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後風波（一）
陳小樂的師父數落她時，總是夾帶著“樂天隨性”這四個字，所以，“樂天隨性”對別人是一句誇讚，卻恰恰踩到陳小樂的雷點。
在劍宗第四十九代的同輩中，陳小樂天資排前三，甚至就是第一。
樂天隨性的心性優點正是她最特別的天賦之一，旁人想學也學不來。
但是，這丫頭習慣率性而為，腦子裏古靈精怪的想法奇多。
才不到十歲的她，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跑去宗門後山禁地亂逛，撞見了劍宗還在世的兩位老祖下棋。
換做一般人要麽戰戰兢兢不敢亂動，要麽畢恭畢敬渴求獲得老祖指點。
她倒是別致，居然在旁邊支起一個篝火，把自己在山路上隨手獵來的幾隻兔子烤得嗞嗞冒油。
兩位老祖被逗樂了，各自傳授了她一招自創劍術，卻沒想到這丫頭心性超然，壓根沒有心理壓力，看了一遍，問了一遍，再練了一遍，馬上就能用出來。
放眼劍宗前後五百年，擁有此等天資者不超過一掌之數。
兩位老祖為之驚歎，當場召集劍宗高層，把陳小樂列入特殊培養序列。
可惜，陳小樂成在天性，也敗在天性，她的樂天隨性間接導致了她沒有太強烈的上進心。
麵對另外兩位實力和天資超過自己的同輩，年紀較小的她反而樂得擺爛，天天都說什麽天塌下來，陳師兄和顧師姐肯定頂得住，不差她這一個。
於是幾年下來，這丫頭的劍術始終停留在劍風層次，愣是差了半步才能凝練劍氣，修為境界也是因為天資太高，不小心衝進了八品。
再後來，兩位老祖、掌門師兄、她的暴躁師父，以及李至商討之後，就想趁著這次下山的機會，讓她看看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獲得一些額外的動力。
下山多日，去過的地界也不少，但劍術如此出彩，年齡又正好相仿的年輕人，確實是第一次看見，若是連他都無法激發陳小樂的上進心，怕是換了別人更加沒指望。
李至微不可查地歎息一聲，手掌輕輕拍擊蕭無鋒的肩頭，然後微笑點頭，轉身飄向看台。
這位劍宗高人的眼神好生奇怪，裏麵似乎藏有些許歉意，又有難掩的期許，到底什麽意思？
蕭無鋒劍眉微凝，礙於蕭鳴長老就在旁邊，終究沒有問出口。
“謝過長老為我準備的三千兩黃金。”蕭無鋒抱拳輕笑，跳下領獎台。
額頭凸起青筋，蕭鳴哪能聽不懂蕭無鋒的諷刺，但是，他此刻頭皮發麻，壓根沒有心思去管。
三千兩黃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再加上那一大包從黑霧林中收集的妖獸材料。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蕭無鋒至少在錢財方麵，擁有了脫離蕭府的本錢。
偏偏這小子是今年巡獵的頭名，當眾脫離蕭府，在劍宗高人的麵前狠狠打了蕭家的臉麵。
更可氣的是他還因此得到了劍宗高人的賞識，被贈予一枚空間戒指。
後脖頸冒出虛汗，蕭鳴已經能夠想象到大夫人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會是何等暴怒。
腦袋一寸寸轉動，他望向看台上的二夫人柳清寒。
對方毫無表示，眼神淡然，顯然是默許了蕭無鋒脫離蕭府。
這時，蕭無鋒走到蕭清風身旁，“去吧，到你領獎了。”
“哥……”
蕭清風唇齒翕動，想要挽留蕭無鋒。
但是，他很清楚留在家族裏，蕭無鋒究竟麵對了何等不公，到嘴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蕭清風攥緊拳頭，壓低嗓音，仿佛一隻即將失去至親的小狼：
“保重！”
蕭無鋒彎曲手指，輕彈蕭清風的額頭，“傻不傻？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搞這麽嚴肅幹啥？過兩天我在白玉京中選定了合適的小院，你記得過來吃飯。”
愕然一瞬，蕭清風瞪大眼睛，連連點頭，“嗯！哥，你千萬小心，等到蕭憐雪醒過來後，他一定不會罷休的。”
“我心中有數。”蕭無鋒擺了擺手，轉身走向人群。
蕭清風抬起手掌，對準蕭無鋒的背影。
這時，柳清寒的聲音響徹演武場：“風兒，還不上領獎台？”
不等蕭清風回應，她禦使寒冰真氣，淩空飛向領獎台。
隻見她袖口輕微擺動，數道冰藍色真氣畫弧而至，裹起蕭清風上台。
母子二人登台，旁邊的蕭鳴長老愣愣站著，就像一個擺設。
柳清寒瞥了他一眼，說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你也該去稟告一聲。”
嘴角抽搐，太陽穴爆凸，蕭鳴的老臉掛滿苦澀，“那三千兩黃金就這麽任由蕭無鋒帶離家族？”
靠，這個老東西……蕭清風挑動眉梢，罵人的話已經上湧到嗓子眼。
柳清寒輕飄飄說道：“那是你的問題，你當著李至先生的麵，代表蕭家給蕭無鋒更換了獎勵，並且同意了蕭無鋒脫離家族。”
“我隻是權宜之計。”蕭鳴溝壑縱橫的皺紋越發深刻。
“難道想要讓家族落下一個出爾反爾沒有信譽的形象？”柳清寒皺眉。
蕭鳴喉頭滾動，額角滑落虛汗，“我沒有，我……”
“夠了，我沒有心思聽你狡辯，”豎起右手掌，柳清寒聲音微冷，“今天風兒表現很好，我心情不錯，你別在這裏礙眼，擾了我的興致。”
她的寒冰真氣外放，領獎台周圍飄起若有若無的冰晶。
蕭鳴像是瞬間墮入了寒冰地獄，周身氣機流轉不暢，血液慢慢凝滯起來。
“二夫人告誡的是，老朽告辭。”
抱拳行了一禮，蕭鳴轉身跳下領獎台，快速離開演武場。
這時，蕭清風壓低聲音道：娘，九哥公然離開家族，是不是會遭到報複？”
柳清寒搖頭，“別多想，他能夠隱藏實力多年，足見其心思縝密，既然當眾宣布此事，想必他早有思量。”
“可是……”想到黑霧瘴氣中發生的一切，蕭清風欲言又止。
柳清寒上前兩步，雙手按住蕭清風的肩膀，“以後，為娘不會再阻止你去找你九哥，就像他說的，有空就常去找他聊聊，跟他在不在府上沒有關係。”
重瞳向著眼白擴散，蕭清風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續輕咳幾聲。
柳清寒從來沒有這麽稱呼過蕭無鋒，這代表著一種認可。
蕭清風調整心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揶揄道：“娘，你先前還讓我少和九哥來往。”
“怎麽？不願意啊？”雙眉微微上挑，柳清寒用清冷的嗓音掩飾尷尬。
“願意，一萬個願意！”蕭清風咧嘴笑出聲。
柳清寒加重語氣，說道：“記住，你與你九哥的往來，隻是你們兄弟二人之間的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