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殉(下)

第三十八章 生殉(下)

彩蝶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雖然每天渾渾噩噩的,但卻是不哭也不鬧。而且在自己的房間擺了一排的香,當最後一根香滅掉的時候,就是自己生命結束的時候。

有其他好心的宮女擔心彩蝶的身體,三番五次勸說她要好好享受生命最後的尾巴。可是彩蝶每次都是搖搖頭,不置可否。因為再有一天,自己就要長眠於地下了,現在又怎麽忍心每天去睡那麽幾柱香的時間,讓自己沉浸在那無綿的黑暗中呢。

最後一天的早上,有人敲響了彩蝶的房門,彩蝶打開門,看到了一身宮女打扮的夏北北。“北北?”彩蝶來不及問候一句,就被夏北北擁住了。“我今天帶了酒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彩蝶看著北北發紅的眼眶,和手裏提著的兩小壇子酒,笑了。

酒過三巡,兩個人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嘻嘻哈哈,卻是流出了綿延千裏的眼淚。

“於彩蝶,你說你都混到這職位了,天天能看見皇上。你模樣不差,身段又好,比宮裏幾個封位子的都好看。你怎麽就不知道爬一爬那個龍床?那也就不至於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吧!!!”

“爬龍床?嗬嗬,你以為我不想阿?這宮裏千千萬萬個等著爬龍床的女人,你還記得綠浮麽?你知道她最後怎麽死的?”

“能怎麽死?最殘忍不過滿清十大酷刑,她又沒多大罪,也不可能嚴重到薄皮抽筋吧。”

彩蝶冷哼一聲,灌了一大口酒,“不是我笑話你,你這皇宮也不是沒呆過,那些所謂高貴身世的皇家,他們能有多少善心給咱們這幫下人?還不就是看自己的心情?”

“綠浮她怎麽死的?你丫別喝了,你醉了!!”

“我沒醉!!我今天就告訴你,當時那晚,皇帝立刻就賜死了綠浮,但不是一死百了的那種。騎木驢這種刑罰你聽說過麽?”

夏北北抱著酒壇攤在床上,搖了搖頭。彩蝶冷哼一聲,“騎木驢,是專門懲治那些勾|結奸|夫謀害親夫的女人所用的酷刑。是很羞辱女人尊嚴的一種刑罰。不過綠浮是個妓|女,估計也沒什麽尊嚴。”

“騎木驢?還是第一次聽說呢,怎麽懲戒啊?是旋轉木馬嗎?”

彩蝶借著酒勁沉沉的睡去,任憑夏北北如何推搡也醒不過來。

“你還沒說完話呢,誒,醒醒!!怎麽睡得跟死了一樣!!!”北北推搡著彩蝶,卻突然被自己下意識的話語戳中了淚點。是阿,明天赫舍裏皇後就要被埋葬了,彩蝶的死期也就到了。不過還好你現在睡著了,不然聽到這一句,你一定會傷心的吧。

北北搖搖晃晃的給彩蝶蓋上了被子,又搖搖晃晃的邁出了彩蝶的房間。等候在外的一身太監服的納蘭容若立刻上前扶住了步履虛無的北北。把她背在背上,帶出了皇宮。

北北回府後就一直沉睡,直到早上被納蘭容若推醒。“起來吧,今天去給皇後送喪。”

北北揉了揉因為宿醉而疼痛的額頭,從容若的手裏接下了喪服。“對了容若,你知道騎木驢這項刑罰麽?”納蘭容若疑惑的看了眼北北:“怎麽問起這個?”

“彩蝶說綠浮是被皇上用了這樣的刑罰致死的。”

納蘭替北北係好那些麻煩的盤扣,道:“你不用知道那麽詳細,快穿衣服吧,這可不能遲到。”

皇後下葬分為兩個階段:小出殯和大出殯。小出殯是從宮中移到殯宮,大出殯是由殯宮到陵寢。由宮內到殯宮一般為6班,每班80人,這些抬棺之人,首班末班用鑾儀衛、校尉,以示莊重齊整,其他班次之人,要由五城之內選用健壯的青年民夫,發給衣和鞋,令其洗澡,衣服用紅繡團花,頭戴插黃翎氈帽,稱為遜衣或駕衣。梓宮所過門或橋,都要祭酒,焚香錢。在殯宮大門外,還要預設鷹和狗。

出殯時,由於恭送人員眾多,身份又不同,要修有不同的道路,稱為禦路。凡禦路所經,無論什麽建設都要拆除,黃土鋪墊,以備應用。梓宮所走路線為一條,人員眾多,路寬而平坦;皇帝走另一條路,在梓宮啟行後,皇帝走另路,提前到蘆殿等候,一旦靈駕到來,要跪迎;皇太後、皇後等女眷,要在靈駕起行後,瞻望,俟靈駕走遠,隨後而行。

靈駕到時,皇帝率王公大臣,跪於北門外,靈駕所過禦路,兩邊百裏內文武大臣,預先跪迎於路右百步外,候靈駕過,隨至宿次,在黃幔城外行三跪九叩大禮,夕奠禮時,文官在正藍旗末,武官在鑲藍旗末。靈駕過門橋時,要派內大臣2人輪流祭酒,焚楮城。

大葬,梓宮(棺材)隨葬地宮,是清帝後喪禮中最為關鍵的,也是最隆重的禮儀,稱為永安大典。屆時,皇帝、後妃、王公百官要雲集陵寢,按序排立。

北北和容若站在納蘭明珠的身側,這一刻北北心中沉悶,因為自己一直都沒有看到彩蝶的身影。忽然,真在發呆的彩蝶聽到前方的一個公公喊道“入葬”兩字,連忙抬起了低垂的腦袋。

北北看到一眾要生殉的下人裏,彩蝶梳著當初自己教給她的新娘發簪,麵帶微笑。彩蝶的目光穿越人海,鎖定在了北北的臉上,“祝你幸福。”彩蝶衝北北做了個口型,北北捂著嘴,眼淚決堤一樣的流了下來。“我會照顧好你的家。”北北半打著手勢半做著口型,看著彩蝶走進那扇漆黑的墓門。

回到府中,沒有了旁側的人,北北哭的聲嘶力竭。彩蝶正值青春年華,她還沒有結婚,還沒有體味人生,就這樣草草的了解了自己的生命。北北為彩蝶感到不公。

“主子,剛才有個宮女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說是彩蝶姑娘生前為你秀的。”北北隨從的一個丫鬟遞給了北北一條湘色的彈墨錦帕,北北緊緊地將它握在手中,放在心口。

北北哭過後展開手帕,看到邊側繡著一行小字: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