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喬思柳在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後，隻對著張耀簡單留下了一句“你今晚最好早點回家，不然後果自負”的警告後，就轉身離開了公司。
以前的她不敢逃離那個危險的家，相信這會兒的張耀也一定不敢生出其他多餘的小心思。
喬思柳看了眼時間，看時間好像很快就到了平時的晚禱時間，於是轉而又去了教堂。
和早晨隻要早點起床就能在上班前趕上的早禱不同，在平時的工作日裏，進行晚禱的這個時間點，大多教堂工作人員之外的信徒要麽在工作加班，要麽就是忙於家庭實在抽不出時間，會參與進行晚禱的人往往比早禱要少上不少。
就是那些體量更大一些的教會，在進行晚禱的時候，往往也隻有在周末的時候來的人會更多更齊些。
以前的喬思柳就沒怎麽參加過晚禱。
即便是家庭主婦時間相對比較自由，但因為脾氣陰晴不定的張耀，往往也被長時間困在家庭中實在難以顧及禱告的事。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在得到神裝後，如今的她已然能從容地在做完晚禱後，再悠閑地回家吃飯。
喬思柳跟著宋時清對著神像順利做完了晚禱轉而回家，隻是在回家的路上，卻被同一棟樓另一個年輕女性攔了下來。
老實說，她和對方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多熟稔，兩人在此之前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但饒是如此，即便兩人統共沒進行過幾次正麵交流，可喬思柳卻還是知道對方的名字。
——因為兩人格外相似的命運。
對麵的年輕女性叫尹蓓，是這棟樓除了她之外，另一個因為婚姻從陽光下墜落於黑暗中的家暴受害者。
對方低垂著頭，本就細弱的聲音被壓得極低，以至於交談中的另一方難以聽清具體話語內容。
但饒是如此，喬思柳卻也隻是更加認真地凝神去聽，沒有對此發出任何評價。
因為她也從這樣的語氣中，模糊地辨認出了一些她不願意去細想的熟悉感——
在之前，在某次的暴力中，喬思柳曾被張耀用力掐住脖子，以至於陷入了短時間的窒息暈厥。
在那之後的好幾天裏，她說話的聲音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不是不習慣放大音量，而是實在不能放大自己的聲音。
盡管不知道尹蓓那邊究竟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但想來實際情況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尹蓓生澀艱難地和喬思柳寒暄了片刻，在簡單禮貌的開場白後，這才慢慢步入正題說明自己的真實來意。
尹蓓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一個手機，隨即解鎖手機，點進去了某個社交軟件點開了一個被她點讚收藏過的視頻。
她指著視頻，因為太過激動導致問出這句話的音量都下意識變大了不少，以至於顯出幾分嘶啞：“思柳，這個視頻裏的人是你嗎？”
視頻裏，喬思柳輕而易舉鎮壓了張繼的所有反抗，把人死死按在地上當著辦公室所有人的麵對張耀的上司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應該就是剛才在張耀辦公室裏的時候，真好被在場的其他人拍下視頻發到了晚上。
因為視頻沒頭沒尾，沒有前因後果沒說明在這之前兩人原本的關係，隻有喬思柳把人按在地上打的畫麵，哪怕最後提及了神明，有不少看到這個視頻的網友卻還都把這當做是刻意拍出來的整活視頻。
有人說喬思柳是無理取鬧，有人說喬思柳是在諷刺現在男女在家庭中毫不平等的家庭關係，所有人都借著視頻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除了刷到這個視頻，同時和喬思柳住在同一棟樓的尹蓓。
她看到了這個視頻背後真正重要的東西。
喬思柳看了眼視頻，她的目光掃到對方神色中隱藏的希冀神色，隱約已經能猜出對方找上自己的原因了。
和她之前在神像下祈求神明的情況相似，此時的尹蓓也在努力尋找最後那點微末的希望。
因為和她一樣，她們都經曆過同樣的痛苦。
她們都是家暴中的受害者。
當暴力沒有被明確的約束懲戒，那麽法律也將成為一種對加害者的無聲縱容。
在降臨日到來前，即便家暴本就因為其隱秘性難以界定，但當時的相關法律也確實在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進步。
但在降臨日到來後，離婚被不斷限製，因為人口數字的不斷減少而變得越來越困難，關於夫妻間摩擦的定義變得越來越寬泛。
其中甚至默認包含了家暴。
當離婚開始要求一方受到刑事鑒定上的重傷後，於是在這之後連家暴都開始變得合理化。
這就無聲縱容了家暴的泛濫。
就在她們這個小區這棟樓裏，家暴下的受害者從來也不隻有她這一個。
隻是和她的情況不同，尹蓓的丈夫似乎更好麵子，從來沒去女方公司鬧過事，也沒有過因為一點小事上的摩擦，就把人從家裏打到樓下，鬧得整棟樓都人盡皆知。
喬思柳在過去從沒和尹蓓進行過深入交流，交談彼此的境遇，但她還是在對視的瞬間就輕易認出了另外一個“同類”。
同樣反季節的嚴實穿搭，同樣在與人對視時下意識移開的視線，同樣在事關丈夫時露出了抗拒的姿態……
隻是一眼，她們就能在人群中默契地認出彼此。
視頻的彈幕上有人甚至還有人懷疑綁了威壓做了特效，畢竟隻是一個球拍就輕易把人拍飛，這個畫麵光看著就顯得有些違背常理。
但想來尹蓓絕不會懷疑這一點，她隻要能確定視頻裏的人就是喬思柳，就能篤信對方口中的那位神明。
……畢竟設身處地地去想，如果沒有充足的底氣，就算是真的是在拍視頻刻意設計出類似的劇情，她估計也不敢為了拍視頻就把人直接打飛，哪裏能做到這樣舉手投足間都沒顯出半點拘束的模樣。
喬思柳應了一聲：“是的，視頻上的人就是我。這個視頻裏的事甚至就發生在今天，你還能看到我身上和視頻裏看著一模一樣的穿搭。”
“你不要怕……神明一直注視著人間，祂同樣看見了世間的所有苦難，於是才有了我如今的蛻變。”
“你放心，我也會幫你的。”
喬思柳定定地看著對麵的尹蓓，眼神中帶著鼓勵的意味。
她不期然想起了當時神明賜福的場景。
那麽多人跪在地上，那麽多人哭嚎著自己的痛苦祈求著神明降下恩典。
但在這麽多人之中，那位至高的神明卻最先看到了她。
或許是因為世上有太多人有著和她相似的境遇，或許是祂在她身後看到了無數個境遇相似的人。
或許這就是神明將這份力量第一個贈給她的原因。
為了拯救世上那無數個的、千千萬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