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攬大權

家康在關原之戰中大獲全勝,西軍有些將領下落不明,而大穀刑部已經確定陣亡。西軍的總指揮毛利輝元及奉行增田長盛等還在大阪城內擁著秀賴;而福島正則等人的妻兒則情況不明。

三成的根據地佐和山城在井伊直政和小早川秀秋的攻打下已經淪陷,家康又繼續向西行進。

到達草津時,天皇派敕使前來慰問家康,要家康繼續為平定天下而努力。得到天皇的旨意,家康感激涕零,發誓要為天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大軍離開市區,走到田埂上,家康發現兩三個農夫神色哀傷,兩旁田地上的莊稼都被搶掠一空,家康命身邊的家臣去把那些農夫帶來問話。農夫們見到家康顯得十分驚慌,一來到家康麵前,就都跪下來不敢做聲。家康溫和地說道:“我不是要罵你們,別害怕。我問你們,這些被踐踏搶掠的田地是你們的嗎?”

年紀較大的農夫回答說:“是,是的。”家康於是追問原因,農夫見家康態度和藹,戰戰兢兢地說:“昨天下午村莊裏來了許多武士,他們今天黎明離去的時候,把莊稼都給帶走了。”

幾個農夫互相看看,哭喪著臉,看起來非常可憐。另一個農夫補充道:“被弄成這樣,年貢都沒辦法交了,我們正在發愁呢!”家康心中一驚,問道:“你是說,是昨天晚上住在這裏的人幹的?”

農夫們紛紛點頭。家康心中很是憤怒,他曾嚴令不得殺人放火或踐踏農田,石田三成的西軍早在兩天前就逃光了,搶奪農民作物的一定是東軍的人,家康斷定這些人還沒走遠,果斷地命令家臣道:“把昨天住在這村裏的人都抓來,一定還沒有走得很遠。”

農夫們弄不清是怎麽回事,越發顯得局促不安。家臣們得令立刻向前追趕,一會兒就帶回來一隊大約有十五六個武士,家康冷眼看著他們,問他們是哪一隊的。

“是藤堂家的。”武士們回答。

家康讓農夫們指認,搶奪作物的是否是這些武士,農夫們仔細地審視每一名武士,然後點點頭。家康見狀立刻火冒三丈,本來藤堂在東軍中是相當不錯的一隊,都做出了這等事情,可見軍紀如何鬆弛了。家康怒目向武士們吼道:“你們毀壞了這附近一大片田地,我的命令你們不知道嗎?”他喘了一口氣,接著又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們不要命了?”

武士們不斷地求饒,一個個都匐伏在地,但家康不為所動。藤堂高虎聞訊趕來為部下求情:“是我管理不嚴,就請饒他們一次吧!”

家康讓他們保證絕不再犯,就暫且饒過了他們,然後又給每個人發了一些錢,說:“這都是我屬下的不是,請收下這些作為補償吧。”

家康深知農夫每年納貢的痛苦。後來他就把人民分為四個等級,依次是:士(武士)、農(百姓)、工(工匠)、商(商人),將農夫提升到僅次於武士的地位。

因為途中受到信州上田城的真田昌幸、幸村父子的阻撓,從中山道走的秀忠在次月才趕上家康,家康聽了很生氣,斥道:“隻不過是受真田幹擾,就慢了這麽久,沒用的東西!”雖然家康表麵上斥責秀忠,但內心卻對真田父子極為惱怒。

快到大阪的時候,家康下令全軍暫停前進,因為他很擔心進大阪城後的事情,毛利輝元等人在那裏擁著秀賴,那些因恨石田三成而投靠自己的諸侯很可能在進城後就倒戈相向,因此,他先派使者去對秀賴母子說:“秀賴公年幼,澱君想必與此事無關,我對二位絕無任何懷疑,敬請放心。”

聽了家康的話,成天擔驚受怕的母子倆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於是也遣使到家康營中答謝。家康接著任命井伊直政、本多忠勝、黑田長政、池田輝政、福島正則、淺野幸長、藤堂高虎等人去向毛利輝元說明絕無廢除秀賴之意,因此請他退出大阪。毛利輝元見家康既已表明心跡,自己再沒有借口討伐家康,無奈隻得依言離開了大阪。

一行人便順利地進了大阪城。事情就這樣不費一兵一卒地解決了,家康深感欣慰。除了細川忠興的妻子卡拉夏,諸侯們的妻兒也大多平安無事。卡拉夏是一位基督教徒,她誓死也不做敵人的人質,最後自盡身亡。家康聽到這個消息,不住地向忠興致歉:“忠興,請原諒我!”

這時的石田三成化裝成樵夫四處逃亡,最終在北近江村被捕。西軍主要將領也已全部瓦解。

小西行長也在伊吹山麓被捕,安國寺惠瓊在京都的六條被捕。長束正家則逃回自己城裏自殺了。其他如島津義弘、長曾我部盛親都各自逃回本國,而宇喜多秀家則投靠島津到薩摩(鹿兒島縣)去了。

關原之戰改變了當時的政治格局,因為豐臣家其他各大老及奉行都是三成的黨羽,石田三成及其黨羽大勢已去,家康就成了唯一的執政者。

執政後的家康雷厲風行地下達了諸多命令。首先,戰爭結束不到一個月,他讓被捕的三成、行長、惠瓊,在大阪、堺、京都各市區內遊行示眾,然後於六條河畔斬首,並連同自殺的正家的首級,高懸在三條橋上。石田三成時年41歲。

接著,他又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投降的上杉景勝削減俸祿90萬石,由會津發放到米澤(位於今山形縣);毛利輝元的領地,由過去的八國改為周防、長門(位於今山口縣)兩國;佐竹義宜削減34萬石,由水戶(位於今茨城縣)發放到秋田;真田昌幸、幸村父子流放高野山內的九度山閉門思過。

懲罰了作亂的敵人後,家康又對自己手下各將領論功行賞,有的增加俸祿,有的擴增領土。他還把諸侯分為三類:和家康有親戚關係的稱為“親藩”;自始至終都跟隨家康的家臣被稱為“曆代諸侯”;而後來才投靠他的則被稱為“附庸諸侯”。這些附庸諸侯為了保全自身,也都不敢對家康有任何異議。

有很多在關原之戰敗北的西軍殘黨對家康心懷不滿。他們認為家康要從豐臣家搶奪天下的野心終於暴露了,不過他們也不敢再和家康對抗了。關原會戰總算是告一段落,家康又開始投入到了建設江戶和開展對外貿易的準備當中。他回到江戶的時候,亞當士已經在那裏苦候多時了。

非議流言

返回江戶的途中,家康終於有時間到岡崎大樹寺去探望祖洞和尚。祖洞和尚雖然消瘦不少,但病體已然康複,看到家康忙歡呼道:“太好了!太好了!一聽到家康公在關原大獲全勝的消息,老衲的病就不治自愈了,你看,哈哈!”

家康深感欣慰地說:“真高興看到你痊愈,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祖洞和尚勸誡家康也要多注意身體,畢竟家康也有60多歲了。而家康卻不服老,說道:“還有建設江戶的任務在等著我,亞當斯大概都等得不耐煩了。人隻要工作,就不會得病的。”

祖洞和尚對家康的精神拍手稱讚,又好奇地問道:“你剛才說的亞當斯是什麽人?”

家康就把想請亞當斯做顧問,準備和國外貿易的打算說了出來,可出乎家康的意料,祖洞和尚好像不太讚成。他對國內的亂局更加擔憂,提醒家康要小心防範真田昌幸和幸村這一對父子,說道:“老衲到信州時見過他們,都非等閉之輩,尤其幸村真是智勇雙全,將來一定會起來與家康公相抗的,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然而家康並沒有把祖洞和尚的話放在心上,後來事實證明,祖洞和尚的確是眼力非凡。後來大阪發生的禍事,果然是由幸村領導發難的。

雖然家康很想和祖洞和尚多聚一會兒,但是他急於趕到江戶,不能耽擱太久,兩人隻有依依話別。正要上路的時候,祖洞和尚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到江戶以後,有位僧人,你得去見一見。”

家康好奇地問是誰,祖洞和尚答道:“武州(位於今琦玉縣)川越的喜多院裏有一位高僧,名叫天海僧正。我們雖屬不同的宗派,情誼卻非比尋常,家康公有事可以找他幫忙,他一定不會推辭的。”家康對天海僧正的名字並不陌生,能多結識一位朋友,家康當然非常高興,也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家康一行離開大樹寺,但是他們都沒有發覺,牆角有四五個頭戴黑巾鬼鬼祟祟的武士,看到家康出來後就一溜煙似的跑了。家康帶著隨從上路了,途中經過大井川的渡口時,竟然遇到了連續兩三天的大雨而無法渡河,他們隻好暫時留宿該地。這時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說家康在江戶的側室禦龜方又為他生了個男孩,名為義直,這是家康第九個孩子,就是後來的尾張大納言。家康歸心似箭,等了兩三天後終於可以過河了。大家忙著整理行裝,本多正信忽然拿著幾張被雨水打濕的紙片,怒氣衝衝地走來:“主公,你看這是什麽?”

家康一看,一張上麵寫著:

織田杵米,羽柴蒸熟天下糕;

不勞而獲是德川。

另一張紙上則寫著:

杜鵑啊,你不叫我就殺了你。(信長)

杜鵑啊,你不叫我就要你叫。(秀吉)

杜鵑啊,你不叫我就等你叫。(家康)

這些打油詩是當時的人們諷刺家康的話,一直流傳至今。

家康注視著那些紙片,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你不叫我就等你叫——這句話說得很好,但‘不勞而獲’就說得太沒有道理了,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家康不理這些無聊的打油詩,正要渡河,突然聽見一聲槍響,子彈剛好擦過家康的頭頂,站在河岸上的他不自覺地縮了一下頭,驚叫:“有刺客!”

家康身旁的護衛紛紛向發出槍聲的地方奔去,正信等人則不斷勸說:“主公還是先暫避一下吧。”但家康執意不肯,他說:“我正急於趕到江戶去。過去多少次大小戰役,連一點傷也沒受過,你們別擔心了。”

不一會兒,屬下抓到了從大樹寺一路跟蹤而來的那幾個蒙麵武士。經過一番盤問,他們承認了是擁護秀賴的大阪方麵的殘黨。正信非常生氣,要將幾人立即就地正法,但家康卻打算放了他們,說道:“敵人越多,我會越堅強,要是他們肯投效我,就收容他們吧!”

雖然家康心中也有些不安,但是仍然強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明處和暗處的諸多敵人和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