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角 色

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有的成為家人、摯友、老師、同學、同事,有的僅一麵之緣,更多的是擦肩而過,這些深深淺淺的緣分組成每一個人的生活和情感。

而我,又是幸運的,除了遇見現實中不同的人和事,還遇見不同的角色,走入他們的人生,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於我而言,他們不僅是故事中的人,更像平行世界中的另一個我,我們在各自的世界中真實生存,他們也在我的心中珍貴地封存,構成如今更為豐富的我。

《父母愛情》之歐陽懿

一個知識分子的尊嚴和自我救贖

我是歐陽懿,我不是老歐!

《父母愛情》這部國產家庭情感劇,直到若幹年後的今天,每逢寒暑假,電視上依然反複播出。這部由孔笙導演、劉靜編劇的影視劇,是2014 年國產劇豆瓣評分榜的第一名,有超過22 萬人為它打出了平均9.5 的高分,收視率最高破3,創下收視佳話和奇跡。劉奕君扮演的歐陽懿,是一個思想前衛、時刻追趕潮流的知識分子,他把知識分子身上的清高勁兒演繹得淋漓盡致。

《父母愛情》本來講述的就是江德福和安傑的愛情,通過四十多集的劇情,觀眾可以完整窺見他們的生活,感受那個年代最質樸的情感。我演的歐陽懿,劇本裏著墨並不多,但這個人物經曆了三個重要的曆史節點:新中國成立初期、十年動**、改革開放。他的三次出現,跨越了三十多年,概括了歐陽懿從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人生縮影。

單純看劇本,很難拚湊出歐陽懿的人生,需要演員自行“腦補”。要說一點壓力沒有是不可能的,一旦抓不住人物內心,演不好,這個角色就是塌的,沒有說服力。

進劇組後有兩個月的時間,我每天都在尋找這個角色的心理邏輯和依據—歐陽懿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父母對他有什麽樣的影響,他有哪些獨特的性格和小習慣,有哪些堅持和原則?在遭遇挫折後,他會有怎樣的心態,是反抗還是逆來順受?在生活回歸正軌後,他會欣然接受還是有一個逐漸反應的過程?

為了這個角色,我變得異常敏感,變得不願意和親人、朋友多說一句話,因為我在為這場戲做準備,在想盡辦法保護這個角色在自己心中的那份敏感和脆弱。

終於有一天,我找到了人物的感覺,甚至到了今天,電視劇的音樂響起,曾經的畫麵出現,我還是能進入歐陽懿的人物狀態。

酒桌戲

有一場酒桌上的戲,要求喝一頓酒的工夫,就把歐陽懿經曆了十年的委屈全部演出來。

故事的背景是這樣的:歐陽懿平反了,帶著妻子和雙胞胎女兒來到江德福和安傑的家中。飯前,江德福特意交代家人,千萬不要管歐陽懿叫“老歐”,而是要叫“歐陽”,每個人都遵守著這個約定。

酒過三巡,歐陽懿喝多了,從一開始的謹小慎微變得膽大起來,竟然和江德福拚起了酒。妻子安欣怕歐陽懿喝多失態,順口叫了一句“老歐”,那一瞬間,歐陽懿內心躥動的小火苗被點燃了,於是問旁邊的江德福管自己叫什麽,江德福老老實實地回答叫他“歐陽”,沒想到歐陽懿借此發飆,非要讓人叫自己“老歐”。而當安欣忍不住阻止他繼續喝酒叫他“老歐”時,歐陽懿徹底崩潰了,甚至抽泣起來,這種抽泣是臉部的扭曲加之身體的抽搐,並用氣聲重複著一句話:“我是歐陽懿,我是歐陽懿,我不是老歐!”

為了能讓觀眾對這個人物產生共情,我當時的抽泣是真的抽泣,最後幾乎喘不過氣,像要斷氣一樣。拍完這場戲,我整個人都虛脫了,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可能有人會說:“你又不是主演,用不著那麽用力演吧?”

但是在我看來,不管主角配角,在你演繹的那一刻,你就是主角;故事由你展開,情感由你渲染,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甚至鏡頭裏每一幀細微的表情,都將推動劇情向前發展,你要用你的節奏、語調、行為帶動周遭的人。

這個片段看似簡單,但在短短幾分鍾裏,我要盡量展現出歐陽懿的人物內心。我還特意給這個人物安排了一些“機械式“的表演,體現在走路姿勢和說話中。想象一下那時候的他,有可能遭遇了什麽,別人叫他“老歐”,他是怎樣的心情和反應。

名字,亦是身份

很多年輕觀眾說,他們看不懂這場戲想要表達的意思,也有人問:“一個人的名字真的那麽重要嗎?”重要,至少對歐陽懿來說,無比重要。

歐陽懿這個名字,一看便知其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父母在起名時用了心,這一點從安傑的口中得到過驗證:安欣和歐陽懿分居兩地,通過鴻雁傳書寄托情感,有一次江德福無意間瞥見歐陽懿的名字,還忍不住吐槽城裏人就連起名都那麽矯情,安傑告訴江德福,這個名字很有講究,是美德、美好的意思。

猶記得歐陽懿第一次出場,從火車上下來,拎著皮箱,穿著西裝“三件套”,頭發也梳得油光鋥亮,是那麽意氣風發,與周圍的人相比顯得精致而格格不入。身為北大高才生,正是最好的年華,最美的年紀,對人生和未來充滿了期待,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事業。

後來,他被發配到小黑山島,安欣也帶著一對雙胞胎女兒追隨他過上“漁民”生活;他每天幹著最苦最髒最累的活兒,空有一肚子學問,毫無用武之地,被村民們稱呼為“老歐”已成常態。

日夜操勞中,歐陽懿逐漸被磨平了棱角,就連偶遇前來視察的妹夫江德福都不敢上前相認。安傑乘船到小黑山島探望姐姐一家,為了守住最後的尊嚴,歐陽懿死活不見安傑,安傑在回程的船上看到獨自出海的姐夫—一艘小漁船在海上隨波逐流,倔強的歐陽懿用力地搖著櫓,如同以一己之力撐起那個破敗的家。

在我看來,歐陽懿其實沒變。若非如此,他便不能在平反“摘帽”後借著酒勁兒在酒桌上“撒瘋”,強調“我是歐陽懿”;他便不能迅速恢複元氣,投入到熱氣騰騰的新生活當中,繼續與江德福鬥智鬥勇; 他便不能在耄耋之年再次回到小黑山島上,得到全體村民的敬重。他心中的傲氣和屬於知識分子的尊嚴一直存於心中。

老頑童

歐陽懿這個人物,故事線並不多,所以我格外珍惜他的幾次出場。演老年歐陽懿時,我化上了“老年妝”,試衣服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衣服都是暗色調的老年衫,款式上也沒什麽特殊之處。我問服裝老師江德福和老丁的衣服都什麽樣的。他們拿來給我看,跟我的沒什麽區別。

我忽然想起劇本中有個情節:老年歐陽懿戴了一頂禮帽,被江德福和老丁看見了,他倆也要學他,於是一人買了一頂。

從某個角度說,歐陽懿即便老了,也是引領潮流的。何況,歐陽懿年輕時就清高、講究,中途被改造,其實是壓抑的,最後平反了,直到年老,人是有一個輪回的,他骨子裏的那點“傲勁兒”並沒有被磨滅。

我跟孔笙導演商量,想換一下老年歐陽懿的衣服,一定要亮色係,最好還是專賣店品牌,穿的時候更要把領子立起來,顯得“洋氣”和與眾不同。我把老年歐陽懿設置成“老頑童”,和他年輕時一樣,而且嘴上也更不饒人了。

作為演員,我認為很幸運的一點,就是可以在短短幾個月內體驗另一個人的人生;每個人都不容易,都會經曆起起伏伏,都是獨特、不可複製的。可你一定要相信,再大的苦難,隻要熬過去,總有一天會觸底反彈。

我認為,那個被時代揉碎、重組、不肯認輸的歐陽懿,他一定存在過;他與我們一樣愛著,活著,走過漫漫人生路。

《琅琊榜》之謝玉 愛權謀更愛美人

—願得寧國侯,白首不相離

本侯是個不信天道的人,再大的風浪我也見過。

我這剛燒起來的爐火,可不能就這麽讓它涼下去。

蒞陽,這裏有我,你不要插手。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

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記住了。這麽多年了,我謝玉,是真的喜歡你。

你我今生,還會再見嗎?為夫,就此別過了。

在我看來,謝玉這個角色首先是一個政治家,處於權力的高層,而且他出身貴族,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這個人物的前史。

這一角色最需要體現的就是穩。當時我對自己說,我的內心一定要足夠飽滿,足夠強大,要想得非常嚴密,不喜形於色,不怒自威,讓人琢磨不透我的心思。

這有點像打樁子,這個支點打住了,那個支點也打住了,然後再尋找幾個支點,接下來不管你在樁子上拉線還是鋪東西,一切都會穩穩當當的。

都說搞權謀的人是無情的,但謝玉不同,他對妻子長公主真的是一往情深。其實謝玉在朝堂上下受了很大的委屈,這些委屈在劇本裏是沒有體現的,隻能通過自己的想象,在每場戲與每場戲之間的縫隙中去尋找,還要把謝玉和長公主的情感塞進去。

2015 年,古裝傳奇劇《琅琊榜》爆紅熒屏,風靡全國,劉奕君因這部作品給自己增添了不少人氣,在劇中他飾演寧國侯謝玉,作為頭號反派人物與胡歌飾演的梅長蘇進行了一番明爭暗鬥。在劉奕君眼中,謝玉既是機關算盡、陰狠毒辣的梟雄,也是對蒞陽公主用情至深的丈夫。劉奕君塑造了一個立體的、鮮活的形象,讓人又愛又恨。

體驗“眾叛親離”

劇中,謝玉的養子叫蕭景睿,他過生日宴的那場戲,我們大概拍了十五個夜晚。那時,每到黃昏時分,大家都會化好妝出發,我管這叫“人約黃昏後”,我們一個通宵一個通宵地拍,天亮的時候才收工。

其實劇本裏並沒有明確寫那場戲裏的謝玉應該是什麽狀態,有一些提示性的情緒詞語,我會拿黑筆徹底塗掉,我實在怕被這些東西幹擾。

這場戲是梅長蘇布局扳倒謝玉的重頭戲。放在今天來說,所要表達的主題是:家醜外揚。最難之處也是最點睛之處在於調度。由於涉及的人物太多,每一個角色都要有自己的站位。

我特別佩服導演孔笙和李雪,他們真的是非常厲害的導演,我也十分慶幸能在《琅琊榜》的團隊裏工作,因為每個人都是演技在線,沒有一個掉隊的。

當時導演把所有前來賀喜的人都調度到長公主身邊,也就是所謂的客廳裏,而把我一個人放在院子裏。對比之下,他們是賓朋滿座,而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任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議論的還是我埋藏了將近二十年的一個秘密:蕭景睿不是我的親兒子,而是長公主和楚國質子的兒子。

這是什麽感覺呢?你可以想象一下,這種事情放到今天,對當事人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羞辱。我想,如果謝玉是一個現代人,他在一個機構裏供職了二十多年,來做客的都是自己認識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老熟人,結果他們表麵上前來賀喜,實際上卻把他的隱私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的過往、養子的身世扒得體無完膚,末了,還要告訴他:你兒子不是你的,而是你最愛的人和別人生的。這就像讓一個人赤條條地站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揭開了他一直不敢觸碰的傷疤,那種羞恥、那種痛,難以言表。

我還記得那場戲裏我有一個回頭,完全是下意識的,那一瞬間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委屈,有不甘,有羞恥,殺人的心都有了。

我也不知道出演蒞陽長公主的張棪琰接下來會怎麽演。很多時候現場拍攝都會有一些即興的、突發的表演,要根據對手的反應處理接下來的戲,這些都不是能提前設計好的。比如你想好了,她可能會出於愧疚不敢抬頭看你,但演的時候你發現她不僅看你了,而且還淚眼婆娑,劈裏啪啦地往下掉眼淚,這時,你要立刻明白她的情緒被推到了哪裏,她為什麽哭,因何而哭,你要如何接受她的哭泣,做出何種反應。

演員的信念感

與好的演員演對手戲就像太極裏的雲推手,你來我往,水乳交融,表演的過程對演員來說是一種享受。

我和胡歌第一次合作就是在《琅琊榜》這部戲裏。第一次見麵趕上一場群戲,現場人很多,烏泱烏泱的,胡歌就靜靜地站在一邊,雙手放在身前抄著袖子,看得出他在進入梅長蘇這個人物的狀態和情緒。

真正一對一的一場戲是我演的謝玉進了天牢,梅長蘇前去探望。此時的謝玉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在生日宴上被打垮,淪為階下囚。在謝玉眼中,梅長蘇是針對自己的壞人,他無法像觀眾一樣擁有上帝視角,去理解甚至認同梅長蘇的做法。所以,謝玉與梅長蘇一定是對立的,謝玉不可能相信他,更不可能原諒他。

這場戲,我倆演得特別較勁,這種較勁就像兩個齒輪咬合在一起,嚴絲合縫,環環相扣。有個詞叫“殺人誅心”,梅長蘇就是這樣,層層剝繭般扒開謝玉的心。他說,他知道我做了哪些事,沒做哪些事,哪些事皇帝能夠原諒我,哪些事我必死無疑,就算被流放,中途也會遭遇江湖追殺,隻有他能帶給我一線生機。起初,我完全不信任他,因為就是在他的精心布局下,才讓我一步步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可在他講述案情的過程中,他把我的尊嚴一點點摧毀、磨滅,在心理上讓我徹底崩潰,讓我把當初李重心被殺的緣由和盤托出。

這兩個人物之間的博弈是有層次和結構的,雙方互為牽製,互相控製,不是一個人帶著另一個人的節奏,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胡歌真的很棒,他是一個非常好的演員,懂得用細膩的交流把控節奏和角色分寸,他的沉穩和對角色的理解,已經超出了他當時的年紀。

在演古裝劇尤其是時代背景架空的古裝劇時,演員是要有信念感的,這種信念感要建立在人物內心的邏輯自洽之上,否則觀眾無法將自己的情感代入其中,整體感覺就會非常假。我從胡歌的眼中看到了身為演員的信念感,我想,他也一定看到了我的。

善惡隻在一念之間

有人說謝玉明明是個壞人,卻讓我演出了好人的感覺,尤其是他對蒞陽公主的愛,放到今天來說就是“寵妻狂魔”。

其實很多年前,我接到任何角色的時候,都不會對他做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的簡單判斷。我首先認為他是人,每個人都有善的一麵和惡的一麵,再壞的人也有“軟肋”,再好的人也有他的不完美。我永遠不可能把一個角色用純粹標簽化的方式去演。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去審視、揣摩每一個角色;所謂的好,就是讓心中美好的東西調動得多一些,你就變成一個好人了,可就算是好人,也不是說他沒有缺點,他是被正向的道德水準、修養、價值觀和人生觀等東西克製了。

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一旦被人抓住弱點,深埋的惡念也許就會像決堤的河水般泛濫。

所以,做一個好人和做一個好演員同樣不容易,要時刻學會反思,學會自律,學會克製。

《偽裝者》之王天風

複雜的孤家寡人,可敬的中國軍人我一貫自以為是,不聽命令,我這個樣子,也風光了幾年。你別指望能力強的人態度好。

記住啊,以後別再落在我手裏。

老師,以後還有機會見麵嗎?

也許吧,可能再見麵,就是你死我活。

那就別再見了。

老師,就此別過。

幹我們這行,不需要告別。

我的老師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他更不會是賣國賊!

我的老師是王天風,他是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

炸彈是假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初識王天風,是在我演繹《琅琊榜》謝玉之後。

和先播《偽裝者》,後播《琅琊榜》的順序不同,拍攝的時候,是先拍的《琅琊榜》,後拍的《偽裝者》。在經曆了《琅琊榜》之後,我和正午陽光的團隊已經很默契了,所以他們在籌拍《偽裝者》時,李雪導演說,你來演王天風吧。

我說好。

我和角色的緣分一般走“相親”路線,靠“介紹人”也就是導演牽線,導演覺得我適合哪個角色,喊我去演,我看了劇本覺得合適就應下,然後仔細研讀,琢磨角色和我之間的共性:角色性格中的東西,哪些是我招之即來的,哪些需要我再次挖掘,我該如何在現成的劇本之上去豐富人物的內心。我當時對王天風一無所知,為了快速了解他,跟導演要求看看劇本。拿到劇抗日戰爭如火如荼的關鍵階段,汪偽政府投敵叛國,上海明氏企業董事長明鏡的弟弟明台本無心政治,卻在飛赴香港途中被軍統高官王天風綁架招攬。萬般無奈之下,明台隻能隱姓埋名接受培訓,並最終成為軍統駐上海站的一名特工。劉奕君飾演的王天風,被網友們戲稱為“人間絕色”、最帥反派,哪怕是B 站上的“鬼畜版”演得那麽瘋,大家表示,還是被他的“眼神殺”秒殺了。

本之後,我花了兩天時間看完,這是我和王天風的初次相識。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雖然很多觀眾認為他是大反派,但我從始至終都不認為他是壞人,他是一名忠實的抗日者,是鐵骨錚錚的中國軍人,是一個政治家,隻是性格偏激,頭腦清醒,心機深沉,心狠手辣,對自己也不手軟。

他代號“毒蜂”,人如其名,瘋狂而偏執,為了抗日大業一手策劃了“死間計劃”,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最愛的學生和自己的性命。可以說,他是一個讓人敬佩又不敢親近的人。

在軍統,他是上校軍銜,在軍界享有一定聲望,連在外遊學多年的明樓都對他有所忌憚,稱其為“瘋子”,從側麵來看,他絕對是個有本事的人。

在王天風眼中,“死間計劃”不僅是一份戰略規劃,更是他的理想,他為了這個理想可以不顧一切,甚至第一個獻出生命。

這份偏執令人肅然起敬。

王天“瘋”

這樣的王天風讓我著迷,我喜歡他的“瘋狂”和“豐富”,我想體驗他的人生,更想讓觀眾感知多側麵的他,於是我做了大量案頭工作。可以說既是臨時起意,又是蓄謀已久。

王天風是個很難演的角色,因為他孑然一身,沒有家庭,除了老師和學生之外,他沒有任何男女情感。一個男人,如果沒有男女情感,沒有家室,等於卸了你一條腿,那麽在這個人物身上,就要通過別的手段來彌補這種缺失。

我就想,為什麽王天風沒有家庭呢?他是曾經有家人,後來沒有了,還是一直孤家寡人?

王天風身邊出現的唯一女性就是於曼麗,他該如何利用這種異性情愫來豐富角色,劇本上提供的信息是,王天風在死囚犯裏把於曼麗挑了出來,訓練成特工,搭檔男主角明台。王天風為什麽挑她呢,是不是她和王的初戀長得很像,或者說,王天風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好感。王天風怎麽訓練於曼麗,劇本裏也沒寫,我就要去想象,有沒有用男性化、帶有攻擊性的東西去打破於曼麗的恥辱感。

好,我就從這裏打開突破口。我試著想象,王天風對於曼麗應該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性情愫……但又 不能明確地表現,否則,傷害的不僅是王天風這個角色,還會影響到明台和 於曼麗之間的關係。既要增加可能性,又不能太過,為了琢磨他,真是費盡了心思。

王天風在訓練於曼麗時說過一句台詞:“人這 裏是心髒,槍這裏裝的是子彈。你要成為一件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武器,這裏(心)就不能太溫暖。”在我看來,這句話不僅是鐵血教官對特工的訓練要求,還能有一種可能,是王天風希望於曼麗從不堪的成長夢魘中解脫出來,不再受折磨。於是我跟李雪導演建議,講這段話時王天風與丁曼麗或許可以有一些肢體接觸,不僅視覺效果刺激,也會讓觀眾在王天風的冷酷、毒辣之外,再多一層想象。

李雪導演覺得要維護於曼麗和明台之間純粹的感情,如果王天風插一手,這個東西可能會被破壞。但他思考良久後說,王天風可以用手指頭輕點兩下於曼麗的胸口。就是這兩下,被一些觀眾敏銳地捕捉到了,對王天風的人物性格和人物關係又增加了一層想象力。這個指點的動作,就是建立在蓄謀已久上。

除了蓄謀已久,我在片場還有很多臨時起意,比如設計“王天風吃棒棒糖”的橋段。

“死間計劃”啟動,王天風重回上海灘,到了學生們潛伏的麵粉場,看見叼著棒棒糖雀躍進來的於曼麗。我很佩服李雪導演,棒棒糖是他臨時加的,為了表現於曼麗歡快的心情,畢竟她在軍校的時候受了很多苦和委屈,到了上海灘,終於嚐到了甜,通過一個棒棒糖表達,是內心具象和外化的表達。

那天一大早我到現場時,就聽見大家說“棒棒糖呢”,“棒棒糖準備好了沒有”,我說什麽棒棒糖,拍哪場戲啊?導演說就拍這場戲。我說這場戲哪有棒棒糖啊?導演說,給於曼麗新加的。瞧瞧,給於曼麗加的,不關我什麽事。

不行,我得自己想辦法。吃棒棒糖對曼麗來說是全新的變化,當對手角色有了變化,我應該如何應對呢?於曼麗到了上海灘,燙了頭發,皮膚變白了,人也時髦了,吃著棒棒糖蹦蹦跳跳就出場了,可一看見王天風便嚇得跟見了鬼一樣。王天風是不是也會隱隱地想些什麽?我表麵上不動聲色,腦子裏卻強力思索。

我演的王天風慢慢走到於曼麗身邊,哎喲,撲麵而來一種上海灘的脂粉氣,很好聞,但這對一個從偏遠軍校趕來的強勢教官來說,心裏肯定會有落差和扭曲。

我走到她身邊,她也不敢動,我刻意地聞了聞她身上的味道,看見她手裏的棒棒糖,直接拿過來,舔了一下,說:“過得不錯啊。”這是劇本上的正經台詞。

當副官問我是不是“回來主持大局”,我邊說“回來送死”,邊在嘴裏哢嚓哢嚓嚼碎了棒棒糖。這個效果比暴跳如雷要瘮人得多。

其實就是這麽幾句台詞,但是整個過程和最後那句台詞,都是一種臨時起意,是在蓄謀已久的基礎上才會衍生出來的東西。隻有早早地花時間把人物關係吃透,才能有這種臨時起意,才能隨機應變。

我受益於對王天風這個人物的深入挖掘,為他多設定一些劇本上完全不可能有的人物關係和假定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這個設置能否用上,王天風便多了一些情感上的表達。雖然觀眾很難看出來,但也會覺得王天風心裏有另外一種東西。

王天風是個沒有家室的孤家寡人,男女之情於他是奢侈,是注定被壓抑、犧牲甚至扭曲的,但他是一個人,是人就有感情,他和明台之間亦師亦父的師生情就格外珍貴,和明台的月夜告別,更是全片中王天風為數不多的溫馨時刻。

那場戲之前,我和胡歌沒有過多交流該如何去演,因為演員在醞釀感情比較充沛的戲之前,是需要在心裏默默嗬護那種細膩和複雜的,直到拍完了才會鬆一口氣,才敢訴之於口,分寸的拿捏比談戀愛難多了。

導演選在一個靜靜的夜晚拍攝這場戲。現場特別安靜,背景響起煽情的圓號音樂,把兩個男人之間的飽滿情感烘托出來。

即將與最心愛的學生訣別,“死間計劃”的結局注定師生二人會相繼犧牲,因此這次告別稱得上是生死訣別。身無長物的鐵血教官,拿出陪伴自己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手表,送給心愛的學生。

我想,王天風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極其複雜的,有對明台成長為一名優秀特工的欣慰,也有將他拉下水的歉意,還有對他即將赴死的不舍……冷血如王天風,也不禁想要送一個東西給明台留個念想,於是掏出手表,用手帕反複擦拭,拿到耳邊聽一下。我特意用右手拿起手表卻放在左耳邊聽,這個反手聽手表的動作,應該是王天風唯一的一次小慌亂,這是他作為人的一部分,送出的不僅是手表,更是一份珍重。

“老師!”明台在背後向我敬禮。

“幹我們這行,不需要告別。”我不再回頭,徑直走出溫情地帶,走向布滿荊棘的前方。

這場戲播出時,胡歌發了微博:“除了親情和愛情,王天風和明台的師生情同樣刻骨銘心,第一次看劇本,第一次流淚,就是這場戲,截取其中一段,懷念一下這位亦敵亦友、亦師亦父的漢子。”

我也回複了微博:“我知道在靜靜的夜晚,明台對老師的愛是深沉的,嘴裏是紈絝子弟,內心已經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李雪導演用深沉的圓號溫暖地自虐了一次。”

王天“豐”

網上有人開玩笑,說在《琅琊榜》裏,謝侯爺被梅長蘇算計得家破人亡,到了《偽裝者》,王天風又把明台折磨得死去活來。

此言不假,似乎為了佐證這個事實,我在窗邊看到一隻非常應景的大黃蜂,像極了“毒蜂”王天風,於是拍下來,發微博紀念這次“報仇雪恨”:“毒蜂透過窗戶,靜靜地看著被折磨的明台和於曼麗。”

其實,我不僅在《偽裝者》中折磨他,我還踹他呢。當然了,我也被氣得不輕。那是全劇中難得的幽默名場麵—維也納。

富家公子明台為了讓生死搭檔於曼麗快樂起來,自作聰明地擬定了一份訓練計劃,找王天風打申請,端著老師架子的我,對他的計劃看都懶得看,喝著茶讓他口述,豈料這位少爺的完美計劃竟是要帶於曼麗去維也納度假!

一口茶直接噴出。對將抗日大計視為全部的軍人,每日做夢都在苦心算計、應敵狀態拉滿的狠辣瘋子,環顧四周滿眼都是受苦受難的同胞,“維也納”“度假”這種自帶靡靡之音的詞第一次出現在王天風的字典裏,猶如重磅炸彈扔在頭頂,還是和於曼麗一起!王天風的震驚已大於憤怒。

每天把命拴在褲腰帶上的貧窮教官已經憤怒到不知所措,原地轉了兩圈,說出一句自己都不知所雲的話:“你為什麽不去巴黎呢?”

“我們家在維也納的郊外有一棟別墅……”

“夠了!”即使沒有劇本,我此刻也會唰唰地把他所謂的完美計劃撕碎,再扔到他臉上,“滾!”

臭小子不應該噤若寒蟬、屁滾尿流地滾出去嗎,竟然還彎腰去撿被我撕爛的破計劃,我想都沒想,一腳踹上他的屁股!

“我還沒去過維也納呢!”

這才是我踹他的真正原因。

“維也納”的段子讓王天風的角色更豐富、更像個真實的老師了,畢竟再蠻橫鐵血的老師,也有被學生氣歪鼻子的時候。

可能是踹了明台的屁股,心裏舒坦了;也可能是被“維也納”

喚醒了內心的浪漫,屬於我自己的感知適時開啟,開門就撞見了驚喜。

頭天晚上大風,初春盛放的花朵被紛紛吹散,掉落一地花瓣,我踩著滿地殘花走進化妝間。等化好妝出門,瞬間驚豔—保潔大姐把滿地花瓣堆成了兩顆心,擺在大樹的兩側,一邊一顆花瓣心。

有人在掃垃圾,有人在拚愛心,我被這位大姐的浪漫少女心感染,心情瞬間美好。

驚天大逆轉

拍完《偽裝者》後,王天風在我心裏住了很久,我設想了他無數種結局。拍《偽裝者》最後一個鏡頭時,劇中王天風早就犧牲了,曆經磨礪的明台來到北平,拎著箱子來到某胡同裏的一扇月亮門前,“當當當”敲門。一開門,迎接他的是高鑫飾演的地下黨張月印。這個情節非常巧妙,劇本中原本沒有這一情節,李雪導演在拍戲時靈光一閃,恰巧高鑫當時也在附近拍戲,就加了這場戲,也是對《北平無戰事》致敬。

一次我跟李雪導演聊天,我說《偽裝者》的結局可以更好看。想象一下,明台“當當當”敲門,一開門,不拍對麵的人,隻拍明台的臉,他的臉映在陽光裏,表情卻無比震驚和難以置信,此時畫外音響起:“早就和你說過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而這個聲音是王天風的。

這一幕是不是讓人起雞皮疙瘩?王天風將特工做到極致,算無遺策,驚天逆轉,讓人細思極恐。

王天風最後的馬甲竟然是北平地下黨,原來他是打入軍統內部的地下黨人員,不是總有人說王天風是反派嗎?幹脆讓所有觀眾都意料不到,徹底來個驚天大反轉。

李雪導演表示很認可。後來他在接受《人物》記者采訪時說:“劉奕君眼睛裏的(惡)永遠給人一種很複雜的表達。”

如此之高的評價想來也有我這個大膽想象的功勞。

時光的琥珀

很多人因為王天風認識了我,很多類似的角色來找我,我都拒絕了,因為我覺得再難超越王天風這個角色。我與王天風的相識是一種緣分,而緣分是難以複製的,與我同呼吸共命運的王天風,僅此一位。

從王天風回歸劉奕君之後,工作越來越忙了,越來越如履薄冰,心裏很害怕,害怕沒有新鮮的東西給觀眾,害怕沒有對新的角色挖掘更深,王天風讓我對自己的要求更高了。

我記得老藝術家智一桐在電視上看見王天風,特意翻出電話號碼打給我,“看了你的戲,我太吃驚了,導演是誰啊,用什麽手段把你逼成了一個瘋子?”此前,我們已經失聯了二十年。

其實,拍攝《偽裝者》時,李雪導演從來沒有逼我,隻有我自己知道,王天風那種瘋狂的狀態源於我內心的釋放,曾經那段不如意的歲月在心裏留下的種子,現實生活中無處發泄,也無力反抗,卻借著王天風一下子掏出來了。

在成為王天風的這段時間,我還要小心保護他這種“惡”,讓自己瘋一點,放肆一點。拍完之後,回歸劉奕君,所有惡念都被擠到一個角落,哢—鎖住,不許出來啊!

如今,告別王天風已經六年,我也抽離了這個角色六年。

這不僅是對我自己的保護,也是對下一個角色的尊重,畢竟“幹我們這行,不需要告別”。借著此次整理書稿的契機,我才能重回《偽裝者》的平行世界,回顧和王天風合體的因緣際會。

我演繹的每一個角色,如同一粒粒琥珀,妥善封存於我心中的某個角落;我體驗了他們的人生,他們也成為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構成了今天的我。在那個角落裏,屬於王天風的那顆琥珀,格外明亮剔透。

兄弟,感謝你的瘋狂執著,欣賞你的亦正亦邪。

鐵骨錚錚的漢子你繼續做,維也納我會替你去的。

《外科風雲》之揚帆

亦正亦邪的普通人,

熱血未涼的醫生

我為什麽想當這個院長?因為我一直覺得,我才是仁合醫院最好的胸外科大夫。

權力是個好東西啊,沒人不想要。有了權力,我可以做最難最複雜的手術,我可以去攻克最尖端的科研項目,不過,等我獲得權力的那天,我才發現,我已經不是仁合醫院最好的手術大夫了。

《外科風雲》講述了在現代化綜合性的仁合醫院,由一起二十九年前發生的“事故”所引發的故事。該劇入選“一帶一路”推薦劇目。劉奕君再次扮演了一個頗具爭議的角色揚帆,心中抱著各種算計權謀,卻仍能做到八麵玲瓏、獨善其身,遊走在黑白之間;他在仁心和現實中不斷掙紮,把青春和才華都獻給了醫院和專業,成為“仁醫”是他的底線和追求。

每次在網上或新聞中看到醫護人員的英勇事跡,我都會心懷尊重和感恩。《外科風雲》中的揚帆,是一名醫護人員,我想,如果他經曆了我們眼下的這場疫情,他會如何處理,又會帶領仁合醫院走向何方?

別恨他

我跟揚帆的緣分,也是緣於李雪導演的月老牽線。我對於組織的安排向來沒有異議,導演覺得我適合演誰,我就演誰,我要做的隻是想方設法把接到的角色演活。

《外科風雲》播出後,有人說揚帆是智商、情商雙在線的反派,有人說他亦正亦邪、行走在灰色地帶。但我拿到劇本的第一感覺是,揚帆是一個真實而世俗的人,是一個食一日三餐、愁孩子票子的中年男人;活到這個歲數,爬到這個位子,他本應複雜,本應跳入染缸,但我們不該恨他。

他的身上有人性之惡的一麵,直白點講,其中一個側麵是個讓人鄙視的醫生。他利用職務之便,不僅收紅包,還和醫藥公司做交易,為醫院購買化療藥物和醫療器材,從中牟取暴利;因為害怕重症患者會成為醫療事故的隱患,他想方設法把自己負責的重症患者騙走;他巧妙設局,讓傅博文名譽掃地,不得不提前退休讓位於他……

總之,他幹了不少錯事,甚至可以稱得上壞事,但我不想把他定義成壞人,先別恨他,再等等,還有救。

他是一個技術型的管理者,管理著整間醫院煩瑣的行政事務,同時還能解決各類複雜的胸外手術。雖然在急救方麵比不過陸晨曦,但多年練就的手術水平依然在。在泥石流災害的那場戲中,他從午夜到淩晨總共做了三個創傷手術,平均算下來,每台手術用時也就一個半小時,可見他具備過硬的臨床水平,作為曾經的“仁和醫院胸外一把刀”,地位不可撼動。

其次,他雖然算不得什麽好人,但他一直堅守醫生的初心和底線。

他雖然愛財,但不收不義之財。他推廣藥商的化療藥物和吻合器材時,首先考慮的是這些東西對患者是否真的有用,絕不會拿患者的健康做代價,在具體醫療行為上,並沒有原則性錯誤。

我至今記得一場戲,先鋒公司的銷售人員威脅揚帆,說:“您兒子在國外的學費也挺貴的……”揚帆啪的一聲把茶杯放在桌上,打斷對方的話,看著對方嚴肅地說:“我告訴你,小張,不要拿我的兒子威脅我,他不是條件,他也不會成為條件。

醫療器材質量不過關的話,我是肯定不會要的。”

在醫療行為上揚帆是非常有原則的,嚴詞拒絕並予以痛斥。

他想盡辦法規避醫療風險,關鍵時刻又極有擔當。我記得那場夜戲加群戲,醫院內部爆發大量患者的病毒感染,而醫院大門口又有大批傷員急需救治。救還是不救,開不開門?打開大門的話,可能會發生不可控的大麵積感染,不開門的話,那麽多傷員可能錯失救治的黃金時間。

國外歸來的莊恕從理性角度出發,不讓打開大門,而揚帆看著門外一雙雙渴望救助的眼睛,一張張焦急卻無助的麵孔,他把心一橫,不等上級指示,強令打開綠色通道,收治患者。

揚帆的這個決定擔負了巨大的風險。他完全可以等待上級指示,這樣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沒有責任。

但是,看著門外等待救治的人,我理解揚帆:“作為院長的責任,我履行過了。現在,我要履行一個做醫生的責任。”

可見,善良、底線、醫德是他身上的骨骼,有了這副脊梁,他還能壞到哪裏去?相反,他的許多“壞”很能讓人理解。

感情戲

生活中有很多人,其實都無法簡單用好人或壞人來界定。

我很認可劇中另一位醫生陳紹聰對揚帆的評價:謀財但不害命。

非常精辟和中肯。

揚帆有自己的私欲,也有過自己的理想,有管理仁合醫院的抱負,也有作為醫生的初心。他的身上有現實生活中一名醫生的多麵性,也有作為中年鳳凰男的現實和複雜性。

為了演好揚帆,我看了好幾遍劇本,也做了案頭工作,谘詢了好幾位醫生朋友,揣摩記錄了很多屬於揚帆的性格特點,並腦補了一些劇本中沒有給到的信息。

說到陸晨曦,還要多寫幾句。這部戲裏,我依然沒有感情戲,和我接觸最多的女性就是陸晨曦。

她和曾經的揚帆很像,兒子揚子軒曾這樣描述過年輕時的我:胸外手術的一把刀,整天恨不得住在手術室,渴望疑難複雜的手術和科研課題,對手術室以外的所有事都不關心。陸晨曦也是如此,心懷純粹的醫生夢,所以她看不上變得世故的揚帆,總是對著幹。

我不由得想象,我跟陸晨曦之間是怎樣的感情呢?我肯定是喜歡她的吧,喜歡她的純粹,也羨慕她能夠堅持夢想,更欣賞她竟對藥商脫口而出:“陸晨曦的手工吻合術後並發症的發病率是零!”

所以在劇中,盡管陸晨曦與揚帆處處作對、總是捅婁子,而揚帆也隻是小小為難她,從未對她下狠手。

這算是我偷偷給自己加的感情戲吧,不知道觀眾是否能看出來?得益於此,揚帆的人物關係更豐富了,而他也不是一個完全黑化的角色。

搞砸了

但他還是黑化了,到底是什麽改變了曾經純粹的他呢?

直到劇集播出的尾聲,揚帆有一段看似講給兒子聽、實則自言自語的獨白,這是全劇的重場戲,通過這場戲,串起了揚帆的從醫心路曆程。

這場戲的背景是,揚帆的兒子是個單純的科學工作者,他因為堅持自己的科學調查,將親生父親置於巨大的麻煩之中。

麵對親生兒子,揚帆能怎麽辦呢,隻能尊重兒子的選擇。

也因為揚帆不再是單純的醫生了,但他打心眼兒裏希望兒子擁有單純的信仰,看到兒子對待自己喜歡的科學事業如此赤誠,他的內心是欣慰的,盡管他可能因此毀掉前途。

他願意保護兒子的理想主義,但麵對生活的捶打和無助時,他隻能自己扛,他有一個成家立業的男人的責任,逼得他必須想辦法,必須選擇。

這場戲裏,揚子軒說他和媽媽都希望我是單純一點的醫生時,我演的揚帆不由得笑了,不想爭執和說教,隻是緩緩回答:“單純一點就意味著:連著做十台加台手術,拿不到一百塊錢加班費,沒有辦法給你媽媽買進口藥,沒有辦法讓她活下來。

我要是早一點不單純的話,現在坐在這兒吃飯的,也許就是我們三個人。”

麵對生活的捶打,揚帆已經這麽努力反抗了,隻想讓妻子接受更好的治療,讓家人過好一點的生活,然而造化弄人,妻子還是被病魔奪走,兒子對他不理解,放棄純粹理想舉手投降換來的所謂大路也走不通,即將被撤職。到頭來,好醫生沒做成,家人沒留住,身份地位也如過眼雲煙,這是何等的悲涼,何等的無奈和心酸。

這三個字,是揚帆對自己的失望。

他的初心沒有變,他是被扔在灰色地帶的人,他必須跟那些邪惡勢力打交道,必須跟侵占自身利益的黑暗勢力周旋。莊恕、陸晨曦都是好醫生,都是聖潔的天使了,但是現實又需要揚帆這樣的人。

當年,揚帆也希望成為仁合醫院最優秀的胸外科醫生,但他發現光有好的技術還不行,還要拿到更好的資源,才能做更多的事。於是他學會了交際,學會了妥協,終於拿到更好更多資源時,卻發現已經有比他技術更好的醫生出現了。他無奈,迷失,又拚命找尋。

揚帆很真實,他抵禦不了世俗的**,他心中的仁義、道德、初心卻一直都在。

不被定義

詮釋這樣一個多麵的角色,難度相當大,開拍之前我一直在琢磨,怎麽演出揚帆的複雜和世俗,又讓大家別恨他,盡量理解他?在表現“壞”的一麵,比如與前院長和醫藥商的博弈中,我演得很“收”,用眼神和語氣的細微變化來表達情緒,不管是試探、挑釁,還是憤怒、痛斥,都壓低聲音,穩言細語,希望以四兩撥千斤,在無形之中製造一種壓迫感;而在表現“好”的一麵,即展現醫生本色的時候,我演得很 “放”,緊張的詢問,高聲的爭論,果斷的決策,以飽滿的情緒表達醫生仁心的純粹。

最後,揚帆被撤職,拿著那幅《初心》的字畫,昂首走出院長辦公室時,沒有任何狼狽,反而有一絲傲嬌,一種釋然。

拋掉一切欲望和牽絆,初心仍在,他還能再次出發。

演揚帆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尋求變化,尋找這個角色身上的不確定性;我不願把他演成一個好人或一個壞人,我希望把他演成下一秒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人。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大方向大骨骼是確定的,靠不靠譜別人都有基本的判斷,但每個人的行為、選擇一直是變的,就像靠譜的人不一定沒有小心機,不靠譜的人也可能默默努力。

在我眼裏,揚帆就是這樣的人,真實,世俗,普通,卻難以被定義。

熱血未涼

正如一位網友的評價:“我很心疼揚帆的過往,也感慨他的算計,同時還敬佩他剩餘的善良。他在事情的剛開始就憑借一己之力扛起了所有的謀劃,半點也不曾求人,更是不願對不住任何人,他是排擠了不同路的人,可是從來沒有下過任何一次死手。不知道他這樣的人會不會是更加難得又可靠的。”

兄弟,有幸相識。

感謝你始終堅守為人的底線,時刻銘記醫生的初心。

宦海浮沉,長袖善舞,危急關頭,血仍未冷。

《遠大前程》之張萬霖

天欲使人滅亡,

放眼整個上海灘,隻有我張萬霖要別人的命,誰敢動我張萬霖?!

我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勒索我們三大亨!

2016 年年底,電視劇《遠大前程》殺青,講述了主人公洪三和嚴華在風雲變幻的上海灘經曆人生選擇的故事。

這部民國傳奇電視劇,網羅了一眾高素質的中青年實力演員,尤其是倪大紅、劉奕君等人塑造的上海灘三大亨原型,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劉奕君首次以白發形象出場,他所演繹的張萬霖為人狠毒冷血,尤其是砸鏡子那場戲裏的笑容令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遠大前程》這部戲很有意思,有點像金庸的小說,采用虛實結合的寫作手法—故事和主角都是虛構的,但曆史背景和一些人物原型卻是真的。聽到這個項目時,我就非常感興趣。

在我看來,張萬霖與我本人反差太大了,他是個純惡人,攻擊性特別強,說話咋咋呼呼,聲音又大,從來不正經看人,但凡你說的話有一點點漏洞,他都能迅速抓住不放,將別人置於死地而後快。

這個人物又極其冷血,沒有一絲溫情,動不動就要打要殺,毫不顧忌對方是兄弟還是女人。

演的時候,需要我把身體裏的魔鬼都釋放出來。可以說,每場戲我真是嘔心瀝血地演,身體和心靈都經受著巨大的考驗。

拍戲期間,每天回到房間,我都會先倒上一杯酒,坐在沙發裏緩半個小時再去卸妝。

我不知道編劇在寫完故事後會不會自己演一遍,但演員一定會。不到我拍戲的時候,我會在房間或片場旁邊,一遍一遍跟自己對戲;如果有感情戲,我還會把男的演一遍,再把女的演一遍,要細膩而精準地掌握雙方的心理狀態,讓自己分裂一下,目的是讓這個角色在觀眾麵前呼之欲出。

一次勇敢的嚐試

進組之前,我聽說劇組裏有大紅哥(倪大紅)和一幫特別好的演員,就特別好奇一件事—陳思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這麽年輕,既做演員,又做導演,他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把這些人聚在一起?

到了劇組之後,我發現陳思誠確實是一個有想法和才華的年輕人。比如我演的張萬霖,他的原型是上海灘三大亨之一的張嘯林,對於這個角色的外形,我們也進行了一番探討。陳思誠想忠於原型,要給我的頭發剃成毛寸,染成白發,我心裏有點打鼓,因為此前從沒有挑戰過和自己反差這麽大的角色。

他說,你相信我,沒錯的。我心一橫,行,那就做吧。

造型出來後,看著鏡中的自己,氣質確實變了許多。我跟陳思誠說:“我這個人,有時候長得挺麵善的,很難從我的臉上直觀地看出暴力的東西,能給我做道疤嗎?我可以接受。”

這次嚐試帶給我更多的自信,讓我在日後選角的時候,也更願意挑戰與自己反差大的角色。還有一點特別重要,就是搭檔帶給我的信心—我舉棋不定時,看看身邊和自己搭檔的演員,他們都那麽優秀,我還有什麽可怕的?於是我欣然地接受了這個角色和這部戲。

從別人身上學本事

我說過,和好的演員演戲就像和高手過招,一招一式都要接得住。別人那麽好,自己也不能落下,不能隻滿足於我背好了台詞,把人物狀態演完就結束了。要為自己爭光,讓角色“冒光”,就得絞盡腦汁地去想每一個細節,如何層層遞進。

我記得有一場戲,大紅哥突然之間貼在我麵前,瞪眼看著我,這可是沒有商量過的,當時我的眼神都失焦了,氣氛格外緊張。這時不僅不能忘詞,還要做出適當的反應,演員的經驗、閱曆以及彼此間的默契就起了重要作用。

早在2011 年,我就和大紅哥拍過一部戲叫《葉落長安》。

我記得那時他每天拉一個板兒車,我就坐在車上吃點心,反反複複不知道拍了多少遍,他也毫無怨言。他是我特別敬重的大哥,非常敬業。之後,我倆在《北平無戰事》裏也有一些對手戲,我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演戲的本事。有一場戲拍的是晚飯時,我告訴了他一個噩耗:你的女兒沒了。他選擇了一種不一樣的哭泣方式,很直觀,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但是該收的時候又能讓這種情感迅速收起來,你能從他的表演中感受到一種濃濃溢出來的情感。

大紅哥自身的閱曆和對表演的理解非常深刻,我在他身邊演戲時,必須像海綿一樣,等待吸收他給你的出其不意的東西,情緒飽滿,情感內斂,跟他一起搞創作會很滿足,很幸福。

和大紅哥一起接受采訪時,大家對我們的評價都是“大器晚成”,說我們從青蔥少年熬成了魅力大叔。其實我覺得“大器晚成”也挺好的,至少說明有人認可你,覺得你“成”了。

年輕的時候也焦慮過,畢業後眼看其他同學順利地走上演藝之路,成為主角,紛紛拿獎,收獲好評,也著急,也想證明自己也是有演技的,所以就不斷地演,不斷摸索。

不過有一點我很佩服自己,就是我從來沒有想放棄做演員這件事,不僅是喜歡表演,我也覺得自己是這塊料,既然喜歡,就要不計結果地付出,現在回頭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扶搖》之齊震

用生命去『宮鬥』,

今夜,太淵將是我的!

放心吧,不會有人殺你的,誰願意背負弑君的罵名啊?

再好好堅持一下,你就能看見我登上太淵的王位了。

爹押上了所有的一切,忍辱負重去求非煙殿主,為的就是在爹臨死之前,殺掉所有的仇人,讓你以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爹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執著了那麽多年,到頭來,竟是兩手空空。罷了。

我演過不少古裝戲,《醉玲瓏》裏我是天帝,光兒子就有十一個;《劍王朝》裏我是個皇帝,《燕雲台》裏我是宰相,非富即貴。但最慘最萌、成為觀眾談資的,當屬《扶搖》裏的太淵國國公齊震。

最開始拿到齊震這個角色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這個人物身上帶有任何喜劇色彩,但隨著拍攝進度一點點推進,太淵公齊震逐漸變成了大家口中的“震震”,畫風一下子就變了。

《扶搖》是根據天下歸元小說《扶搖皇後》改編的古裝女性勵誌電視劇。劉奕君再次飾演了一個極富野心的人物,企圖謀權篡位。讓劉奕君沒有想到的是,此次出演堂堂太淵國國公齊震,不僅收獲了“史上最冤冤大頭”的稱號,還收獲了觀眾和網友們深深的憐愛和疼惜。

戲裏“團欺”,戲外“團寵”

不論是原小說還是劇本,齊震一直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但他這個人不滿足,一直等一個機會登上王位。機會來的時候,他也沒手軟,幾乎斬殺了所有軒轅一族的血脈。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老皇帝告訴他,你想斬草除根,可以,但你也得想好—軒轅氏死絕了,你也上不了位,太淵國將會變成澤國。

我覺得,齊震的黴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自以為掌握了一切的他,被身邊最信任的七個人先後欺騙。

這七個人,有他自己找來的假世子,有他的義子和幹閨女,有投靠自己的人,有行事衝動的侄女,更有“坑爹”的親閨女送自己直接領了盒飯。身邊的人都是假的,排著隊來坑他,著實令人啼笑皆非。

有網友說,一直認真“宮鬥”的齊震是被“豬隊友”們逼著下線的,作為堂堂國公,他本該是快樂的,現實卻使他變得悲催。網友們心疼我,替我感到心累,說我演的齊震是“史上最恨不起來的反派”,有人希望我能演一次好人,還有人建議我不如去演一些“傻白甜”的戀愛戲。

於我而言,每一份善意我都會珍惜,我當然也想演所謂更好的角色,但是既然給了我這個角色,我就要賦予他生命。如果沒有演齊震,就沒有現在如此“反差萌”的震震,也沒有那麽多人會喜歡這個角色。

珍惜資源,保持清醒

很多人問,為什麽我這些年演了那麽多的反派?算一下,我演的反麵角色應該多於正麵角色吧。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誰什麽事兒呀,不然這輩子怎麽都來找我演反派呢?

在演戲方麵,我沒什麽夢想清單,能讓我演戲,並且能演得愉快,我覺得就夠了。不是說我這個人沒有目標,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信仰和夢想。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正兒八經的演員,好好演戲,不斷提升業務能力,多奉獻一些不一樣的角色,餘下來的時間,還可以用來好好生活。也有人問我,以後會不會考慮做導演、製片等幕後人員,我說我演他們可以,但我還是想做一個單純的演員。

我一直堅信,珍惜資源,才能獲得更好的資源。把每一部戲、每一個角色都盡量演好,憑借自己的思想、閱曆和創造力,把不一樣的東西展現出來,這是一個演員的基本職業操守。

還有一點,就是不要沉迷於熱搜當中,要經常反觀內心。

尤其在五光十色的娛樂圈,更要謹記:如果你的名氣大於你的才華,你就要好好想一想,把自己往回拽一拽,沉澱一下。

這就像老子在《道德經》裏告誡我們的那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以上說的是,一個人要懂得摒棄各種欲望和**,讓內心永遠保持安定、平和。

比如在2018 年,我有好幾部戲輪番播出,每天都會有各種娛樂新聞,微博熱搜、公號文也是鋪天蓋地。很多內容並不是報道劇集本身,連我的一些八卦也捕風捉影地寫出來了,那段時間說實話我都累了,真是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名字。

演員搞創作是需要專心的,很多時候我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自己跟自己對戲,自己跟自己博弈,忙得不可開交。

最後我想對年輕人說:時時刻刻保持清醒,認真過好每一天。

彩蛋:

被“隊友們”坑來坑去,何況還有個“坑爹”的閨女,我震震實慘!為了紀念史上最慘的國公,我特意為他寫了一首《江城子》:

人生百年渡劫忙,隨處坑,不能忘,千裏江山何時歸姓齊。縱使相逢難相識,好隊友,尤可盼。

孤魂一縷還太淵,國公府,弄紅妝,為女續命不惜走鋼刀。料得荒墳無人祭,為人父,自擔當。

《橙紅年代》之聶萬峰

顏值不代表正義,

能力要匹配野心

回不去了。你說的那個第一天我都記著呢,來到M 國的時候,坐在那個小車上,我說我聞到了錢的味道,然後我們去小酒吧,去應聘,然後,你睡在我上麵,我在你下鋪,我把埃斯科瓦爾貼到玻璃上,我告訴你他是我偶像,我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但對我來說那都不是第一天,對我來說真正的第一天,這張椅子是我們倆的第一天,在這張椅子上,我們倆,在這兒文了一個狼頭,永遠無法洗去的一個文身,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回頭了。

如果沒有接拍《橙紅年代》,我可能就接另外一部戲了。

這個機緣非常巧合,當時我們在做《醉玲瓏》的宣發,陳偉霆直接問我,說有個角色想找我演。我問了他是什麽戲,什麽角色,大概何時開機,何時需要我演,他一一回答,說可以先拍他和馬思純的戲份,再拍我的戲份。那段時間我正好有檔期,於是欣然接下了聶萬峰這個角色。

聶萬峰這個人物十分極端化,亦正亦邪,看過劇的人都覺得他氣場強大,甚至很變態。對於這個人物,我更多用的是一種陰險的表達,這種陰險不光體現在台詞、表情和行為中,更是體現在很多細節之中,讓這個人物更有層次和特點。

《橙紅年代》改編自驍騎校的同名小說,講述了一群為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普通市民和為保護老百姓安全的人民警察,用熱血和正義與罪惡作鬥爭的故事。劉奕君飾演的聶萬峰,是一個工於心計、心狠手辣的人,黑白兩界來去自如。在警察麵前,他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商人;在合作夥伴麵前,他是一個提供貨源的大老板;在金錢利益和兄弟情誼麵前,他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是劉奕君和陳偉霆的第二次合作,劉奕君再次出演反派,很多觀眾說劉奕君把角色演活了,“連眼角紋都是戲”。

有點遺憾的“兄弟情”

劉子光和聶萬峰,在我看來應該是一對焦灼的兄弟關係。

劉子光失憶後,聶萬峰跟他說,我是你大哥,你救了我兒子,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條件。其實聶一直在觀察他,懷疑他有問題。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一個我認識他而他不認識我的人,總會讓人覺得這事兒不可思議。

聶萬峰沒有殺劉子光,一方麵是可以利用他掩護自己,一方麵還是有兄弟感情存在。這有點像電影《美國往事》中的橋段:你是我兄弟,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幫你安排好了,你喜歡那個女孩,好,我幫你去追,製造最浪漫的氛圍,讓你得到她的心。

原著小說裏,本來就是“雙男主”的設定,如果電視劇也能以兄弟情為主線,去掉一些戀愛的戲份,想必收視率會高出很多。拍攝的時候是以男女主的愛情為主線,到了剪輯的時候才加強了兄弟情,但這時已經打散了劉子光和聶萬峰的前史,使得兩個人物的故事線不夠飽滿。

如果開篇能夠按照既定順序走,拍到劉子光被聶萬峰“砰”

的一槍幹掉了,讓我以為他死了,但他其實是失憶了,等他再次活著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這兩個角色都會有更大的表演空間和無限可能。

不過,影視作品的創作總會留有遺憾,我不會沉浸其中太久,演的時候用心演就夠了,因為之後還有別的角色等我去挖掘呢。

我是一個喜歡設定細思極恐結局的人。

在拍攝《偽裝者》的時候,我就貢獻過一個想法:胡歌最後一場戲的那個鏡頭,拍攝的時候他對麵是看不清人的,然後有個聲音跟他說:你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讓觀眾以為“下線”

的王天風又複活了。《橙紅年代》裏吹口哨的那場戲也是我臨時想到的。

我記得特別清楚,晚上拍這場戲,我演的聶萬峰為了考驗劉子光,故意跟他說,我已經查到我們這裏有警方的臥底了,他已經把我們的情況暴露了,你要把他幹掉。這個臥底其實就是劉子光喜歡的女警胡蓉的父親。

我說,你上去把他殺了,五分鍾之後,如果你還沒有動手的話,我就上去,但那時就很難收場了。我把槍給了劉子光,他隻能上去。

我在樓下站著,等待劉子光做出選擇。我麵對的是空曠的大街,手上沒槍,手揣在褲兜裏,身後都是我的手下。我就這麽溜達著,當時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支曲子,這是劇本裏沒有的。

我立刻就把腦子裏想的曲子用口哨給吹出來了,曲調非常悠揚,我的動作看上去也十分悠閑;這是一個與平常並無二致的安靜夜晚,我卻在考驗著我的兄弟,看他到底有沒有失憶,到底能不能殺了那個臥底。

你能想象嗎?在這個晚上,這一時刻,聶萬峰吹出的口哨其實是非常瘮人的。聶萬峰的悠閑和劉子光的緊張形成強烈的對比,此時的劉子光正在艱難地做抉擇,最後他還是開槍殺死了那個人。這是多麽恐怖的景象,會永遠留存在劉子光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果再有機會演繹,我想嚐試一種不一樣的設定。

聶萬峰一直在考驗劉子光,而且要用口哨給他留下恐怖的印象,日後當聶再遇到劉時,根本不用台詞去問他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而是站在他背後觀察他,再次吹出口哨時,就能立刻勾起他的回憶,聶再觀察他表情和反應,玩的都是心理戰術。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當然更願意多表現兄弟情,我還可以將更多細節塞進這對兄弟的情感當中,讓他們相愛相殺—總不能光看別人談戀愛吧,不公平啊。

說到愛情戲,我還想到一個設定。

劉子光原本是一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和牽掛的人,這樣的人是很難被控製的,因為他沒有“軟肋”。

如果讓我來寫劇本,我會在發現他喜歡女警胡蓉的時候用錢砸他,讓他去追他喜歡的女孩子,用盡各種浪漫手段。因為他一旦有了愛情,就有了牽絆和軟肋,我讓他們相愛,再用那個女孩要挾他。也許最後不一定實施,也許隻是我心中所想的一個布局,但是這樣設置之後,情節就是多層次、豐富的,還可以多側麵、縝密地體現聶萬峰的心路曆程。

演警察也好,商人也好,這些職業都具備很強的專業度,作為演員,必須提前做好功課和準備。

掌握專業度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從人性出發,要真的琢磨這個人,他從小生活的環境是怎樣的,他如果碰到一個女人,他會怎麽做,是展開追求嗎?追求到什麽程度?什麽時候放手?

追到後會怎樣?

很多東西是劇本裏沒有寫的,都需要自己去用心研究,這樣才能對得起演員這份職業。

聶萬峰,心底的一點善會讓你更有魅力,下次我們再一起吹口哨。

《獵狐》之王柏林

三觀別跟五官跑,

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麽多年在國外,每天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中國呀,講究一個因果,你有多大的福報,就享多大的福;是你的,別人拿不走,不是你的,你遲早要還的。

該劇以公安部2014 年“獵狐行動”為創作背景,講述了以夏遠、吳稼琪為代表的經偵警察偵破經濟犯罪大案、開展多國跨境追逃的故事。劉奕君飾演的王柏林,是克瑞製藥的董事長,奸詐狡猾,心機深沉,為達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他洞察人心,十惡不赦,卻把唯一的真情留給了妻女。記不清這已經是劉奕君第幾次出演反派了,但每一次他帶給觀眾的感受都不一樣,網友們為此還特意給劉奕君剪輯了一個“斯文敗類”係列視頻。

狐狸是狡猾的,《獵狐》就是要抓住像狐狸一樣狡猾的人。

但是劇本在第一集就把我演的王柏林給暴露了,大張旗鼓地告訴所有觀眾:看見了嗎,這個人就是壞人。

因此,不管我之後再演什麽,觀眾都是有心理預設的,都會拿審視的眼光去看我演的這個角色;沒想到的是,劇集播到最後,不少觀眾居然開始同情王柏林了,甚至有人不希望他被抓住,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太大的反轉了。

頸托的作用

在第一集裏,我演的王柏林剛剛害得廠長跳了樓,晚上就拿著一袋錢去孤兒寡母家裏威脅他們閉嘴。

麵對趙琳演的廠長妻子,王柏林跟她說:“你不能讓你老公白死了,你要是去告發,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就白死了,而且你兒子還小,將來上學都需要錢,你沒有考慮過嗎?”王柏林把錢放在那裏,讓人家節哀,趙琳飾演的廠長妻子被氣得眼淚直轉。

在這場戲之前,也就是白天,我拍的是被廠長劫持的戲。

白天的時候我就跟導演說,能幫我準備一個頸托嗎,我要讓王柏林戴著,要讓他在孤兒寡母麵前示弱,告訴他們:我也是個受害者。

於是我就這麽演了。

一番威逼利誘之後,王柏林梗著脖子離開廠長家;坐進車的一瞬,他立刻撕掉頸托,一扔,開車就走了。

還有一個設置,看過全劇的人可能會注意到,王柏林在國內穿的是中式衣服,喝的是茶,到了國外,穿的是西裝,喝的是酒。這個設計其實是為了表現王柏林為盡快融入西方社會,努力做出的改變。

都說看一個演員是否投入,就要看他對自己的角色付出了多少,其實不僅如此,還需要演員有生活閱曆、想象力、創造力。

“行活兒”式的表演雖不會出錯,但也沒什麽意思,演員還是要有自由的思想和靈魂。

哭戲

王柏林被遣返回國的戲是全劇的結尾,也是重中之重。我認為,之前拍攝的所有戲份,都是為這場戲做鋪墊。

在飛機上拍攝的時間非常有限,我們每一個演員都必須精力集中,爭取一次通過;飛機上的空間也有限,不可能有太大的動作和過多的情節展開。

拍攝這場戲時,座位本來是安排好的,我設計讓王柏林被兩名警察押著坐在中間,飛機快落地的時候,我申請坐到舷窗邊看一看。當我靠著舷窗向下看時,我眼裏看到的是王柏林曾經奮鬥過的北江,是他闊別已久的祖國。我想,王柏林此刻內心湧動的情緒應該是非常複雜的,而且,這些情緒裏一定要包含懺悔。

懺悔的劇情在原劇本裏是沒有的,但對這個人物,我認為要給他一個懺悔的時間,要讓觀眾明白,一個人做了錯事,必須付出代價。與此同時,我也想為《獵狐》和王柏林畫上一個句號。

由於沒有台詞,我選擇了一種觸動內心的懺悔方式—無聲哭泣。不是默默流淚那麽簡單,也不是歐陽懿醉酒後的號啕大哭,而是淚水大顆大顆地湧出來。那一刻,我不再是我自己,我就是王柏林,一個潛逃已久的罪犯:這麽多年,我在外東躲西藏,看上去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實際上心裏沒有一天是踏實的;我害怕被抓,也渴望被抓,真正被抓的那一刻,我懸著的心才落了地,一切才塵埃落定。

劉新導演特別懂演員,給了我很大的發揮空間。我很少會選擇用這種方式哭泣,因為這麽演對演員的消耗很大,但是這麽演又很過癮。因為**程度、情感濃度都很到位,我的淚水自然而然地噴湧而出,一直流淌進脖子裏,完全不受控,完全是痛哭流涕。

眼神戲

另外,我在飛機上與王鷗的對視,在原劇本中也是沒有的,也是我的“臨時起意”。拍攝之前,我跟王鷗商量,應該讓王柏林對吳稼琪有個交代,這個交代就是用眼神表達歉意。王鷗和我合作了很多部戲,她一下就領悟了我的意思。

於是大家看到,那場戲裏,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話,隻有眼神的交流:王柏林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吳稼琪,隨後紅了眼眶,吳稼琪感受到了王柏林的眼神,對視中,她也紅了眼眶。

劇集播出後,這場哭戲上了熱搜。其實身處角色當中,我們的這些反應都是自然流露的。

飛機上拍攝的最後一場戲,是王柏林走下舷梯,在這裏,我和王凱扮演的夏遠也臨時設計了一些小細節。下飛機之前,王柏林歪了一下身體,因為他終於要踏上祖國的土地了,此時他的身心都是鬆懈的。

我對王凱說:“我有點看不清前邊了。”

王凱回答我:“沒關係,有我們呢。”

拍完這一切,我覺得這個戲成了,一種滿足感和幸福感湧上心頭。

一夜白頭

劇中,王柏林的形象還有一個巨大的反差,就是在他被抓、得知女兒失蹤後,急得一夜白頭。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這麽設計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其實“一夜白頭”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中醫裏說,一個人壓力過大,腎水熬幹,就會導致一夜白頭。

可以看出,王柏林這個人也是有兩麵的。

對生意夥伴和股民來說,王柏林不擇手段,謀財害命,從未在乎過別人的生死,是個十足的壞人;在家人麵前,他卻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尤其在麵對女兒時,王柏林極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父親,把女兒捧在手心裏,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為了討女兒歡心,王柏林不惜用金錢收買人心,懇求女兒的同學和父母來參加生日會;最終認罪伏法,也是聽從了妻子勸解—他不希望妻子和女兒像他一樣,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一輩子躲躲藏藏,無法生活在陽光下。

也因此,很多人同情王柏林,覺得他壞事做盡,對待妻女卻滿是耐心和愛意,對他怎麽也恨不起來,還說“三觀跟著五官跑”。

我覺得,同情他大可不必,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得到法律製裁,不是有句話叫“天涯海角,雖遠必誅”嗎?我想,觀眾也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而同情王柏林,而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個共情點,即他對家庭的重視。

王柏林也是人,他會彷徨,會做噩夢,會酗酒,會無助—那麽強悍的一個男人,日進鬥金,資產雄厚,他的軟肋就是家庭。

這樣的人才是真實的,真實,才會善惡並存,才會在邪惡中帶有一絲絲的人性。

有人說,做演員就是好,可以感受別人的人生。其實於我而言,短短幾個月的拍攝時間,來不及讓我完全感受另一個人的人生。

我自認是演完一部戲會立刻抽離角色、立刻放下的人。我會讓自己盡快忘掉演過的那些人,把他們從我的生命裏趕走;如果你問我,當時你演的是怎樣的一個人,我還是能回憶起來,曆曆在目。我想,可能是這些角色都存在於我的潛意識中吧,就像電腦裏被清理過的文件一樣,某一天想用了,觸發一個程序,還是能把他們找回來。

什麽愛恨情仇,什麽生離死別,那些角色經曆過的極致情緒,我以為我自己都掃出去了,可其實,他們始終在某個角落裏安靜地等著我。

《生活家》之白友新

渣男不渣,男人很難

我經常在想,我白友新,何德何能,能遇到你程帆揚。

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愛過一個女人。

就算你把天捅個窟窿,我也在底下把你托著!

《生活家》是一部都市女性成長劇,以劉敏濤、文淇飾演的一對破產母女的故事展開。“硬核媽媽”邱曉霞、被精神“富養”長大的邱冬娜、永遠理智冷靜的女強人程帆揚,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網友感慨,此次劉奕君老師總算扮演了一個愛家好男人,他與劉心悠的“雙劉”CP 讓網友對“中年偶像”充滿期待。其實,白友新等一眾男性角色都是為了襯托劇中幾位女性的堅韌、智慧和果敢,劉奕君喜歡這個全新的身份。

有網友調侃:當《外科風雲》的揚帆遇到《生活家》的帆揚,他隻能繳械投降了。

有人說白友新很渣,是個渣男,前妻生病去世後,他一直隱瞞著二人已經離婚的事實,讓程帆揚背負著“第三者”的身份;他不想傷兒子的心,顧及兒子的感受,卻忽略了程帆揚的感受,對方甚至為他打掉了一個孩子;他希望自己能在事業上做出一番成就,認為夫妻應該同進退,可他口中的“同進退”則是用另一半的不斷忍讓、犧牲換來的。

可我認為, 白友新並不渣, 因為從他身上, 我看到了千千萬萬中年男人的縮影:一些自私,一些無奈,一些左右為難。

他背負著家庭,背負著責任,他想要事業,也想要愛情。你說他不專一嗎?不是。你說他不深情嗎?也不是。不論是對前妻,還是對帆揚,白友新都用情至深,錯就錯在他瞻前顧後,思慮太多。

生而為人,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容易的,如果我的演繹能夠引發觀眾的一點點思考,那就夠了。

白友新在天台下向帆揚告白的那段戲,據說打動了很多人。

拍這段戲時,我用了三種方式,想盡辦法挽回和程帆揚即將逝去的愛情。那時的白友新,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知道帆揚為自己和這個重組的家庭承擔了太多,也許是借著酒勁兒,他才敢說出那番話,但都是發自真心;他甚至不介意帆揚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他願意為了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擔負起早該擔負的責任。他知道,帆揚渴求的,不過是一個不論她高興還是難堪,總能毫無保留地愛她的那個人,而白友新,就是這個人。

於是,白友新親手撕碎了自己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揮灑紙片的一刻,他告訴她:“我在家裏等你。我撕了這個玩意兒,我不認!”

對一個男人來說,事業固然重要,但家庭同樣重要;一個有家庭,有妻子和孩子的男人,才擁有豐富的人生,他才更加立體,更加有血有肉。這是我對戲裏的自己說的,也是對生活中的自己說的。

此前,在拍完劇版《致青春》和《臥底歸來》之後,本以為以後可以多拍點兒職場戲了,沒想到很快就被拉回了“壞人堆兒”。所以我真的感謝《生活家》賦予我這個白友新,戲份雖不多,卻有機會讓我塑造一個全新的丈夫形象。

在B 站,網友“心疼”我,通過剪輯和卡點配樂,給我安排了各種CP,當然裏麵確實有我曾經扮演過的角色,也有一些是網友們想象的。我和周冬雨、宋軼、陳瑤、譚鬆韻、馬思純、佟麗婭,包括劉心悠、劉敏濤都被組過CP,還有人建議我演個中國版的《這個殺手不太冷》,我真的特別感謝大家的善意,感謝大家對我的感情戲還有這麽多期待。

“希望是美好的,也許是人間至善,而美好的事物永不消逝。”這是我非常喜歡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中,瑞德對安迪說的話。

希望我塑造過的每一個角色,都能帶給你們美好的體驗。

《掃黑風暴》之何勇

菩薩心腸,霹靂手段

這個係統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敢說嗎?包括你,何勇,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我的心裏始終堅信,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好多事情的真相,不是靠一個人就能查清的。

《掃黑風暴》集結了孫紅雷、張藝興、劉奕君、吳越、王誌飛、江疏影等中青年演員,根據中共中央政法委篩選的真實案例改編,講述了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進駐中江省綠藤市掃黑除惡的故事。其中劉奕君飾演的專案組組長何勇,其正邪難判的表現,更是引發了觀眾對他身份的種種猜測。當然,網友們還是希望劉奕君這一次能演一個妥妥的好人。

這是我與五百導演的首次合作。2020 到2021 年跨年的那天,我們還在長沙旁邊的小鎮裏拍戲,當晚我還放了煙花,吃了火鍋,但是沒敢喝酒,怕喝紅了臉沒法接著拍。

我扮演的何勇,其身份是中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掃黑支隊支隊長、“九一五”專案組組長,一個便服多於警服的警察。

網友說:看這部劇,讓我覺得“全員惡人”,這回你是好人嗎?

網友能這麽問,真的說明導演和編劇在講故事方麵是一流的,所以我也在表演上做了一些調整,就是不給觀眾一個特別清晰的指向性,故事講到最後再揭秘。

這部劇的演員也非常棒,所有人都貢獻了精湛的演技。這兩年我跟不少年輕演員都合作過,這次合作的張藝興就像他微博上寫的那樣,“努力努力再努力”,是一個很拚的演員。

關於這個設定,他還問過我是否合適,我覺得很好,貼近當地的環境和人的生活習慣,說明他是用心思考過的。

孫紅雷也是,他為自己設計的“耳鳴”也有人物的心理依據—我們這些中年演員,每個人都有豐富的表演經驗和人生閱曆,所以設定的每一處細節都是有原因的,不會隻用一次,也不是做表麵功夫,而是貫穿始終,作用到劇情和人物之中。

觀眾看一部劇時,總會對一個角色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的話題很感興趣。

這麽說吧,在我童年、少年時期看過的影片裏,是很容易分辨“好人”和“壞人”的;那時,每個人都是天生的福爾摩斯,一個角色一出場,光看他的長相或是看他說話時的表情、走路時的姿勢,就能判斷得八九不離十,一個人的好或壞,全都寫在臉上。何況放片尾的時候,字幕還會把好人、壞人分開排列。

好和壞,都是臉譜化、標簽式的,好人永遠高大全偉光正,壞人永遠人人喊打。

人性是複雜的,影視業也一直在進步,現在劇本中刻畫的每一個角色,都是經過編劇反複驗證和深刻思索的。如果現在再問你,“好人”是什麽樣的,你還能立刻回答嗎?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掃黑風暴》是根據真實案件改編的,最大限度地展現了黑惡勢力、黑惡犯罪和在他們背後的保護傘。作為警察,何勇心中充滿了正義感,他的好是有原則和底線的,不是盲目,也不是一味地付出。對待老百姓,對待身邊同樣為了正義和真理付出努力的好人,他是春風化雨般的溫情和溫柔;對待黑惡勢力和黑惡犯罪,他決不姑息和手軟。

從何勇身上,我學會了一件事:對待惡人,一定要比他們還狠,甚至比他們還惡。即有慈悲心的前提,你更要有一種霹靂手段。

警察就是這樣的一個群體,他們非常不容易,每個人都要有強大的意誌力和決心。因為但凡你一動搖,但凡你一心軟就容易出錯。而且,對惡人的姑息,就是對好人的辜負。

除了警察,我們每一位普通人也要有是非觀,在生活中,我也是一個容易路見不平的人。

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父母當街打孩子,很多人圍觀,但沒有人敢上前製止。孩子很小,被父母打得很慘,我實在看不過去,上前替孩子說話。

他父母跟我說:“我自己的孩子,我願意打就打,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說:“ 我看見了, 我就得管。孩子可以管教,但不能這麽打,打壞了一點用沒有,後悔的還是你。”

為人父母,不要還沒問清原因,上來就一頓拳打腳踢,也不要一味地指責孩子做錯了什麽。要知道,很多“熊孩子”的養成和父母的教育息息相關,今天你打了他,明天他就有可能以同樣暴力的手段去對待別人。

有時刷到一些社會新聞,看到視頻裏保姆打孩子、打老人,包括校園暴力,一群孩子毆打另一個孩子,心裏真是騰起一團火,想衝進去教訓那些作惡的人。也許我們無法控製別人,也無法要求別人做什麽、不做什麽,我們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讓心中的善良多一點。

還有,就是要在能力範圍內盡量為弱勢群體發聲,這不光是警察的責任,也應該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人的責任。

我幹刑警有二十多年了,什麽事都見過。

你是之前就有這種症狀,還是……今天才有。

你怎麽知道我姓張?

知道坦白從寬下一句是什麽嗎?

小夥子你這記憶力驚人啊。

我會毫不猶豫地出警。

2022 年的開端,一部顛覆式的新類型電視劇《開端》,在國內掀起了“時間循環”的大浪潮。在校大學生李詩情像往常一樣坐上45 路公交車,卻意外陷入一場公交爆炸案的循環,並意外將一名遊戲架構師肖鶴雲拉入其中。為了自救和救人,兩人打破隔閡並肩作戰,努力阻止爆炸,尋

《開端》之張成

平凡見偉大

找案件真凶。劉奕君在劇中扮演行事幹練、頭腦清晰、有極強分析推理能力的市局刑偵支隊副隊長張成。在每一次循環中,都是由張警官負責這起案件,他的存在是男女主找尋真相的底氣。當張警官說出那句“我會毫不猶豫地出警”,屏幕前眾多觀眾齊齊破防。張警官那堅定的信念與身為人民警察的使命感,又使得無數的觀眾進入了劉奕君世界的循環之中。

當我接到《開端》角色邀約的時候,我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我喜歡這種軟科幻的題材,帶有一定的想象力,不循規蹈矩,既是現實的一部分,又不完全屬於現實,這種間離感讓我著迷。在我看來,軟科幻題材非常考驗編劇的功力,邏輯要嚴絲合縫,要在非常短的時間裏,讓觀眾迅速地相信你所講述的故事和扮演的角色,這對演員的要求也非常高。如果以後碰到類似這樣的題材,我可能還會接。當然,這取決於劇本的質量。

不同角色的把握

在張成之前,我在《掃黑風暴》中也飾演了一個警察角色。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案件類型也不一樣。《掃黑風暴》裏何勇這個角色身上,有很多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來源於他所偵辦的特殊案件和他帶給人的一種亦正亦邪的壓迫感。

《開端》這個故事裏,張成處在一個突發的刑事案件當中,那麽首先他需要很接地氣,他穿的服裝也是一件隨意的polo 衫,沒有過多的修飾,讓觀眾能夠感受到他就是身旁的一個普通人,突然被卷進了這場案件中。但是他的角色身份是一個警察,在他和犯罪嫌疑人、群眾之間一來二去的打交道中,他的職業性,他的專業性,他的職業敏感,一點一滴地顯露在觀眾麵前。

在《開端》這部劇裏,趙今麥和白敬亭飾演的角色對這個案件是有認知的,他們是循環的,但是張成沒有進入到循環裏,所以他帶著觀眾會有真實的反饋,觀眾在哪個地方特別想看什麽,想知道什麽,就是張成在麵對這件事的過程,也因此,觀眾和張成之間會有非常強烈的共鳴。

其實在演相對極致角色和相對平凡角色的時候,難度上是有區分的。這個難度就在於每個角色都要通過細節來展現。《掃黑風暴》因為本身的情節張力和人物張力很大,所以我的情緒表達是相對明顯的。那麽張成呢,他羅列更多合理的細節,來讓觀眾相信他講述的故事。因為《開端》這個故事本身就是虛擬的,觀眾剛開始是很難接受的,死了又活了,你開什麽玩笑呢?

我們在看科幻片嗎?如果角色再有一絲一毫的不真實,沒有真正的非常努力的相信自己生活在這種環境當中的話,觀眾就更不會相信了。觀眾跳戲的話,整個故事就塌架了。但是如果你通過這種特別細膩的心理變化、動作細節,把角色在案情當中的糾結、猜測、判斷等等這些都做足了,就能把觀眾一點點拽進來了。張成這樣的角色,需要在平凡當中見到他的不一樣,這個是更難的。

角色獨特的光彩

張成是平凡中的英雄,他的身份對我來說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點。在我眼裏,每個人都是平凡的,都在盡職盡責地幹著自己的本職工作,隻不過從事的職業不同而已,隻要你認真、盡心盡力地去履行自己的職責,你也是一個英雄。我不希望我的人物變成一個為了一個偉大目標而概念化的英雄,而是一個不脫離生活的普通人,用自己的堅守、執著,在平凡之中彰顯出偉大。

張成犧牲的時候,我發了一條微博,說“如果能重來,老張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出警”,很多評論都是求老張複活的,作為張成的扮演者,看到這樣的反饋,我特別開心,這是觀眾對我所扮演角色的認可,也是對我們這個戲的認可。我的微博有兩層含義,首先是指假如還有一次機會,張成還是會衝上去;其次就是說,假如還有這樣好的劇本,我還會給大家帶來一個新角色。

外在環境的影響

《開端》是2021 年夏天在廈門拍攝的,這時候的廈門非常熱,誇張點說,熱的時候,橋麵可以攤雞蛋。

有人問我這麽高的溫度有沒有影響到拍攝。其實天氣熱天氣冷,對我們拍戲是沒有影響的,每個劇組都有自己的進度安排,每天的進度都是必須完成的,一些皮肉之苦隻能是自己去克服,這對演員來說都是家常便飯。除非你那天生病了,根本站不起來,這是沒辦法克服的。隻要是能開機,隻要下了通告,隻要是可以拍,我們都會去調整自己的狀態,完成拍攝。

《張衛國的夏天》之林宏年

越過山丘,沒有歲月可回頭

我往下一看,底下全是笑臉,迎著你,像向日葵一樣的;等你落到底下,你再往上一瞅,全是背影,遮天蔽日了。

《張衛國的夏天》是一部聚焦中年危機的都市情感劇,在現實主義題材中不失幽默與溫情。劉奕君和黃磊,作為北京電影學院表演係的學長和學弟,剛好在這部劇中,也飾演了一對師兄弟,林宏年和張衛國。

少年時期的林宏年,因為一個“撤凳子”的舉動,徹底改變了張衛國和他的命運,往後的日子裏,林宏年一直在尋找“贖罪”的機會,尋找離別多年的“家”,尋找迷失、迷茫的自我。

2021 年拍完《開端》之後,整個夏天,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張衛國的夏天》這個劇組度過的。和黃磊、海清、梅婷合作,就像是和老朋友聚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每個人都有豐富的生活閱曆,演起戲來特別過癮。

在我看來,《張衛國的夏天》是一部帶有喜劇色彩的正劇,或者可以稱為結構型輕喜劇。劇情走向和人物設定都源於各位主創人員對生活的理解,沒有刻意的插科打諢和“抖包袱”,展現的都是小人物的喜怒哀樂;每個人物都有著濃烈的情感,也許你會笑著看完,但是看完後,摸摸眼角,又是濕潤的。

中年男子圖鑒

我所飾演的林宏年,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物,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非常真實且世俗的一麵。

決定接演一個角色時,我會從頭到尾把這個人物的一生像“過電影”般“過”一遍,人物小傳裏沒寫出來的,要加上自己對這個人物的合理想象。

林宏年本身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去戲班子學唱戲,在那裏認識了張衛國。這樣一個孩子,自幼便沒有父母可依靠,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他的內心一定是孤獨、敏感的,平時不敢惹事,做什麽都謹小慎微、戰戰兢兢,一旦遇到事情,第一個反應就是躲,就是逃避。

都說成長環境造就一個人的性格,林宏年也希望自己能像張衛國那樣,站在舞台中心的位置唱武生,但他不敢表達,不敢爭取,在嫉妒心的驅使下偷偷撤掉了凳子,導致張衛國腰部受傷,從此告別舞台。林宏年隱瞞了這件事,不辭而別,南下至南京,經過一路打拚,娶了當地人做老婆,進了當地的電視台工作。

人到中年,失去工作,失去家庭,如果是你會作何感想,做何決定?林宏年把一切歸咎於命運,他寧願信命,也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劇中有一段情節,林宏年當初不辭而別,不僅斷送了師弟的前程,也讓自己的內心惴惴不安,從不敢和義父、師弟聯係。

然而時過境遷,他為了扭轉自己不順的局麵,還是選擇北上找義父贖罪,也就是張衛國的父親,但事與願違。頭還沒來得及磕,老爺子便過世了,林宏年哭得比張衛國還凶,以至於張衛國抱著骨灰壇問林宏年:“到底你是親生的,還是我是親生的?”

作為林宏年,我的內心戲是這樣的:義父去世固然難過,但更讓林宏年難過的,是他沒能如願;心願一旦無法達成,不順的日子依舊無法結束,所以他哭得比誰都凶,他哭的是倒黴的自己,是悲慘的命運,是心願未遂的不甘。

你看,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他自我、自私、功利,第一反應都是自己會怎樣,做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在權衡利弊、趨利避害。你覺得他真實嗎?非常真實,他就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之中,也許就是你身邊的人,甚至是你自己。

然而聯想到林宏年的身世和經曆,你就覺得這一切設定都是合情合理的。他和我演過的張萬霖不一樣,張萬霖是叱吒上海灘的“三大亨”之一,殺伐果決,毫不留情,他手段狠辣,脾氣暴躁,所有的“惡”都是直給出來的;他和“謝玉”也不一樣,謝玉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卻會在背地裏搞事,手段狠辣,他輕輕一句“這個人,不能留”,得罪他的人很快就會被處理掉。

而林宏年和他們都不同,他的心裏總是想方設法希望自己出人頭地,如果別人跟他說有一件事特別好,他會眼前一亮,然後刻意掩飾,表現得不在意,無所謂,其實內心早就翻江倒海了,會一直惦記這件事。

他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今天得來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手一腳拚搏出來的,所以他總是在“想得到”和“怕失去”之間掙紮、煎熬。

這就是一個中年失意男人的真實寫照。他雖然自私,但他也是可愛的,更是值得同情的,因為他很真實。如果想清楚這一點,就會把林宏年這個小人物的思想、行為、第一念頭貫穿在每一場戲當中,這個人物就會有特色,不會跑偏。

中年愛情的模樣

劇中,海清飾演我的妻子顧佳怡,我們還有一個女兒,從表麵上看,這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在南京這座城市擁有房子,擁有事業,還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身份。

的;時光流逝,林宏年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羽翼漸豐,他從50 分蛻變成80 分,而顧佳怡卻在歲月消磨中變得瑣碎起來,停滯不前,逐漸從80 分落到50 分。這種變化在林宏年心裏有了落差。

劇中,他說的一番話也許是壓抑在內心許久的心結:對林宏年來說,南京終究不是他的家,他終究是個“外來者”,表麵上再光鮮,內裏卻破敗不堪。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麵爬滿了虱子”,麵對妻子的指責和不理解,孩子的冷嘲熱諷,林宏年心灰意冷,敗下陣來。

略過年輕時卿卿我我的甜蜜時光,一上來就鬧離婚,這不僅是我和海清飾演的中年夫妻麵臨的危機,更是許多中年夫妻正在遭遇的現實。

在我看來,中年人的愛情是收斂的,是有分寸和距離感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不是沒有過,隻是被淡忘了,逐漸變成了柴米油鹽;他們不是不會表達愛,隻是不再像青春年少時那樣熱烈,何況生活的一地雞毛遮蔽了他們的雙眼,身上的責任重重地壓在他們肩上,他們已無暇顧及所謂的愛情。

喜劇的內核

提起《張衛國的夏天》,不得不讓人聯想到《菊次郎的夏天》。

二者不僅名字相像,刻畫出的小人物內心,以及主人公與別人、與自己的和解也同樣令人動容。

劇中有這樣一個前後呼應的情節設計,是黃磊在拍攝之前想到的,跟我們一說,大家都覺得妙極了。

林宏年在十多歲時因“撤凳子”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隱瞞了事實不辭而別,多年之後,他回到北京,曾經的真相無意中被揭開,師兄弟徹底決裂了。

林宏年回到南京,失去一切的他放低姿態,在電視台裏打雜;此時身在北京的張衛國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開了一家麵館。

林宏年再度北上尋找張衛國,特意來麵館為當年的錯誤道歉。正逢打烊,張衛國一邊抹桌子,一邊聽著林宏年的解釋,讓他走開。

突然,張衛國問林宏年:“吃飯了嗎?”

林宏年一愣,回答:“沒有。”

張衛國說:“我給你下碗麵吃吧。”

不一會兒,麵上來了,林宏年趕緊站起來拌菜碼,正要坐下時,張衛國突然將凳子一撤,林宏年摔了個“屁墩兒”。林宏年驚得一愣,張衛國伸出手欲拉起林宏年,林宏年握住張衛國的手,順勢起來的一瞬,林宏年緊緊地抱住張衛國,終於道出遲到多年的歉疚與悔恨。

就是這前後兩次“撤凳子”,師兄弟二人就此一笑泯恩仇;對別人釋放善意,也是在紓解自己的痛苦。

在劇組,我們經常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拍的是喜劇嗎?

其實,這就是喜劇的內核。有人說,喜劇的內核就是悲劇,在我看來,所謂“悲”的底色都源於生活,源於小人物的真情實感。

吃苦要趁早

我從沒細想過自己遭遇過什麽失意的時刻,但是年過五旬,一路走來,多多少少會碰到一些不順心的事;之所以還能夠樂觀地生活,其實就是在不知不覺中把那些不如意的事情化解掉了。有的是扔了,有的是完全不在意了,有的是被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這不是我的超能力,而是活到這把年紀,自然就會具備的能力。

我總是說,吃苦要趁早,不如意也要趁早,年輕的時候千萬不要怕苦怕累怕不順利;如果一個人年輕時一帆風順,到了中年才開始“走背字”,這時遭受的打擊可不是自己能輕易承受的,體力不行,精力不行,很容易一蹶不振。

年輕時吃再大的苦都不要怕,前半生努力過、拚搏過的人,到了人生後半段一定會得到福報,也會懂得珍惜;年輕時若“運氣太好”,不知道“惜福”,好運早早就被自己揮霍掉了,人也會變得麻木,做什麽都激不起興趣,甚至會做一些錯事,無法回頭。吃過苦的人都知道“居安思危”這四個字的意義。所有你現在擁有的東西,都是你在過去默默積累起來的,你的努力,你的付出,隻要你對得起自己的人生,那麽生活也會一點點回饋給你,也會一點點讓你體會到—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