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贗品
“既然這樣，那你就來看看吧。”劉正南爽朗的笑道，往旁邊挪了一步。
程東在他這兒幹活也不是一兩天了，對於這個踏實的遠方親戚，劉正南還是比較看好的。
程東也不客氣，往前一站到了桌前，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白手套戴在手上，才開始檢查起來。
程東並不是古董專業出身，因為工作原因，接觸的古董不少，對這些知識了解一些。
作為中國曆史上第一次用黃銅鑄成的銅器，宣德爐的造型豐富，質地精純，選料和冶煉都是一般銅器無法比擬的。
曆史上的宣德爐僅出產三千座，歲月遷徙，流傳下來的宣德爐尤為稀少，放眼世界，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程東彎下身子，仔細打量起來，這座宣德爐銅質精致，色澤蘊藏於內，包漿燦爛自然、柔和，符合風磨銅的特征。
將爐子翻了一下，“大明宣德年製”楷書六字款識映入眼簾，結構嚴謹，字體規整，給人一種十分大氣古樸的感覺。
程東將爐子在手裏轉了一下，雖然隔著手套，但依舊能夠感覺到它表麵的質感，加上若有似無的銅臭，讓人找不出一絲瑕疵。
“這爐子……完全找不出問題！”程東吃驚了。
聽到程東的驚訝聲，劉正南撫著胡子，臉上快笑出花來。他在古玩界少說混了有二十多年了，鑒定水平不要說是這小小的古玩市場，便是整個白水市，都是排得上號的！
“小東，這爐子不管是製材還是包漿，都是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保存的如此完好，簡直是稀世珍寶！”劉正南拍了拍程東的肩膀，勉勵道。
程東沒說話，這爐子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到……讓他感覺怪怪的！
程東感到有些疑惑，又不知道這疑惑從何而來，目光不經意的掃到那中年男子身上，卻見那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絲笑容。
不對！有問題！
中年男子的笑容讓程東敲響警鍾，剛才若有似無的別扭感瞬間在心中放大。
從中年男子的言行舉止來看，他絕對是懂行的，這樣的人絕對不會不知道，這宣德爐放到拍賣行裏，能賣更好的價錢！
試問一個可能賣五百萬的精品宣德爐，又怎會有人一百萬就賣給街邊小店呢，這裏麵絕對有問題！
程東脫掉手套，仿佛不經意間用手指觸碰到爐子，一邊狀似隨意道：“恭喜你啊劉叔，又撿漏了，能說說這爐子怎麽收到的嗎？”
說到這個，劉正南臉上笑容更盛，程東這句話可是問到他心坎兒裏去了。
作為一個從事古玩行業的人，沒有什麽事比撿漏更值得炫耀的了，尤其還是撿到宣德爐這種珍品，簡直恨不得大書特書。
“嗬嗬，僥幸僥幸，這位兄弟家裏有點事兒，急用錢，拿爐子在我這裏放放，以後有錢再贖回去。”劉正南樂嗬嗬的解釋道。
程東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爐子是抵押到劉正南這裏。話是這麽說，但東西真到了這裏，劉正南豈會再放回去？
難怪如此，古董這種東西，預估價格本來就要比拍賣低上不少。再加上是抵押的關係，價格又要被進一步壓下來，估摸著也就拍賣價格的兩三層左右。
一旁的中年男子歎了口氣：“哎，要不是母親生病，我怎麽會把祖傳的爐子拿出來？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心疼著呢。”
程東耳裏聽著男子的話，一臉不知可否，這年頭，連小姐出來混都得編個悲慘身世，聽得多了，耳朵都要出繭了。
手指觸碰到爐子上，程東身子一震，一道信息在腦海裏閃過。
蚰耳圈足宣德爐(仿),年代：一年……
程東心中一驚，差點叫了出來。
誰能想到，這看起來古舊無比的爐子，距離製作出來的時間，居然隻有一年！
程東有些不敢相信，若不是這特殊能力不會騙他，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老板，錢取回來了。”生子從銀行裏取了錢回來，整整一百萬，將那黑色的大包裝的滿滿當當。
“好好好。”劉正南接過包，往桌上一放，對中年人道：“錢都在這裏，你數數吧。”
中年人眼睛一亮，將黑包打開，一片耀眼的紅色冒了出來，隻見一張張老人頭堆在一起，一萬一疊，整整一百疊。
隨手拿起一疊鈔票數了數，中年男子將錢又扔了回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劉老板的人品，我相信。東西就放這兒了，等我籌集了錢，就回來贖。”中年男子將拉鏈一拉，提著背包，對劉正南囑咐道。
“好說好說，我劉正南的名頭整條古玩街都知道，你什麽時候有錢了什麽時候過來取就行了。”見事情妥了，劉正南心情很好，滿臉笑容道。
“等等。”就在劉正南準備送中年男子離開的時候，程東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們。
“小東，叔送一下這位客人，你們慢慢選，有啥事兒等我回來再說。”劉正南對程東揮手道。
程東搖頭，指著桌上的宣德爐道：“劉叔，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正好這位先生在這兒，麻煩解開一下我的困惑。”
劉正南和那中年男子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那中年男子說道：“劉老板，你這侄子真有意思。”
劉正南也被程東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愣了，聽到中年人的話，尷尬的笑笑：“我這侄子，從小好奇心就比較重。”
程東沒理會他們，自顧自道：“這位先生，據我所知，明代宣德爐的市場價應該在三百萬左右吧，先生要是急用錢的話，去拍賣行不是能籌到更多錢嗎。”
此話一出，劉正南麵色大變，一個勁兒的給程東打眼色。做他們這行的，吃的就是一個信息上的差價，若是大家都知道東西的價值了，他們還上哪兒去撿漏？
“原來你是問這個啊，我這錢比較急，而且這爐子我也不打算賣，隻是抵押在劉老板這裏，以後有錢就來贖回去。”中年男子解釋道。
程東沒有理會他，繞著爐子走了兩圈，伸手在爐壁上敲了敲，狀似不經意道：“據我所知，留存下來的宣德爐，或多或少都有損傷。這爐子品相如此之好，難以想象曆經數百年時光。”
中年男子臉色一變，已經有些難看，嘴裏依舊在解釋道：“這爐子是我家祖先遺留下來的東西，我們家一直都妥善保存，未讓它受過半點損傷。”
“是嗎，那麽，煙銅氣呢？據我所知，宣德爐內部都有煙銅氣，我剛聞了一下，這個爐子裏沒有啊。”程東一邊說著，一邊抽了下鼻子，貼在爐壁內嗅了兩口。
“這爐子一直供奉在我們家，時常擦拭，這麽多年下來，就算有什麽煙銅氣，也早就消散了。”中年男子粗著脖子道。
程東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他，男子麵色一變，猛地看向劉正南，卻見劉正南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劉叔，既然這爐子你已經買下來了，那拿來做個試驗應該可以吧。對了這位先生，你也別忙著走，一起看看吧。”程東說著，目光卻看向一旁的男子。
經曆剛才那一番對話後，劉正南也回過味兒來，這裏麵很有問題啊。
能把武林古玩開的這麽大，劉正南也是個精明的人，先前他是被巨大的利益迷住了眼，現在被程東一提醒，也察覺到了不對。
“做！”沒有廢話，劉正南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態度堅決。
中年男子見情況不對，想要後退，生子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門口，將門堵住了。
“先生，我們老板說讓你看看，你就看完再走吧。”生子說的很客氣。
男子一見退不出去了，所幸往大廳一站，隻是臉色變得凶狠起來：“劉老板，看來你這是在懷疑我啊。錢拿去，這爐子我不賣了！”
“兄弟你等等，看看我侄兒要說什麽，若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一會兒我再給你賠罪。”劉正南淡淡道。
他對中年男子已經有所懷疑，此刻語氣很是平淡，不複之前的熱情。
這邊還在說著，那邊程東卻開始講解起來了。
“其實，這座爐子的問題很多，明匠其實很注重內腔的造型設計，所以這就造成真品的爐壁不等厚，上下厚，中間薄，內腔有棱角。”
程東將宣德爐倒過來，將敞口對著外麵的光線緩緩的道，“而這件宣德爐等厚，而且沒有棱角。”
“對啊！我就說這爐子怎麽給我感覺有些奇怪，原來是爐壁有問題！”劉正南狠狠一錘手，一臉興奮。
之前他一直沒下手，就是覺得爐子有些問題，現在被程東點出來，頓時便醒悟過來。
和宣德爐相比，這個爐子的爐壁實在是在均勻了，中間隻是微微的陷下去。但這種細微的差距，若不是細心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程東並沒有就此完事，他用手指輕輕的搓了搓爐壁：“宣德爐放在火上燒久了，色彩燦爛多變，如果長時間放在火上，即使扔在汙泥中，拭去泥汙，也與從前一樣，偽造的宣德爐，即使用火培養數十年，一旦脫火，則形容枯槁，給人一樣看上去就好像沒有精氣神一樣。而且……”
程東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真正的傳世宣德爐真品，表麵生有一種堅硬的黑褐鏽色，稱為‘傳世古’，雖然這件也有，但是你敢不敢讓我做個實驗？”
“什麽實驗？”中年男子已經不能冷靜，他額頭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時用手擦一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