音委屈地抽噎著。
“未經允許,飲酒放縱,應該如何處罰?”小卿的聲音依舊冰冷。
“鞭責五十。”燕傑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著令人心酸。
“明知故犯,抗刑諉過呢?”
“該再加五十。”燕傑抬頭起頭,哀求道:“老大,小傑真的痛得不行了,這一百鞭子,容小傑緩緩,明日再打吧。”
“收聲!”小卿冷斥道:“做的時候可想到今日了。”
玉麒拿著鞭子,看著燕傑從背到腿,鞭痕累累,哪裏還下得手去。
可是老大的神情,根本沒有緩和餘地。
“燕傑,你再忍忍吧。”玉麒咬了牙,一鞭抽了下去。
燕傑痛得啊地一聲,叫了起來:“老大,師兄,別打了,小傑要痛死了。”喊歸喊,可是人卻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師兄。”玉麒手裏的鞭子忽然被人托住。
燕月鬆開玉麒手中的鞭子,對小卿道:“師兄不是答應讓燕月代燕傑受罰嗎。這一百鞭子,就賞了燕月吧。”
燕傑哪能再讓燕月替自己受罰,忙緩了氣道:“燕月師兄,小傑沒事的,還是打小傑吧,你前天的傷還沒好呢。”
燕月斥道:“住口!你真想讓老大打死了你。”
燕傑看著師兄神色,也不敢說。
老大罰人時,最不喜人求情,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句,隻怕自己和燕月師兄都要再獲重責。
小卿冷冷道:“燕傑如今敢謊言瞞上,你的責任的確不小。這一百鞭子,就許你代罰。”
“多謝師兄教訓。”燕月叩首下去。
玉麒的鞭子再落到燕月身上,荊軻已經不忍再看,踉蹌著走了。
“師兄,小莫和玉翎回來複命。”小莫和玉翎帶著蘋果的婆婆石榴進到院中時,看著渾身是血的燕月和燕傑,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小卿示意玉麒先停了鞭子,對石榴抱拳道:“有勞婆婆了。”
石榴依舊陰沉著臉,目光卻落在燕月和燕傑身上:“打得好。棍棒底下出孝子,年輕人不挨鞭子長不了出息。”
小卿淡然笑著,請石榴進屋。
石榴想要邁步進屋時,對小卿道:“我做法時,不喜歡吵鬧。”
小卿微笑了一下,對燕月和燕傑道:“這次先饒了你們,滾回屋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