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孢子

我是誰?

這是哪?

這個生命體在潛意識裏對‘自我’產生認知的那一刻,便冒出這樣的兩個問題。

四周環境,黑暗是主題,絕對的黑暗,沒有一絲絲光芒。

生命體能夠感受到,自己被某些力量裹挾著在不停地運動,或上或下,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有時會來個急轉彎,或者在兩股力量的衝突下,被拋向不知會到達哪裏的方向,毫無規律可循。

我要去哪?

生命體的潛意識裏還是浮現出這樣的疑問。

在這個絕對黑暗的世界,生命體不是唯一的存在,四周的絕對漆黑中,存在著很多的東西。

這個沒有光的世界裏,生命體不能理解‘看’這個概念,但這並不妨礙生命體認知到黑暗中存在物體這件事。

在那些到處亂湧的力量下,黑暗中的東西經常和生命體發生碰撞式接觸,而後又在力量的裹挾分開。

潛意識的出現,並不能給生命體帶來什麽改變,它從誕生的開始就是這樣渾渾噩噩,一直都是如此。

混混沌沌,好似沒有任何未來,仿佛如今的一切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生命體與某個意外來客的接觸。

這次的接觸和以往的那些東西都不同,這個意外來客並沒有在碰撞後分離,而是緊緊地與生命體保持著貼合狀態,即便是那些無處不在的力量,都沒能將它們的貼合拆分。

頭一次,生命體感覺到了‘危機感’,這是來自於它那個潛意識給予的警告信號,潛意識在叫它——快逃!快跑!

發力的不僅是潛意識,還有純粹的生物本能也在催促——你的生命在受到威脅,快點行動,再不行動就沒有機會了!

生命體動了,這次不再是被那些亂湧力量給裹挾到處亂飄,而是反過來借助這些力量改變自己的位置,似乎示意圖借此方式將附著在它身上的家夥給甩掉。

但很遺憾,這種舉動不過是徒勞。

生命體能感覺到‘異物’從外部侵入‘內部’。

就在這個刹那的瞬間,生命體不但沒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反倒擁有了更多,某種一直背負的枷鎖似乎被解開。

“沒有大量複製跡象…還好…是溫和型噬菌體……”

生命體驚魂未定地這樣想著,不過,隨之而來的又是其他的疑問。

“……‘複製’是什麽?”

“‘溫和型噬菌體’又是啥?”

生命體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表達這些,剛才那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想不明白這些問題,生命體放棄了思考。

有了之前的事情,生命體的行動模式發生了一些改變,不再是聽天由命般得任由那些力量裹挾著亂飄,而是主動搭乘著這些流動的力量,沒有目的地的前進。

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呢?

生命體也不知道,它隻是憑著本能做事,本能得覺得這麽做是正確的,至於為什麽正確,它不會去想。

生命體這一次的改變,並不僅僅隻是行動模式被改變,在生命體的感知方式上也受到了的影響——它發現自己能夠將自己的內部看的一清二楚,而非如以往種,一片漆黑,對世界的認知,唯有以它自己為中心的那一個點。

圓球的形體,好似一個注滿了水的氣球,在那些力量的衝突中,改變形狀,力量消失後又恢複到原來。

柔軟的外膜,起到了維持生命體內部穩定,以及在那些力量衝突中保障形體的作用。

最核心的是一團亂麻,猶如一個球體方便麵,位居於生命體的正中央。

這便是生命體的全部。

“這是……細胞?”

生命體下意識的浮現出這樣的認知,緊隨而來的疑問與困惑。

“‘細胞’是什麽?”

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頭緒,它隻是個單細胞生物,能有這樣的認知,已經是一個生物學上的奇跡。

“活下去……”

生命體確立了自己的目標,這是淩駕於思維之上最為純粹的本能,所驅使的目標。

在這種欲求下,內部那一團亂麻的核心,開始變得鬆散。

生命體可以看到,一條條的螺旋雙分子鏈,舒展成平直,好似一張梯子,而後這個梯子從中間一分為二,裂解成兩條殘缺的單鏈,遊離在核心與外膜之間的物質,自覺地受到牽引,與裂解的單鏈相結合,形成新的雙鏈。

雙鏈螺旋,形成核心,兩個核心同時存在於一個單細胞內。

多餘的核心刺激了外膜,外膜開始膨脹,拓展原有的外膜容積。

不知過了多久,生命體的這種本能行為終於到了最後一步——兩個核心之間出現了一道薄膜,單個細胞徹底變為兩個個體。

由此,單細胞的自我複製行為完成。

在完成的那一刻,生命體湧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一如之前遭遇那個噬菌體那樣,某個枷鎖被打開,好似困於地麵的走獸長出了翅膀,翱翔在藍天之上,好似殘疾的病人補全了自己的身體,能夠自主活動——多麽的自由。

然而,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生命體和那個複製體,在那些四處湧動的力量下分離,奇怪的感覺也隨之消失,走獸的翅膀被折斷,重新落回地麵,殘疾者再次缺失,無法獨自生活。

鎖,又重新上了。

“好糟糕……”

生命體本能的厭煩這種感覺,沒有生命喜歡被束縛,在感受到‘解鎖’之後的自由,有了對比的生命體就不可能在對現在的處境感到滿意,哪怕實際上它從誕生開始就一直待在這種環境中。

它本能的開始呼喚那個複製體,它希望那個複製體能夠回來,恢複到之前那種相互‘貼合’的狀態。

但這並沒有什麽用,它的呼喚不過是自我內部的生物電流,無法把信息傳遞出去的生命體,不過是與世隔絕的孤島,是不可能將那個已經分離的複製體給呼喚回來。

那麽,生命體會就此放棄嗎?

當然不,生命是自由的,生命也總是能找尋到出路。

生命體開始了它新的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