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遠揚

一次丘吉爾表示:“戰爭是殘酷而光榮的,現在卻變成殘酷而卑鄙。”但對麥克阿瑟來說,戰爭永遠是光榮而神聖的。

在新幾內亞,新聞記者對他的報道各種各樣:

《生活》雜誌說到他獨白式的談話:

能夠不用思索詞句地講幾個小時。

《時代》雜誌的報道更加深了人們的這種印象:

他不是一個普通人,簡直是超人,一位冷靜的戰略家,而且是一個善於辯論的人物。他自信又謙恭有禮,非常謹慎,對不公正的批評有職業性的敏感。

《礦工雜誌》的記者認為:

麥克阿瑟簡直是一個天才演員。他著名的戰帽,上麵沾著雞蛋黃,誇大的公報,小心謹慎地注意著他的服裝,他分明是一種自認為是命運寵兒的表現,喜歡出風頭,憤世嫉俗的人所具備的。

日軍在新幾內亞節節敗退,運補艦隊在俾斯麥海被麥克阿瑟的轟炸擊沉,從此侵澳的日軍,補給困難,失敗已成定局。

麥克阿瑟利用“三棲作戰”,切斷了敵軍補給,使其在西南太平洋的勢力日益削弱。

1943年4月15日,海軍中將威廉·哈爾西飛抵布裏斯班停留了三天,與麥克阿瑟商討進攻新佐治亞,作為攻取布幹維爾島的跳板,麥克阿瑟也有此意,所以當即讚同。

他們兩人一見如故,十分融洽。麥克阿瑟在回憶錄中頌揚哈爾西“坦誠直率,精力充沛,是偉大的海軍人才之一。”哈爾西也認為麥克阿瑟爽直健壯,他們在戰區指揮聯係工作上合作很愉快。

9月,美軍初次使用降落傘部隊協助盟軍作戰,肯尼在前晚告訴麥克阿瑟,他決定隨同前往,麥克阿瑟也想同行,肯尼很驚訝,忙說:“統帥怎麽能如此冒險呢?”

麥克阿瑟搖搖頭,說:“我不擔心被擊中,我擔心的是讓他們在惡劣的天氣中冒險……這是傘兵第一次出擊,我與他們在一起,或許能給他們一些安慰和鼓勵。”

肯尼後來回憶說:“弟兄們排隊上機的時候,麥克阿瑟沿隊伍步行,偶爾停下來,親切地跟士兵打招呼,祝他們好運,統帥來看他們跳傘,讓他們十分高興。”

麥帥和肯尼上了第一架B17,起飛不久,一個引擎壞了,機師要飛回基地,麥克阿瑟則要他繼續前進,他說他知道B17的性能,三個引擎一樣可以順利飛行。

盟軍日夜轟炸拉包爾,破壞一切軍事設施,切斷了補給線。西南太平洋最令敵人驕傲的堡壘也很快從“資產”變成了重大的負荷。在拉包爾的10萬日軍,開始挖壕溝等待美軍的到來,誓死戰鬥到最後一人。

軍事會議上,許多將領感到憂慮,不知該如何用少於守軍的兵力攻取拉包爾。麥克阿瑟沉著地慢慢地說出了他的意見:“好,那就不要攻取它,各位,事實上我並不打算攻取它。”他轉身向肯尼說,“你去對付他們。”然後,他在平台上大步走著,告訴肯尼,“我們要餓死他們,在這裏,‘饑餓’也是我們的盟軍。”

“避免與敵軍正麵作戰,輾轉前進。”他稱這是“隔島躍進”,而這實在是古代戰爭中典型的包圍戰略,隻是用現代的作戰工具改良運用。

再往北就可以進軍菲律賓,麥克阿瑟決定在俾斯麥海多爭取一個基地,他發現阿德默勒爾蒂群島最符合他的條件。

1944年2月27日,麥克阿瑟棄眾人的反對於不顧,搭乘“菲尼克斯號”巡洋艦視察群島上的洛斯內格羅斯島。第二天早上,沃爾特·克魯格中將向他報告,說敵方正在往該增兵,麥克阿瑟沒有理會,繼續前進,並說要隨軍登陸。克魯格私下裏想:“以前他總是不讓我隨軍攻戰,今天他自己卻要隨軍登陸。我跟他爭論,說他不應該如此暴露自己,他聽得很認真還感謝我的關心,但還是堅持‘我必須前往’。他一旦下定決心就是這樣。”

那天晚上,麥克阿瑟靠著船欄看海,黎明時分,停泊在港口,岸上的敵軍發炮轟擊。《生活雜誌》隨軍記述:

第一排炮從船頂上飛過,第二排炮沒有打到,船上的人們都在等待第三排炮,同時四周尋找躲避之處。麥克阿瑟卻屹立在船橋,觀察情況,與僚屬談論。很幸運的是,日軍炮位及時被艦炮擊中,六個小時後,在大雨中登陸。戰鬥很激烈,第一騎兵隊的士兵頭戴鋼盔、身穿掩護服裝俯臥在地,麥克阿瑟穿著戰壕雨衣和便帽,非常地顯眼,他把一枚十字勳章交給率領第一批登陸的隊長,尤其令人驚懼的是,他居然邁步前進。副官擔心他太暴露,高級軍官警告他有危險,麥克阿瑟則一麵點燃煙鬥,一麵揮手熄滅火柴,並解釋他需要了解情況。一個少尉拉著他的衣袖說:“請原諒,將軍,幾分鍾前我們剛殺了一個襲擊的日本兵。”麥克阿瑟點頭稱好,仍向那個方向前進,還踢到了兩個敵軍的屍首,體溫尚存。他一麵繼續行進,一麵說:“這就是我想看到的他們應得的報應。”一個士兵高呼:“已近警戒線,將軍!”麥克阿瑟禮貌地謝謝他的報告,但腳步仍未停止,看到兩個躺在地上受傷的美國大兵,他蹲下去握住他們的手慰問道:“孩子,怎樣了?”跟著他的人,不僅擔心將軍的安全,也為自己的安全擔心。

最危險的地點是飛機場跑道,肯尼曾向他提起過那兒的重要性,現在,他很後悔曾經告訴過他。麥克阿瑟向跑道走過去,大約800多日軍的屍體都睜著眼瞪著他。肯尼回憶說:“麥克阿瑟在跑道上來回巡邏,挖了些沙土察看土性如何。”有記者記述:“麥克阿瑟黃色的雨衣在後飄揚,煙鬥裏飄出一縷縷煙,他漫步在濕潤的珊瑚土跑道上,橫過跑道,遠離眾人,走完了長長的跑道。”

對此一個看得發呆的士兵後來說:“我真不懂,他們怎麽不殺了他?”他的軍醫說:“麥克阿瑟一心想要體驗火藥味及戰鬥的聲音和景象,處在戰爭中或接近戰爭會讓他受到刺激,也使他的神經組織麻木……但這的確能讓他從戰鬥中體會部屬的問題,比坐在司令部中研究地圖和戰鬥報告要好得多。”

兩小時後飛機回航,不用撤退讓麥克阿瑟覺得很滿意,然後便飛回了莫爾斯比港。三天後,在墨爾本獲知美軍完全控製洛斯內格羅斯島和馬努斯島,海軍將官覺得他很幸運,這個勝利也隻是僥幸而已。

盟軍的將領都紛紛致電道賀,軍史家約翰·米勒記錄道:“麥克阿瑟始終是一個有信仰、自信和樂觀的人,別人看來有問題和困難的地方,麥克阿瑟卻能看到好機會,他在洛斯內格羅斯島的決斷,加速了勝利,減少了傷亡,有很大的價值。”

但是戰爭中也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傷亡人數越多的越會被注意,傷亡人數少的就沒人會注意,雖然勝利,記住的人也很少,曆史上這樣的例子很不少。

荷蘭蒂亞就是這種情況,麥克阿瑟又一次排除眾議,不攻而勝地占領了荷蘭蒂亞。一位副官說:“麥克阿瑟的行動,避開了人們認為必須經過的中間地帶,好像是很簡單,事後還覺得很合理,所以沒有引起大驚小怪。”

取得荷蘭蒂亞後,麥帥向僚屬說,這是他心目中的第一站,他跟他們討論,為什麽不再向西躍進大約200公裏,而繼續前進300公裏到波倍克島呢?肯尼大喜——他記下了:“菲律賓不再像幾個月前那麽遙遠了。”

麥克阿瑟回到莫爾斯比港後,荷蘭蒂亞逐漸成為主要基地。當時,麥克阿瑟的部下覺得該為將軍準備居所,便為他蓋了棟房子,室內的家具、地毯等都是從澳洲運來的,戰地記者傳言說軍中戲稱其為“道格的白宮”。就是這些風言風語引起了許多無謂的爭論,事實上,麥克阿瑟根本不知道這麽回事,並且在那裏隻住了四天,即使有什麽不妥,也應該讓他的部屬負責。

在荷蘭蒂亞時還有一段插曲。一天,麥克阿瑟在營房中向部屬麵授機宜,部屬們圍坐成半圓,好像在教室裏聽課一樣。突然他們聽到熟悉的零式飛機轟轟而來,除了麥克阿瑟外,大家都匍匐在地。飛機過後,眾人才敢抬頭,他們看見麥克阿瑟好端端地坐著,伸出兩手,手掌向下,好像教皇向信徒祝福,正經地說:“還沒有呢,各位,還沒有呢。”

1944年7月,羅斯福總統由聖地亞哥乘巡洋艦“巴爾的摩號”前往夏威夷,六艘驅逐艦和一隊飛機護航。麥克阿瑟也從布利斯班搭乘B18直飛夏威夷。麥克阿瑟在飛機的走道裏來回踱步,抱怨被召到夏威夷,就隻為拍幾張政治性照片,而迫使他離開部隊,真讓他難堪。他說:“第一次大戰時,我在前線,即使受了毒氣傷害,也從沒離開團部。”

他此去隻帶了三個隨員,沒帶文件,因為沒有人告訴他要開的會議是什麽性質,他也不知道會有些什麽人參加會議。他曾經用無線電查詢,答複是:“高度機密,無可奉告。”他隻知道兩個星期前,馬歇爾曾通知他要在火奴魯魯和“大人物”會晤而已。

麥克阿瑟應該猜得到那個“大人物”是誰,但是在他眼中,還有誰比他自己更大呢?

當時,大家對太平洋方麵的軍事戰略爭執不下,各方麵對下一步該攻哪裏意見不一,麥克阿瑟主張收複菲律賓,海軍上將金認為該進攻台灣。馬歇爾曾經告訴他,進攻台灣不表示放棄菲律賓,還責怪他不該為個人感情和菲律賓政治情況而影響判斷。但是連羅斯福的軍事顧問也對這問題有分歧,有人支持麥克阿瑟,有人讚同金的主張。

海陸空軍的戰區司令都同意麥克阿瑟的看法,馬歇爾和亞諾爾特支持金,但各方麵都常常變更主意,猶疑不決,所以最後不得不在夏威夷召開會議。

火奴魯魯會議前,馬歇爾也開始支持麥克阿瑟,亞諾爾特很想取得台灣做B29轟炸基地,所以繼續支持金。尼米茲猶疑不定,指示幕僚訂出各種可行計劃,包括進攻日本本土,他又聽取哈爾西的意見,哈爾西則主張攻取呂宋,繞過台灣,直取衝繩島。

四個月前,他們提議11月中旬進攻棉蘭老島,現在又覺沒必要,直到1945年2月,才通知麥克阿瑟準備攻取呂宋,尼米茲同時準備登陸台灣。

羅斯福是個有耐性的人,但如此重大的決定不能拖延太久,他決定和太平洋區兩個統帥當麵解決。他先征求了丘吉爾和斯大林的意見,他們知道美國軍方的爭執,所以不敢作任何決定。

麥克阿瑟私下對羅伯特·艾克爾伯格說,他覺得羅斯福的動機純是政治作用。許多人同意麥克阿瑟的想法,連好多史學家也這麽認為,但是莫裏森持不同意見,他覺得羅斯福是想與太平洋區陸、海軍司令交換意見,以達成協議。但大家都認為羅斯福總統在離開聖地亞哥前就已經決定了,他安排這次會議與競選第四任總統有關,與麥克阿瑟和尼米茲合照比起與全國代表大會打交道的照片更有利於拉選票。

羅斯福知道該如何製造大場麵,他到達夏威夷後,民眾盛大歡迎。50多位高級將領在尼米茲的率領下,登輪謁見總統。但麥克阿瑟更會製造戲劇化的場麵,他的飛機雖然早在一個小時前就到達了,他卻先去羅伯特中將的家中放下行李,洗了個澡。事實上,行李可以讓勤務兵送去,洗澡也可以稍候。但這樣做,他就能成為最後上船的將領。

正當羅斯福向尼米茲詢問麥克阿瑟的行蹤時,碼頭上駛來了開道警車,警笛大鳴,一輛特長的轎車悠然停止,引來一陣歡呼**,麥克阿瑟急步下車,奔上跳板,中途停下,向歡呼的群眾揮手致意,然後上前向總統致敬。

羅斯福上岸後坐一輛紅色敞篷車,金坐在司機旁,尼米茲在後座,坐在總統和麥克阿瑟中間,一路上總統一直在和麥克阿瑟談話。

第二天,總統邀麥克阿瑟同車巡視火奴魯魯市區,沿途民眾熱烈歡呼,這種場麵在改選總統的時候顯得很有意義。麥克阿瑟首先詢問總統,11月中湯姆·杜威有無得勝希望,總統說國事太忙,無暇顧及政治問題,麥克阿瑟向後靠了一下大笑,接著羅斯福也大笑不已,他說,如果大選前把德國打垮,恐怕他就不會再當選連任。接著又說:“如果這是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我也要打垮那阿爾巴尼的小子。”

麥克阿瑟說:“我在軍中對國內的政治情形一無所知,但可以確信,總統絕對是軍隊中最受敬愛的人。”麥克阿瑟事後說:“羅斯福聽了好像很高興。”這一席話也是民主黨人樂意聽到的,他們對麥克阿瑟的懷疑與顧忌,因此一掃而盡。

當天晚上,羅斯福招待各將領用完晚餐,進入休息室,牆上掛著一幅大地圖,總統手拿竹枝指著圖,突然問麥克阿瑟:“道格拉斯,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

麥克阿瑟立即回答:“棉蘭老島,總統先生,然後萊特島,最後呂宋島。”他和尼米茲在地圖前輪流解釋和爭辯著各自的計劃與見解,羅斯福聽得十分認真,偶然插入一兩個問題或申述一兩個理由。

萊希覺得:“他很有技巧地引起兩個人的討論,從這一點到另一點,然後再針對兩個人意見分歧的地方進行討論。”他認為總統在一邊聽,好像完全中立。萊希認為尼米茲有三個弱點:第一,他口才比不上麥克阿瑟;第二,他講的意見不是自己的,而是金的;第三,他在羅斯福有技巧的詢問下,承認馬尼拉灣對他有用,除非在菲律賓中南部有海空軍基地,進攻台灣的計劃才能成功。最後,說著說著,他似乎也同意了麥克阿瑟的意見。

麥克阿瑟最具說服力的地方是:菲律賓人覺得在1942年被出賣了,他沒說自己有這感覺,但是羅斯福明白,他們一定不會原諒第二次的出賣,而且,既然已經答應就一定要做到。

菲律賓人把美國視為“母國”,戰後亞洲人都期待著新興的菲律賓共和國,如果他的人民認為他們被出賣了,這對美國的榮譽也將是很大的損失。

最後,羅斯福指出了有關千萬美國青年的生死問題,他對麥克阿瑟說:“道格拉斯,進攻呂宋所遭受的損失,將是我們所不能忍受的。”

麥克阿瑟竭力解釋道:“總統先生,我們的損失不會太重,那種正麵攻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代武器十分銳利,正麵攻擊是庸碌將才所采用的方法,一個優秀的將領是不會造成嚴重損失的。”他還說明呂宋比台灣重要,因為如果獲得了呂宋,美軍就能控製1000多公裏寬的中國海,日本和他們在南方占領地的供應補給線會被切斷。而且美國在菲律賓有基業與聲望,菲律賓人會用遊擊隊幫助美軍。說到這裏,萊希看見尼米茲在點頭。呂宋不能被包圍,因為它太大了,拉希爾和韋華克可以繞過,因為它們的麵積很小。如果想要繞過呂宋,美軍兩翼將受到敵軍基地飛出的飛機的襲擊。

麥克阿瑟和羅斯福有10分鍾時間單獨相處,他向總統警告:“如果完全放棄菲律賓,怕是美國民眾也會起怨恨,從而影響你的選票。”所以,羅斯福回臥室的時候,向醫生要了阿司匹林。第二天,大家心中都有了底兒。

麥克阿瑟回到布裏斯班,就開始部署反攻菲律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