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鄉遇“故人”

“我說你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嗎?”街邊,一名駝背老人用竹杖敲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人,嫌棄道。

“這不行,能跟老神仙一起坐,是晚輩的榮幸。”穆安厚著臉皮,也不理會他的敲擊。

“哼,我才不是什麽老神仙,你看看,周圍的人見到我們坐在一起,都不看你不看我,我今晚吃什麽?”駝背老人以杖跺地,不悅地道。

“那你想吃什麽?”穆安問。

“好酒好肉。”

“那晚輩請你,你看如何?”穆安聞言一笑,對他提出了邀請。

“哼,不去,你那些都是濁酒臭肉,有什麽好吃的?”駝背老者拒絕。

穆安也不惱,繼道:“哈哈哈,那些自然是濁酒臭肉,不過晚輩有個疑慮,可否請老神仙解答一番?”

“閉嘴,我都說了我不是神仙。”駝背老人哼了一聲,不顧街上眾人異常的目光,說道。

穆安識趣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幣,放在他的破碗中,金幣是這世界的錢財,一枚金幣足夠普通平民一家四口半年的開銷,每日還可以吃上豐富的菜肴。

駝背老人見了,雙眼一亮,像被其他人看見,趕忙揣進自己的懷中,懷裏發出一陣響亮脆耳的“叮當”聲。

“咳咳咳,”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穆安一眼,旋即麵色如常,問道,“說吧,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前輩那首詩從哪兒來?”穆安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先前那人所念誦的是前世出於曹雪芹《紅樓夢》中的《好了歌》,雖是作品的點綴之詞,卻讓他印象深刻,曾有人言,曹雪芹以自己的故事作為模板,這故事不僅僅是《紅樓夢》中的故事發展,還有絳珠仙草和神瑛侍者的神話開篇。

傳聞曹雪芹就是神瑛侍者,日夜為絳珠仙草灌溉,絳珠仙草早已通靈,他們二人漸漸從滴水之情,衍生愛意,可仙人不能相愛,神瑛侍者便下了凡塵,絳珠仙草隨後也下了凡。

這首《好了歌》是曹雪芹前世神瑛侍者的獨白,世人皆說神仙好,神仙好與不好,世人好與不好,仰仙羨仙,卻不知神仙也在羨慕他們。

“你問這幹嘛?”駝背老人聞言,眸瞳深處閃過一絲精光,笑容滿臉地凝視他。

“晚輩隻是覺得這首詩歌意境頗深,卻還是覺得不夠深,總覺得少了什麽?”穆安答道。

“少了什麽?”駝背老人斂眉問著,手指在杖身上輕輕摩擦。

“這首歌謠若是出自老神仙之手,那您應該隻是一個半入世的隱世者。”

駝背老人不語,眉頭擰得更深,雙眼直盯著他看。

“功名金銀,是為權錢,凡人仰慕神仙,卻貪圖榮華富貴,害怕神仙清心寡欲,故此心有餘悸,仙道渺茫,可除了權錢,您卻忘了人還有七情六欲,是此我說你是半入世的隱世者。”

“七情六欲?”駝背老者喃喃念叨,轉而一笑,“人有生死,當然也有情欲,我竟沒想到,那不知你有何高見?”他看向穆安。

穆安微微一笑,吟起了《好了歌》: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嬌妻?兒孫?癡心父母孝順兒?”駝背老人身子一顫,後問道,“青燈古刹,金佛為伴,日頌經文,清心寡欲,你可知仙佛之別?”

“古刹木魚聲千年,青燈古佛續憶念。有何區別?仙為道,佛亦為道,稱呼雖不同,但殊途同歸,仙佛本是一家。”穆安答道。

“古刹木魚聲千年,青燈古佛續憶念。是呀,這不就是我缺少的意境嗎?哈哈哈,好好好。”駝背老人陡然起身,佝僂著的腰一下子挺直,楚楚可憐,汙頭垢麵的麵貌登時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街上之人皆被他接連突然的癲狂嚇了一跳,臉容一變,一些人脾氣暴躁的人想要嗬斥他,可是老人一個眼神過去,那些人立刻望而卻步,悻悻然地離開。

“走,小友,隨老夫喝酒去!”老人開懷大笑,熱切地拉著穆安的手,直徑前往一家富麗堂皇,卻不失典雅的酒樓。

正在門口招待的小廝見著老人,眉頭一蹙,一臉厭惡,因為老人不僅衣著邋遢,身上還散發臭味,若是放他進去,定會影響酒樓的生意,好在老人身後還有穆安,穆安衣著整潔華麗,本人也是儀表堂堂,經過一番權衡,小廝還是迎了上去,強忍惡心,問道:“客觀是住店還是吃飯?”

“吃飯!”老人拉著穆安直往裏走。

“那要不要開個廂房?”小廝說道,因為他發現自從老人進來後,酒樓中許多客人紛紛掩鼻,一臉厭色。

“當然要了,快去準備!”老人直接從懷中掏出一手的金幣,塞到了小廝手中。

小廝見了,有些訝色,受寵若驚,而後喜道,“客觀您等著,我馬上去準備。”說著,當即去開了一個上房供老人和穆安使用。

穆安瞧著老人的大手筆,心中一萬匹身上長滿了棉毛的馬匹奔騰而過,老人隨手掏出的那一把錢,正是自己身上全部的積蓄,夏家雖是四大家族,可每個月發給家族子弟的俸祿也不過是一兩枚金幣,核心弟子則是三五枚,要知道自己得到這麽多的金幣,還是震懾整個夏家,帶著威脅,讓一直吞著自己俸祿的管事多給的。

“來來來,小友,多喝幾杯,別跟老哥哥客氣。”

酒樓裏舒適的廂房內,老者熱切地招待著穆安。

穆安趕忙舉杯同他相碰,三五杯烈酒入肚,吃了幾口桌上價值斐然的靈獸肉,他略有些微醺,老者也不例外。

“小友,之前多有得罪,請原諒老哥我。”老者攬著穆安的肩,歉然道。

“前輩太客氣了,我也是心有感觸,無意冒犯。”穆安說,他在此人麵前不敢有絲毫的倨傲,此生精氣神充沛,神熒內斂,自己看不出他一絲一毫的修為,此人必然是達到了化境驚天境,甚至是飛升境。

“哈哈哈,略有感觸,好好好,老夫修煉百年,遊**江湖,一生感悟也隻是這樣,而你卻助我突破桎梏,若不嫌我老邁,我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老人笑容滿臉,誠摯地說道。

“這當然好,隻是兄弟我人小卑微,我早有此言,隻怕大哥不同意。”穆安怎麽會拒絕?這人修為遠在自己之上,自己前世苦修,鑽研一生,還是在老子,孔賢,呂祖等先人的基礎上修行,也是突破不了飛升境,這位老人一看就是突破了那個境界,和他結拜,定是百利而無一害,有何不可?

“妙妙妙!”老人忽然深深地看向他,接而拍了幾個巴掌,連說“妙”字,“以往我同那些小輩說結拜,他們個個惶恐,非得拜我為師,今日終於見著同意與我結拜之人,實在太妙了。”

“哈哈哈,是呀,實在是有些妙,他鄉遇故人,可老哥你卻故人,我卻認你作故人。”穆安答道。

而後二人歃血為約,同飲血酒,結為了異姓兄弟,就著佳肴美味,一醉方休。

“老哥,月明星稀,要不要去老弟我那寄宿一番?”他們二人出門,天已經黑了,穆安走路有些不利索,緊攬住老者的肩頭問道。

“恩,當然,老夫這些日子一直露宿街頭,今日得賢弟,定要去嘮叨嘮叨。”老人醉醺醺地答道。

他們二人沿著街道行進,可行了一半,穆安忽然杵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四方。

“怎麽了賢弟?”老者不解,揉著醉眼問道。

“實在抱歉老哥,我忘記了我家在哪兒邊?”穆安道。

“那去老哥那兒吧!”老者相邀。

“好呀!”

老者攬著穆安走,行到一半,也杵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四方。

“怎麽了老哥?你也忘記你家在哪兒嗎?”

“不是,我隻是好奇賢弟你身邊是否帶了隨從?”

“隨從?”穆安眼中登時清明,一掃周圍氣息,因為夜深,除卻尚未熄滅的人家,街上已廖無人煙,他感應了不一般,並沒有發現有人跟隨,他看向老者,慚愧地搖頭,“我身微言輕,怎會有隨從?”

老人實力深不可測,穆安感覺不到周圍來人,卻不代表老人感覺不到,他既然這麽說,必然是有人埋伏在自己附近,而且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少說也有暗境煉魂境的水準,唯有如此,才可以神魂內斂,讓明境之人察覺不到。

“哦,那可是仇人?”老人問。

“不知,怕是來者不善。”穆安答。

二人一問一答,步伐不停,拐向一處巷角地,晚風嗚呼,樹影婆娑,再回首,已在一片荒蕪之地,渺無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