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陰魂不散的桑塔納

自從城市被暴雨籠罩開始,天空上都出現了許多猩紅的水霧,哪怕現在雨停了霧氣也沒有散去。

那道龐大的身影便是從迷霧中走出來的。

它的大體形狀跟人類差不多,軀幹以外四肢分明,頸部以上則高聳在雲中,看不清它的麵部五官……更何況有沒有麵部都還不一定。

“冷靜點……”陳景緊緊攥著胸前的安全帶,不停地安撫著情緒恐慌的拜阿吉,“它現在不會來攻擊我們……”

“是祂們!”拜阿吉顫抖不已的聲音,足以證明它有多麽恐懼,“這,這個氣味我不會認錯!”

“不會有事的……”

陳景堅信老頭子不會騙他,如果現實情況真的與那場“生物躍升考試”有關,那麽這些出現的怪異生物,十有八九不是來襲擊人類的。

所以陳景覺得,它們之所以會來這裏,無非就是想把人類這個族群盯住,將人類都限製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

就譬如此時。

說不定在“祂們”眼裏,這個星球就是一個暫時的牢獄。

如果人類族群通過考試生物躍升成功。

那麽一切都好。

如果沒有通過考試……

那麽就這樣消滅起來恐怕也容易得多。

“做得夠絕的。”

陳景忽然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因為他知道這場考試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祂們”也不會問你願不願意參加……總而言之就兩條路。

要麽通過,要麽去死。

……

回出租屋拿完行李。

陳景他們一行人又繼續向哨兵嶺趕去。

此時已至深夜。

但晦暗的天空中卻依舊亮著,或許那是月光穿過雲層被渲染出來的詭譎光暈,整個天穹都是血一樣的深紅。

那些如巨人虛影般的生物,在出現之後便一動不動,似人形山嶽般屹立在原地……

陳景不知道這些怪物的數量有多少,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東西的數量應該遠超於所有人的想象。

僅是陳景一路上看見的便有上百個。

它們就像是在迷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嶽,距離它們越近壓迫感就越強,甚至連陳景這種舊裔都覺得頗為窒息。

不過好在這些巨人沒有堵住出城的路。

“估計到哨兵嶺得明天一早了……”

李默白從煙盒裏掏出最後一根煙叼在嘴裏,抬頭瞥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車流,表情無奈地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去抽根煙,等前麵動了我再上來。”

“去吧。”

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陳景便又往U型枕上靠了靠,側著臉遠遠眺望著那些遍布城市之中的“巨人”。

此刻,李默白已經打著哈欠跑到了綠化帶上,一邊伸懶腰活動筋骨一邊打量路況,見前方國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他的表情明顯有些頭疼。

“陳景……”

“嗯?”

聽見喬幼凝忽然叫自己,陳景便坐直了身子,側過頭往後看去。

“怎麽了?”

“這個世界是要毀滅了嗎?”喬幼凝眨了眨眼睛,臉上看不出太多恐懼,“就是李默白說的那個……世界末日?”

“誰知道呢。”陳景笑了笑,又躺回了車椅上,脖子壓得U型枕陷了下去,“你害怕嗎?”

喬幼凝剛想點頭說害怕,但想了想,卻又覺得自己沒那麽害怕。

“不害怕也挺正常的。”陳景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閉上眼睛開始養神,“你看看路上的這些人。”

聞言,喬幼凝便側過頭往外看去。

由於路況艱難,堵得讓人想要發瘋。

此刻有不少人都從車上走了下來,要麽一臉焦慮的抽著煙解悶,要麽就是左顧右盼生怕那些“巨人”跑來。

“通訊斷了!!”

“聯係不上家裏人,不知道爹媽他們……”

“這TM是外星人打過來了吧?!”

“我怎麽覺得像是靈氣複蘇呢……”

驚慌,恐懼,絕望,希冀……

幾乎各式各樣的神色都能在這些路人臉上看見。

甚至喬幼凝還看見了幾個一臉興奮的年輕人,就蹲在馬路牙子上,一邊抽煙一邊指著那些“巨人”,像是在彼此說著什麽,眼中透著一種解恨的神色。

“那幾個人好像不害怕。”喬幼凝低聲說道,語氣也很詫異,“貌似還……挺興奮的?”

喬幼凝很難理解那幾個人的心態,因為從年齡來看,他們應該與自己差不多大,或許還要更大幾歲,不可能是那種想不到後果的毛頭小子。

“不害怕很正常,就跟你一樣。”陳景靠在U型枕上仿佛都要睡著了,說話的聲音很輕,“他們隻是跟你的心態不一樣,你是比較……木。”

“你是不是想說我比較笨啊?”喬幼凝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們跟你不同,就像是我上班的時候,遇見過的一個同事……”陳景沒有回答喬幼凝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他的心態就跟你看見的這些人一樣。”

這個世界上。

總是生存著一些期待世界末日的人。

有的生來便想目睹世界燃燒。

有的則是對世界失去了所有希望。

而有的人則是命運悲慘,心裏感到不公,所以隻希望有什麽東西能來終結這個世界……

像是陳景曾經的那位同事,便是這最後一種。

至今陳景都還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唯一公平的就是大家都會死……”

這時,喬幼凝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

“李默白怎麽在往後麵走?是不是找不到車了?”

“別管他。”

陳景像是早就猜到李默白要做什麽,他睜開眼從後視鏡裏看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將車門打開一條縫。

下一秒。

一直藏匿在他背包裏的拜阿吉,便化作一條僅有頭發絲那麽粗的長線,如同蛇類動物那般,沿著門縫落至地麵,蜿蜒扭曲著向後方爬行。

從後視鏡裏,陳景可以看得很清楚。

在距離他們約莫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在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車流中……有一輛車,十分眼熟。

沒錯。

又是那輛桑塔納。

又是那輛載著協會成員的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