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鑽研的劍橋新生

大學是一個王國。

牛頓走進王國之門的那一年,克倫威爾的遺體從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被拖了出來。那位流亡在法國過著悠閑生活的查理二世返國複位。革命風暴已經平息,社會秩序日趨安定。其實,學術界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尤其是牛頓的世界,好像是王國中的城堡,緊閉著城門,風平浪靜。當牛頓聽到克倫威爾的遺體被曝屍示眾這件事後,他心中認為這是神的旨意,所以情緒上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中世紀被稱為黑暗時代,在尚未脫離這種混沌的學院氣氛中,牛頓一心尋找著自己的道路。雖不明確,但確實一步步地走著。

聽講,然後加以思考,到圖書室借書出來閱讀,然後再加以思考,牛頓的生活就是這樣反複循環著。當然,還得盡工讀生的義務。他的工作從餐廳轉為替別的同學服務,例如清理、打掃、洗滌衣物等。這些都是工讀生的工作範圍,他並不引以為恥。這時候,牛頓被分配到和一位名叫威金斯的同學住在一起。

“牛頓是個怪人,想托他辦點事,他大多不加理睬。而且房間經常布滿灰塵,還有一大堆髒衣服。”也難怪威金斯抱怨,牛頓並不是偷懶,隻不過專心用功忘記了其他一切而已。幸而威金斯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並不像嘴裏說的那樣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牛頓同學,難得啊,要出去嗎?”有一天,牛頓準備外出的時候,被騎馬回來的威金斯撞見了。

“嗯。”牛頓隨口回答道,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給他看。

“發薪水了。好,一起去吧。”穿著製服的兩個大學生,一起愉快地走過門前的小橋。當然,這與自以為是去喝酒的威金斯的愉悅情緒頗有關係。

“喂,牛頓同學。你經常埋頭用功,不怎麽出門,不過,在小酒館裏我隨時可以請客,請不要客氣。”威金斯用拳頭輕碰一下牛頓的肩膀。

“小酒館?”

“什麽?你不知道小酒館啊?就在驛站那裏。”

“嗯,知道了。可是,我不會喝酒啊。”牛頓老老實實地說。

“沒關係,去了就會了。”威金斯一副不用擔心的神態。

“牛頓同學,你那麽用功真叫人佩服!我外出前請你替我擦鞋子,你都沒回答啊!”威金斯把滿是泥土的外出用鞋放到牛頓跟前。

“對不起!你跟我講過嗎?”

“講了啊。可是你正在專心看書。”

“真對不起!”牛頓心裏又開始回想剛讀的內容,定定地出神。

“在想什麽?”威金斯問道。

“啊!”牛頓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

“你在想什麽?”

“在想哥白尼的事。”哥白尼對於威金斯來說,就像小酒館對於牛頓一樣陌生。

“哥白尼是什麽?”

“是波蘭的天文學家,曾經寫了一本《天體運行論》的書,我正在看那本書。”

“天體一定是繞著地球周圍在運轉,你又何必再去看什麽書呢?”牛頓沒有回答,抬頭仰望秋天澄清的高空,耳邊是小鳥的鳴叫聲,他想起了家鄉的母親。

“喂。”牛頓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使他恢複了清醒。

“繼續講哥白尼吧!沒有誰教過我天文學啊。”

“好吧,哥白尼說天體並不是繞著地球運轉。”牛頓幹脆地說。

“簡直是亂來!《聖經》上明白地記載,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他根據什麽那樣說呢?”

“威金斯同學,例如行星有時會後退,天體在運動過程中怎麽會後退呢,那不奇怪嗎?”牛頓每晚都觀察金星或火星的位置,發現它們會逐漸移動,它們移動的樣子猶如迷了路的孩子。牛頓的說明,好像不能使同伴明白。

“據哥白尼說,地球也是行星之一。而所有行星都繞著太陽的周圍進行同樣的運轉,既不倒退也不停止。”

“他看見了那種現象嗎?簡直是開玩笑!”威金斯爭辯道。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停馬車的廣場。威金斯望著小酒館的招牌,咽了一口口水。

一年一度的大市集正在熱鬧地舉行,牛頓的目的地正是那裏,兩人聊著無關緊要的話到了市集中。這裏讓牛頓想起了少年時的光景。

“是這裏!”牛頓在客人不多的一個店前說道。櫥窗裏展列著望遠鏡、透鏡等稀罕的東西,牛頓又發現了兩個棱鏡。威金斯手中提著剛買的威士忌,斜睨著牛頓的樣子。隻見牛頓手拿三角玻璃柱對著日光,看得又高興又入迷,過了好久,動都不動。

“牛頓同學,差不多了吧。”牛頓忘記了威金斯在等著。

“失禮!失禮!”牛頓付了錢,馬上走到賣蠟燭的店,買了十三支特別粗的蠟燭。

“牛頓同學,今天是星期五啊,怎麽可以買十三支?那多不吉利!”把錢一文不剩地拿出來本來想買十三支蠟燭的牛頓,隻好買下十二支。牛頓一點也不迷信,隻是尊重威金斯的意見罷了。

歸途中,威金斯一路喝著威士忌。“牛頓同學,你好像很喜歡研究等比級數一類的問題,那樣的東西有趣嗎?”威金斯酒一下肚,話就多起來了。所謂等比級數是1、2、4、8……這類的數列。這種級數中,每一個是前一個的倍數,因此成一定比例的一串連續數字叫做等比級數。這是兩人在上課時學到的。

“等比級數並不怎麽有趣,我探究的是別的東西。”

“不是老師教的嗎?”威金斯把酒瓶對著嘴巴,瞪大了眼睛。

“嗯,不是。雖以一定法則無限的連續,但它的和卻不是無限大的級數。”不喜歡喝酒的牛頓,故意想使威金斯昏頭昏腦。

“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呢?真是多此一舉!”威金斯果真被弄迷糊了。

“想計算一下被曲線包圍成的圖形的麵積大小。”牛頓一邊摸索著口袋中的棱鏡,一邊回答。忽然想到兩個棱鏡相碰就不妙了,他馬上把其中一個放到左邊的口袋裏。

“不明白!”威金斯用酒瓶輕敲腦袋來嘲弄自己。以曲線圍成的圖形,不論是怎樣的奇形怪狀,都可以用無數的平行線分割成為一群群細細的長方形。計算長方形的麵積並不困難,將如此做成的無限多的長方形的麵積加起來,曲線圍成的圖形的麵積就可以算出來了。

如果將當時的一般數學視為中學程度的話,牛頓的這個求積法就是大學程度了。不要說是威金斯,換了別人也不會理解的。

“我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好,加油吧,來,喝一口。”威金斯遞出酒瓶,牛頓為了應付,勉強喝了一口。

“什麽?隻喝那麽一點?來,你拿這個。”臉紅紅的威金斯,從口袋裏抓錢出來數。

“這是蠟燭錢,我從來沒買過一支,都是借你的光。沒有你的蠟燭,我就得摸黑鑽入棉被了。哈哈哈……想做牧師的那些家夥不是虛榮好麵子,就是假裝有一肚子學問,真令人作嘔!你卻是太好了!”威金斯硬把錢塞在牛頓手中,摟著他的肩膀。

這四年多來,牛頓心如止水,全部精神貫注於學問的鑽研。他在這座城堡裏開辟、擴展了一個數學的花園,創造出無限級數、二項式定理、求積法等。他的這座數學花園很像傳說中巴比倫的巴貝爾塔附近,吊於天空中的“空中花園”。不要說是指導員,就連巴羅教授也無法窺視其中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