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黃家村

江月柔的心情遭受到了白絹上所謂扈濤毒誓的影響,她的躲避就是最明顯的證據。

隻是她沒意識到這是林如空的陰謀,而她沒有意識到的那些陰謀,還遠不隻如此,她向來以精明自詡,她也的確非常精明,然而,女人的小心眼兒還是對她構成了致命的影響。

她身在局中,當局者迷,無法發現這一點。

扈濤和方朵兒仍舊在打馬飛奔,目標是西北三千裏之外的方國。

距離目的地盡管還太遙遠,但二人卻不敢懈怠,一直在趕路,兩天之後,就跑出了一千裏,要不是擔心馬兒受不了,還能更快些。

扈濤的目標,是先到兩界山。

因為那裏是通往方國的必經之地,但那裏也在一千八百裏之外,同樣是急不得,隻能盡力地趕路,盡力地加快速度。

二人曉行夜宿,距離兩界山,一天近似一天。

一路上經過的城鎮,大大小小,或是熱鬧繁榮,或是恢宏氣派,不一而足。

這天,忽然來到一個村莊之上,天將要黑了。

扈濤就去敲一戶農家的門,想要借宿一晚。

柴門開處,一個年約六旬的白須發老者,走出來,打量著二人,問道:“您二位是?”

“老人家,我們是行路的,沒趕上宿頭。天色已晚,就想在貴莊暫歇一夜,不知老人家可肯行個方便?”扈濤語調低順地問道,帶著笑容。

“哦,那就進來吧!”老頭兒一臉兒憂愁,但他到底是心善之人,見眼前兩個少年本分穩重,便側過身,引扈濤和方朵兒進院。

扈濤四顧打量,見這裏乃是一處農家莊院,籬笆牆圍著數間茅草房,倒也安靜溫馨。

隻是,這老頭兒神情有異,似乎是碰上了什麽事情。

扈濤對此有所覺察,不過,卻也不便冒昧發問。

老人還有兒子兒媳,也是老實木訥之人,一看便知,根本不是壞人。

這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同樣是一身粗布短衣,在老頭兒的吩咐之下,就到廚房裏去做了幾個麵餅子,招待扈濤二人。

兒媳到底是女人家,經不住事兒,在廚房做飯,一邊就偷偷地抹眼淚。

方朵兒發現之後,輕輕地拍了扈濤一下,用手指了指廚房,意思是讓他看那裏。

扈濤看了,微微皺眉,再看屋內,老頭兒坐在一個凳子上,垂頭喪氣,不言不語,必然有事。

“老人家,你們是不是碰上什麽事兒了?”扈濤看老頭兒緩緩抬頭,並無隱瞞、遮掩之態,於是,放心地問道,“倘若有事,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們可以幫上忙,也未可知呀!”

“唉,你們也幫不上忙啊!”老頭兒搖頭,重重歎出一口氣,道,“我那孫女兒注定是救不回來了……”說到此處,忽然看向方朵兒,好意提醒,“姑娘,你也趕快逃吧!這裏可是不能待呀!”

方朵兒看向扈濤,疑惑起來,怎麽突然扯到了她的身上?

扈濤也是狐疑,琢磨道:“原來他還有一個孫女兒?”

“老人家,你說你孫女救不回來了?這是什麽意思,發生了什麽事兒!”扈濤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雖說急於趕路,但是,既然碰上了這事兒,總得了解一下。

“這位小哥,您就救救我女兒吧!”中年婦女這時候端著一筐子麵餅,走進來,一聽扈濤問起發生了什麽事兒,她就把筐子放在小桌上,轉身,噗嗵一聲跪倒在扈濤麵前,哭求道。

扈濤趕緊扶起她,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先說來聽聽!”

中年男人提著一罐熱水走進屋,這時候,就調整了一下情緒,而後,一家人就把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原來,此去向北,二十裏之外,有一座小城,叫作吞火城。

城中心有一處山崗,其上坐落著一座道觀,名為火靈道觀。

觀內有一位聖火道長,修為高深,法力無邊,自從四十年前來到那裏,那裏人氣兒就越來越足,最終發展成為一座小城。

小城之名也是那聖火道長所賜。

然而,這位聖火道長卻有一個癖好,那就是喜歡收女弟子,為她們取名為聖女,教授給法力,讓這些普通的女孩子成了非凡的人物兒。

用老頭兒這一家三口的話說,就是:那些女孩子都變得像仙女一般,空裏來去自如,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扈濤跟方朵兒對視了一眼,二人心裏知道這不是什麽神仙法術,而就隻是一種修煉的法門,沒有特別之處。

但是,跟這老頭兒一家三口卻是說不清楚的,畢竟,他們就隻是再普通不過的農人,根本不曾見過修行之人。

因此,也就不會明白修煉者到底是個什麽狀態。

“可是,這不也挺好嗎?你們家就要出一個聖女了,飛天遁地的,多好!”

扈濤不無打趣地問道,對於修煉者以及修煉之事,他不需要多做解釋,因為他們聽不懂,隻會浪費唇舌。

“是啊,如果就隻是這樣,原本也沒什麽不好,可是……”這白須發老頭說到這裏,停住,說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羞恥的了。”中年婦女看了老頭兒一眼,繼而又看丈夫,還真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地道,“那個聖火道人對手下聖女可是極盡禍害之能事,竟然要……要她們身上的天癸之水,煉製成什麽紅鉛……”

“啊……這也太可惡了!”方朵兒忍不住地咒罵道,同時,一張俏臉更是羞得通紅,所謂天癸之水,其實也就是女孩子的經水,用這種東西修煉的絕對是邪道之法。

扈濤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他想到那個聖火道人在此間四十年,甚至於因此而讓這裏多出了一座小城,這可不簡單。

“小哥啊,您要是真能救出我女兒,我們一家都會感謝您的,給您塑像供奉,日日焚香膜拜,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中年婦女再次跪倒在扈濤跟前,淚水婆娑地哭求道。

“師弟,我們幫他們吧!”方朵兒忍不住了,推搖著扈濤,道,“我也去,給你做個幫手,不信殺不了那個什麽聖火道人。”

“去不得,去不得,這位姑娘可是去不得啊!”不待扈濤發話,老頭兒和中年男人紛紛勸阻道,“躲還怕躲不過去,你還怎麽能去啊!”

二人就解釋說,那聖火道人自從來到這裏,並立穩腳跟的那一天起,就在強行地招收女弟子。

一開始,此間生民不知道他會如此可惡,後來慢慢傳出了風聲,就反對,然而,這卻為他們招來了殺身之禍。

那些不肯把家裏女孩子送去做聖女的人,不出十天,必然失蹤,而隻要失蹤,就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去向成迷。

所以,漸漸地,這裏的人們就怕了,誰也不敢再反抗。

那聖火道人每年都會挑選幾十名少女,年齡在十三到二十歲之間,從北方往南方而來,挑選了,就再重新挑選,割韭菜一般。

而今年,則又是輪到了南邊的這一片村莊了。

所以,這裏的女孩子,能跑的都跑了,隻是,一個也沒有跑出去,全都被火靈道觀的弟子們給抓回去了。

老頭兒和中年男人看方朵兒十七八歲模樣,又是生得天仙般俊美,到了這裏,能否安全通過,還不得而知,又怎麽可以自己去那火靈道觀呢?

這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嗎?

方朵兒知道了這個原因之後,不屑地冷然一笑,道:“哼,那什麽聖火道人敢留我嗎?我會把他大卸八塊!”

“師姐,不可大意呀!”扈濤不失時機地提醒道,他理解她的心情,身為女兒,聽到那個聖火道人的所作所為,氣恨難忍,非要除掉那家夥,以便搭救出那些落入魔掌的女孩子,這很對,可是,不可魯莽行事啊!

他是血帝重生,一百年前就已經是威名赫赫,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包括兄弟和女人的背叛,對於人情冷暖,已經是有了較為深刻的體味了。

正因如此,他才敏銳地意識到這事兒隻怕不簡單,而要除掉那個聖火道人,不費一番周折,隻怕也根本不可能如願。

必須從長計議,這是他對此事最直觀的一種反應,隻怕也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

“師弟,我會小心的,不會大意。可是,我們必須幫他們!”方朵兒此刻已經是下定了決心,必須幫這一家人,他們日子這麽苦,家裏隻有一個女孩兒,竟然要被害了,這太讓人憤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個聖火道人必須殺掉。

哪怕方國的事情再緊急,令方朵兒再怎麽放心不下,在這一刻,她也願意暫緩行程,她是有正義感的姑娘,所以,絕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

“求求你了,救救我們的女兒吧!”中年男人這時候也是衝著扈濤跪了下來,從扈濤和方朵兒的對話中,他感覺到二人應該是真有本領,不是一般人。

“小哥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一家人吧!”白須發老頭兒同樣也是跪下了,哭得鼻涕一把淚水一把,當真是老淚縱橫了,看得人心酸。

“老人家,你們都起來,這個忙我幫了!”扈濤一把扶起老頭兒,又讓中年夫婦也起來,承諾說道,這事兒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不容許他再冷眼旁觀了。

一家三口像是看到了希望,對扈濤二人感激得無法形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然而,扈濤卻沒有激動,他反而愈加地冷靜了。

他告訴三人,他會拚力地去拯救他們的親人,隻是結果到底是怎樣,能否成功,他不得而知,因此,就請他們放寬心等待。

若是真救了他們的親人,那是天意,若是萬一救不了,也請他們看開些,千萬別想不開。

三人冷靜下來之後,細細思量,倒也是這麽個理兒,於是,全都點頭答應。

不過,即便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這一家三口也還是看到了希望的降臨,招待扈濤和方朵兒也是不再這麽寒酸。

他們拿出了僅有的一點兒家底兒,把一隻野豬肉拿出來,煮熟了,給這二位貴人吃。

而在交談中,扈濤二人對於這一家三口也是有了更深的一點兒了解。

這裏是黃家村,老頭兒姓黃,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因此,就叫黃老三。

中年男人是黃老三的獨子,叫黃阿牛,意思是希望他像牛一般強壯,成為一把耕田種地的好手。

中年女人是黃王氏,乃是從鄰村嫁過來的女子,本分而勤勞。

至於他們的女兒,則是叫作黃鶯,今年剛滿十五歲,生得嬌美豔麗,盡管由於常年曬著太陽,膚色有點黑,但卻黑得俊俏,聲音又甜脆甘美,閑來哼唱一曲,就為家人們消除掉了勞作的疲憊。

她可是當之無愧的開心果兒。

隻是,這顆被家人寵愛的開心果,卻被人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