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般的友誼
莫泊桑的名氣使他收到了很多讀者來信,當然其中也發生了一些滑稽的故事。一位女讀者寫來了匿名信,她要求莫泊桑做她的知己。莫泊桑對她的匿名感到懷疑,因為他曾經受到過匿名信的愚弄,所以他不想理她。他回信告訴她說,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人,他沒有詩人氣質,對寫作毫不在乎:
我的詩一文不值,我對什麽都沒有興趣,整天都煩惱不已,隻是偶爾寫點東西,誰出價最高就給誰,我後悔從事這種勞什子的工作,弄出了這麽大的名氣,現在連你都知道了!
女讀者還是不肯罷手,繼續以匿名信答複,嘲笑他的冷漠和貪財,她說他並非第一個抱怨工作和為錢而寫作的人。她在信中附上她所畫的想象中的莫泊桑——一個腦滿腸肥的人懶洋洋地坐在海邊棕櫚樹下的椅子上,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啤酒和一盒雪茄。
莫泊桑回信給她,以牙還牙地加以反駁:
您的想象跟我本人很像,但是有些錯誤我得加以澄清:
一、我並沒有那麽胖。
二、我從來不抽煙。
三、我喝的不是啤酒或其他什麽酒,而是水。所以,在一杯啤酒前麵做夢,不是我喜歡的,我隻喜歡蹲在東方式的沙發裏。您問當代的畫家我喜歡哪一個?米勒。音樂家?我可不喜歡音樂。
親愛的教授,這就是我的嗜好……
塞阿曾對龔古爾說,莫泊桑是他生平所見最冷漠無情的人,但有的時候他又可能是最熱情的人。他是一個內心充滿了矛盾的人,就以他對女人的態度來說,他明明想找一個理想的伴侶,但他卻又輕視女人;明明需要愛情,卻認為獨善其身更好;他寫小說諷刺社會,卻天生具有悲天憫人的情懷。
還有一個女人名叫基茜兒,雖然她長得非常美貌,但是她的性格卻剛烈粗野,像個男人一樣。她愛好雕刻、耍劍和射擊,寫作也側重於女性解放。像她這種女性,為何會對莫泊桑這種男人產生興趣,真是令人費解!或許她想改變他,也或者她隻是對這位聲名顯赫的異性感到好奇而已。不管怎麽樣,她曾於1881—1882年之間寫信給莫泊桑,要求和他見麵。莫泊桑還是以懷疑的態度給她回信:
如果您隻是好奇,而不是和我開玩笑,那麽我願意隨時隨地接受您的要求。不過如果見到了我你很失望,我也會覺得很尷尬。您希望結識的是一位詩人,那我就先給您潑一盆冷水,把我的一切先告訴您好了。我並不英俊,對女人也沒有吸引力,我衣著隨便,不修邊幅,看起來就像個維修工或屠夫。我唯一的愛好,就是夏天時在萊茵河畔劃船,炫耀我結實的胳膊,隻有一個粗俗平庸的人才會這樣幹,不是嗎?
另一位進入莫泊桑生命中的女人,是來自上層社會的女公爵愛曼妮娜·甫多卡。愛曼妮娜是當時社交界的名人,她長得嬌小玲瓏、美麗活潑,而且她丈夫的財富養成了她驕縱任性的個性。很快,莫泊桑便獲得了她的青睞,而這位作家也樂得有這樣一個身份顯赫的朋友,這可以幫助他開拓事業。
很顯然的,莫泊桑非常喜歡她的任性與活潑。他雖然對女人一貫持懷疑態度,然而對待愛曼妮娜,他的態度近乎奉承。1883年,因為愛曼妮娜對《一生》銷量的幫助,莫泊桑寫道:“我想跪下向您表示感激。”
他們倆維持了多年的友誼,但是到了1884年7月,女公爵便不歡迎他到弗萊德蘭大道去了。這次決裂隻是臨時性的,不久之後,他們又開始來往了。莫泊桑甚至還參加了女爵的“馬卡畢”晚宴。相傳這種星期五晚餐是為了紀念很久以前的“朱丹”(昔日羅馬統治的南巴勒斯坦的一部分)烈士而來的,每人在宴會中佩戴一枚女主人發的寶石徽章,徽章上刻有“為愛而生,為情而死”的箴言。
社交圈內的聚會和女公爵所組織的鄉村與河畔旅行團,雖然給莫泊桑帶來了很多的快樂,使他能暫時不去考慮他的苦悶及工作壓力,但是他慢慢感覺到,這樣下去,他就沒有太多時間去寫作了,因此他開始經常獨自躲在鄉下或海上。此後,他雖然與這位女公爵保持著聯係,但參加 “馬卡畢”晚宴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在女爵府中,莫泊桑邂逅了另一位在他生命中分量極重的女人——30歲的少婦瑪利亞·坎恩夫人,她是猶太人的後裔,她和她的姐姐住在巴黎高級住宅區格蘭尼爾一一八街。在這兒,莫泊桑結識了很多有名的作家,如包嘉特、阿拉道爾·佛蘭斯、埃德蒙·勞斯坦特和許多藝術界的人士,還有許多猶太籍的資本家。
莫泊桑在他的小說裏也創造了一些猶太人角色,並且對這些人略有批評,但在大多數時候,他是在討論他們的某些特質及他們在經濟上的成就。莫泊桑幾幢豪宅的裝潢以及他所創造的“文學工業化”的口號,就是因為羨慕他們的成就而刻意模仿。
坎恩的府第也像甫多卡府一樣豪華,女主人也和愛曼妮娜一樣迷人,因為瑪利亞姐妹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且讀過很多的歐洲文學,所以她們的談吐非常優雅。雖然她們顯得有點蒼白,但這對姐妹花依然楚楚動人。龔古爾對猶太人向來有點反感,但他在1885年12月7日的日記中,對瑪利亞卻頗為讚賞:
坎恩夫人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大而深邃的眸子流露出疲憊的目光,再加上玫瑰般的膚色、雙頰上黑色美人斑點、倨傲的嘴唇,使她那疲倦的姿態,有時顯得優雅斯文,有時又顯得熱情奔放,令人覺得十分迷人。她有點像俄國女人,有智慧而倔強的眸子和令人愉快的優雅談吐……
莫泊桑有時能在甫多卡府見到她,或到格蘭尼爾街去探訪她,她也很樂意與這位高大、壯碩、莊稼漢般的作家來往。
另一位值得一提的女士是珍妮菲菲·史屈勞斯夫人。他經常到她的沙龍裏去。她皮膚稍黑,光亮的秀發,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副西班牙女人的相貌,雖然她並不十分美麗,但是她的友善和機敏卻贏得了莫泊桑的好感。後來,她成了莫泊桑最真誠的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