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第二次童年

去年生日,我的蛋糕上隻插了一根蠟燭,蛋糕上沒寫“生日快樂”,而是寫了“今天我一歲”。51 歲,人生歸零,在廣西樂業縣大石圍天坑旁,在寧靜美麗的百坭村,重新起航。

近年來接受采訪,總是被動回憶人生,諸如我是地道的陝西人,生長在西安大雁塔旁邊的大院兒裏;17 歲成為北京電影學院表演係87 級裏年齡最小的學生,北影的教授馬精武是我的授業恩師;1991 年畢業後,被分配回到西安電影製片廠;千禧年,在《人鬼情緣》劇組,30 歲的我認識了26 歲的李雪,彼時的他是跟著導演孔笙進組的攝像師;7 年後的2007 年,在電視劇《絕密押運》中,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扮演了一個反派,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琅琊榜》《遠大前程》《獵狐》……更多人通過謝玉、張萬霖、王柏林等反角認識了我—盡管我從不願意把他們定義為壞人,他們隻是一個個複雜的人物。

感恩這種梳理,半百人生似乎有了痕跡。我有時會想,如果有人從世界之外看我們,或者我們生存的世界隻是別人正在觀看的一本書、一部劇,劉奕君這個角色有了初步的“人物線”,那麽,除此之外呢?我還做了什麽,我是個怎樣的人?

其實,私底下的我是個乏味又有趣的人,不拍戲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宅在屋子裏,泡一壺茶,翻翻書,看看電影,刷刷朋友圈、微博、抖音,或者戴頂帽子,跨個相機,走街串巷,漫無目的地閑逛、拍照。

乏味嗎?別人看來是,但我自得其樂。

我喜歡了解這個世界,宅著時,人在屋子裏,眼睛卻往外看,通過社交媒介,觀察不同人的生活狀態,感知他們的喜怒哀樂,猜測他們的生平境遇;走出門更是,我喜歡探險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喜歡感受人文氣息的熏陶,也喜歡深入老街巷陌,看當地人的一日三餐,聽他們濃鬱的方言小調,吃隱藏在深巷中的地道小吃。

這些都讓我很著迷,讓我感覺自己沒有飄在高處,也沒有沉在水底,而是一直裹挾在生活中去感受、去體驗。

接到出書邀請後,我拿出這些年存儲照片的兩個硬盤,連上電腦,靜等上萬張照片被讀取,那一刻,仿佛啟封了背著相機丈量世界的過往歲月。

我曾像個背包客,獨自走在西安、武漢、長沙等幾十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人搭桌子吃羊肉泡饃、臭豆腐、熱幹麵;坐大巴,轉徒步,尋覓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走進浙江一處活的古鎮,拍貓貓狗狗、燕子麻雀。

我曾在法國馬賽,走遍這座城裏古老而美麗的教堂;在阿爾勒,尋覓凡·高的生平足跡;在布拉格,用腳步丈量街道與集市;在800 歲的小鎮克魯姆洛夫,看伏爾塔瓦河從鎮中穿過。

我曾在肯尼亞遼闊的草原上看動物大遷徙,拍秩序井然的大象、成群結隊的角馬、守護地盤的獅子、伺機而動的獵豹……行走是一個淨化心靈的過程,在路上體會生活,開啟知覺,尊重、愛護每一個從身邊路過的生靈,讓萬物自然而然地走進心裏。於是,遇到的每一個人,體會到每一個生活側麵,都漸漸融入心裏,在將來的某個時刻,以某種方式融進我的思想、處世以及角色裏。

這就是自然之美、生活之智。

生活本身就可以是理想,生活本身就能鼓舞生活。就像金庸的小說中所說:天下最毒的藥草周圍,一定會生長著解毒之草。異曲同工的是,生活帶來摔打的同時,也暗藏治愈。

所以,能經曆當下正在經曆的生活,不亦樂乎?

幾乎每次接受采訪都會被問到:你對現在的自己滿意嗎?

滿意。

滿意於自己始終對生活滿懷好奇心,這些年一直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雖韶華漸逝,但童心未泯,雖前行負重,但驚喜更豐,不亦樂乎?

有人說:“寫作是為了品嚐生活兩次。”

我已借由不同角色品嚐了很多次人生,但有了這本書,我更期待第二次童年。

劉奕君

辛醜夏於北京

生活本身就可以是理想,生活本身就能鼓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