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母心

天寶德午飯沒見天心回來吃飯,不免心中焦慮,他意外得一寶貝兒子,本就金貴萬分,村子中找尋了一圈下來,都未見天心的影蹤,心中有些不暢,便和風若水在言語中磕絆了幾句,下田去了。

待他晚飯回家,空落落的飯桌前依舊不見天心身影,天寶德放下農具,扭頭便出門去了。

風若水知道天寶德要去尋找天心,也不阻攔,隻是朝天寶德道:“賴跛,你去紅妙福地道長處看看,道長下午來家找過心兒?”

也不曉得天寶德聽見沒有,隻看見那一跛一跛遠去的背影,風若水歎了口氣,心中道:“這些年來,他將天兒視作他自己所出,原以為他做這些隻是對我有所貪圖,看來是我錯了。”

正自感歎間,風若水恍惚感覺門口有人探頭,她回過神來,不見異樣,心念間還在懷疑,隻感覺一道身影穿堂而過,而天心的臥房門已經打開,正“吱吱呀呀”的緩緩在閉合。

風若水不由火從心起,她隨手操起一旁的雞毛灰撣,起身走向房間,她正要發怒,推開門的一瞬間,她頓時傻了眼,趕忙丟掉撣子,一步上前,抓住慢慢後退滿身血汙的天心,顫聲道:“天心,你,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天心嘻嘻笑道:“娘,沒事,我就是無聊,跑後山玩耍,碰見一頭餓狼和那隻大蟒打架,濺了我一身血。”

“你,你……”風若水如何不怒,“給我跪下。”

那後山百年來即便是村中壯年,也獨自一人不敢前往,每次前山的獵物不足,逼不得已要進入後山時,必須祭天拜地,百餘人由族中修行者帶領,結伴方可而入,即便如此,也不知道折損了多少族中青壯的性命在其中,這等凶險不祥之地,天心屢屢不聽勸阻,三番五次的和那風逸等人進入冒險,那風日烈早就警告風若水,如若天心在慫恿風逸進入,那麽這臨澗村將永遠要將她一家驅逐,這且是小事,假如天心為此賠了小命,你讓她如何苟延殘喘於這傷心之地。

風若水越想越後怕,她狠狠的抽了兒子幾個撣子,竟掩麵痛哭起來,天心也知道今天事態嚴重,收起一貫的嬉皮笑臉,嘴中道:“娘,娘,我今天隻是一時貪玩,跑的遠了,我再也不惹娘親生氣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天心原本心中所擔憂的是此番他身體的異樣,一路上一直在思量回家怎麽和風若水述說,緩解下他心中的恐懼,但此番情景,見娘親哭的如此傷心,知道是被他的所作所為所嚇,也就不好意思開口了。

風若水稍稍平緩了下情緒,她起身道:“你今晚好好給娘反省自己,你小小孩童,屢教不聽,我今天再不管教,你定要生出禍端,從今往後,你沒我允許,不許走出家門半步。”

天心見風若水正在氣頭,忙維維是諾,點頭答應下來。

天寶德得陸壓道人指點,知道天心已然回村,急忙趕回了家,聽了風若水哭訴,也氣的渾身哆嗦,天心倒也乖巧,不哭不鬧,乖乖的跪於房內,一跪就是一夜。

雞過三遍,天寶德披了件衣服悄身來到天心房門前,見天心依然直挺挺的長跪於地,心中歎道:“心兒這般年紀,竟有這般忍耐,即便換做自己,卻也未必能有這樣的堅持。”

心中不忍,正想推門進去,忽然被身後的一隻手拉住,他一回頭,風若水不知道何時也站在他的身後,他輕歎了口氣,隻好隨風若水回到房內。

“他如此胡鬧,又這般倔強,我怕此時再不管教,日後我們更加難以收拾,讓他吃些苦痛,方能長些記性。”風若水緩緩的道。

“你的孩子,你自管教,不必和我解釋。”天寶德已經穿戴整齊,邊係衣扣口中邊道:“我隻是怕你於心不忍。”

風若水抬頭盯著天寶德道:“你又胡說些什麽,這麽些年來,村子鄰居都少有人嚼舌根,隻有你念念叨叨,長掛於嘴邊,這孩子難道隻是我風若水一人的孩子嗎?”

天寶德已經收拾完畢,聽了風若水的話,竟然默默的沒有吭聲,風若水又道:“天還沒亮,你這是要去哪兒?”

天寶德這才道:“家裏糧食不多了,今年年景不好,眼瞅地裏莊稼就熟了,我怕山豬壞了糧食,需仔細點了,我何曾不把心兒當成我的孩子,你打他,痛在他身,也痛在我心。”說完,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屋裏傳來風若水的歎息聲:“你這癩跛,明明就是你的孩兒,何須要你當成,哎……”

天剛大明,風若水也怕天心長跪壞了身子,尋思著給兒子熬碗稠粥補一補一夜的苦楚,打開糧罐,小心翼翼的把那最後一把糙米抓了出來,看著見底的罐子,她心中難免又添了幾許惆悵,自打嫁入天寶德,雖說這些年他也勤快了許多,可畢竟身有殘疾,又加之年景不好,她挨苦受餓也就認了,可是天心一天天的長大,食量也一天天的加大,再這樣下去,恐怕讓天心填飽肚子都很困難了,更何況她心中一直認為天心非同尋常,這輩子定要培養其成才,可眼下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昨日村子中傳聞的那位神仙道長倒是來了一趟,想要引渡天心做個修行之人,恰巧天心不在,可是風若水老感覺這老道邋裏邋遢,胡言亂語,周身顯露不出半點修仙得道之形,讓她怎麽放心將天心交由這老道手中。

風若水一邊扇火熬粥,一邊胡思亂想,忽然門外有人敲門,她起身走出院子,隻見風海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雖然以前她也怨恨過爹爹,可畢竟血濃於水,何況風海當初為了救天心,私自送出那株千年紫熏,而被族人所不恥,也因此丟了族長位置,她多少也為爹爹感到內疚。

風海往門外叫了聲:“風順,進來吧。”

隻見老管家風順背了一袋糧食從門外走了進來,風若水忙道:“爹,你們現在不比以前了,還要養活那一大家子人,我這就三張嘴,餓不著的,您別老往我這送糧食了,我們夠吃,你來看,我這都熬的是稠粥。”

風海走進屋子,讓風順將糧食放於屋內,往鍋中瞧了瞧,笑道:“就這一碗粥,又給小崽子吃偏食了吧,水兒,別苦了自己。”說完四下張望了下,“天心呢?”

風若水忙叫風海坐下,將一肚子苦水都倒給了父親,風海聽完訴說,安慰道:“水兒,你也隻是個孩子,爹看著你這般疼惜心兒,其實爹又何曾不是呢?我聽聞村中那陸壓道人要傳經授法,何不送心兒前往,一來讓心兒有些束縛,二來讓心兒長些見識,總是好的,隻是……”

風若水見父親欲言又止,便順著父親的意思接口道:“爹爹想到的我也曾想過,昨日那陸壓道人前來家中索要心兒,我沒有答應,心兒年幼,等他在大些吧。”

風海聽罷,忙高興道:“如此說來,我顧慮全消,我隻怕那風日烈從中阻撓,不讓外姓族人前往修行學道,如此說來,那陸壓道人竟然已經看上我們天心,那心兒可真是福緣不淺啊,水兒,你聽我說,如今天將大亂,我們身處福地,雖保得一時平安,未必能保我們一世平安,身處這亂世,能身著這一身道袍,那必定是有修仙得道之能,我們千萬不敢小覷,我族人中雖也多修行之士,卻都是井底之蛙,強身健體罷了,那陸壓道人敢於在紅妙福地修觀立戶,就足已證明其非同尋常之處,我們千萬不可失去這個良機,修行宜早不宜遲。”

風若水點點頭道:“爹爹這般說,自是考慮的比水兒要周到許多,我考慮考慮吧。”

風海起身道:“也好,我看看心兒去,跪了這一夜,別真的有個什麽閃失。”說完徑直往天心房內走去。

風若水則拉住風順道:“順老伯,這些年多虧你了,爹爹突逢大難,隻有你不離不棄,水兒這兒謝謝您了,家母身體柔弱,兩位老人家水兒可全拜托您了。”說完盈盈拜了下去。

那風順慌的趕忙扶起風若水道:“二小姐說哪兒話,老爺一家待我風順不薄,我風順也早就把你們都當做小老兒的親人看待了,二小姐隻管放寬心就是了。”

送走父親,風若水見天心麵露疲憊,拉他起來吃飯,那天心知道自己有錯在身,對母親的話倒也維維是諾,甜言蜜語一齊招呼到了母親身上,然後狼吞虎咽的吞了早飯,便倒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