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悍婦

我提前五分鍾到達約定地點，XX證券小會客廳，下午的任務是代表客戶和妻子協議離婚。我的客戶就是這家證券公司總經理，離婚是男方提出來的，理由是不堪忍受家庭暴力，總經理的妻子，說是個悍婦。

這種約談，通常應該避開公共場所，但女方堅決要在男方公司見麵，男方可能是習慣性退縮了。

十五分鍾之後，有個渾身渾圓灰水綠連衣裙的女人闖了進來，盤發，發絲枯黃，眼窩凹陷，一臉的不耐煩，步履間顯得那麽理直氣壯，顯然，這裏是她的主場。

我站起來客氣的自我介紹，她突然衝了過來，手臂一揮，“我就打你個狐狸精！”

當律師這些年，什麽人沒遇上，我的反應相當快，閃身躲開，故意往後多退了兩步，她往前跟，我繞開，她沒收住，被拐角的矮茶幾一絆，坐在了地上。

然後就像電影裏那樣，拍著腿哭，我坐在一邊喝茶，等她哭完，期間沒有人進入，顯然是總經理做了安排。

等她哭夠了，自己站起來，我把離婚協議遞給她，“我是方忠祥的代理律師，這是方忠祥準備的離婚協議，你仔細看看。”

沒等我說完，她就把協議撕了，一邊撕，一邊罵，“方忠祥你個不要臉的，你個死狐狸精律師！！”推門就想上樓，保安攔住她，“方總出差了，辦公地點，你不能上去。”

我知道她曾經來鬧過很多次，也知道，她曾經是桐廬某廠一枝花，歲月變遷，二十年，男的成了有身份有地位的證券公司總經理，女的，在家打了十幾年麻將。

夫妻雙方身份地位並非決定因素，但長期差距大，必然需要一種特質才能維護，中國的現實情況，是需要男方比較有良心。

方總經理本來是個怕老婆的人，越怕，老婆就越潑辣，家裏外頭管著他，隨著兩人地位差距加大，方總老婆除了打麻將就剩下看老公。反正是個女的，就有狐狸精的嫌疑，到公司趕過好多次狐狸精，要不是方總的姐夫在證監會是個人物，方總這總經理早就丟了。

方總到底有沒有狐狸精我不知道，不過最近半年，方總搬出去過了，地點保密，方夫人費了心思也沒找到，於是又鬧了好幾次，方總所在單位保安把她列為一級防禦對象。

第一次見麵就這樣結束，第二次，是在法院調解，方夫人堅決不同意離婚，在法院大罵方忠祥喪良心，指責我是狐狸精，法庭阻止她的不當言行，方夫人就對法官開罵，罵人家收了方忠祥好處，迫害她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噝噝~~

第二次庭審，當庭宣判離婚，方夫人終於聽明白了——離婚，那個表情母獅一般暴怒，差點衝上去狂毆法官~~

太不理性了，這樣的性格，很難得到應有的幫助，其實整個離婚協議對她相當不利，可惜她從頭到尾根本沒看，而法庭宣判之後，再就財產分割爭議，她隻能更加被動。

整個過程，她沒有給自己挽回的機遇，也沒有給任何溝通的機會，就是撒潑，一味撒潑，甚至沒有目的的宣泄，我想過要幫她，可我也怕悍婦拳頭無情，我這小體格，沒法跟她練。

我提醒她可以法律援助，她正好沒有下台階，立馬重整旗鼓對著我謾罵——既然還有勁頭罵，那就還是傷得不深，自己的路，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