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球之謎

恩格斯家族是地道的日耳曼人。

他們是從哪兒遷移到烏培河穀來的呢?誰也知道得不十分確切。

根據性格嚴厲、身材魁梧、寬肩膀、藍眼睛和略微的駝背來判斷,恩格斯一家祖祖輩輩都可能是在易北河畔的馬鈴薯地裏勞動。他們穿的那種粗製的木頭鞋,隻有在靠近荷蘭邊境的那些村鎮裏的人才穿。

在那遙遠的時代,烏培河穀沒有什麽地主,土地被任意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恩格斯家族的第一代代表也趕到烏培河穀,分得一小塊黑土地。

從那時起,他們有了一塊土地,不再無休止地流浪。這一家年複一年地播種小麥,種植馬鈴薯,開拓葡萄園。把麥子碾成麵粉,葡萄釀了酒。每到秋天,他們的大車就吱嘎吱嘎地行駛在通往佐林根、多特蒙德或者杜塞爾多夫的大道上。

恩格斯的祖先在南方出售葡萄酒,在北方出售麥子或麵粉,日子過得不比別人差。

大約過了一個世紀,在鄰近的法國,礦井的所有者成了騎士;英國的紳士們做起了皮革買賣;荷蘭的教會撥款來建造船廠……烏培河穀的農民一個接著一個地拋棄了貧瘠的土地,流浪工場,做自由的打工仔。

恩格斯家族成了烏培河穀的第一批打工仔,是這裏第一批扔掉鋤頭的人從此他們不再種地了。

他們開始幹起了簡單的手工藝——漂白棉紗,又在河畔的石頭上晾曬漂白的棉紗。他們的雙手雖然被染料的毒素和冰冷的河水泡腫了,但是希望的星火卻沒有熄滅,血管裏也在沸騰著由工人變成賺大錢的老板的強烈願望。

曾祖父約翰·卡斯帕爾·恩格斯是這個家族的第一代幸運兒,強烈的事業心為恩格斯家族揭開了新的篇章。一個棉紗商人在短短的時間裏變成了善於賺錢的殷實的資本家。

弗裏德的祖父小約翰又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傳統,非常珍惜工人,以最善良的老板而譽滿烏培河穀。他注意保持同工人的舊日關係,常常親自同他們一起去幹活。在他的“荷蘭式”房子周圍出現了一個工人村,紡織機的軋軋聲不斷地從那裏傳來。工人村的許多房子都是用小約翰的錢蓋起來的。1796年,他在德國開辦了一家免費的工人子女學校。他創建了一個專門的饑餓者救濟協會,自己擔任協會主席,捐助大筆錢購買糧食和衣物。所有這一切都使這新一代恩格斯的名字添上了一圈善良的光環。小約翰也自然在巴門的宗教和市政機關中擔任了一些名譽職務,巴門的社交界對他深懷敬意。

弗裏德的祖父一生的願望實現了:作坊變成了工廠,營業所變成了公司,烏培河穀最大的紡織企業成了恩格斯家族的財產。祖父沒有理由再埋怨上帝,他可以安心地等待死神光臨。他在彌留之際,把三個兒子叫到跟前。

兒子們一個個跨進門檻,默默地低頭站在父親的臥榻前。這是三個梳著摩登發型、穿著黑色禮服的老板。臨死者的眼睛裏閃爍著驕傲的神色:兒子們個個都是名副其實的老板,公司的前途是有保障的。

喪鍾的餘音還沒有靜息,營業所裏開始了秘密會晤。當著公證人比寧鮑威爾先生的麵,三個兒子打開遺囑:我的孩子們,恩格斯家族的力量就在於團結。你們要團結。你們要團結一致!願你們和睦相親。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忘記上帝!這就是我要囑咐你們的。

你們的父親和庇護人

小約翰·卡斯帕爾·恩格斯

三位繼承人的臉色在行將熄滅的燭光照射下變得陰沉起來。難道百萬富翁隻留下這樣一份簡短的遺囑?

祖父沒有放下心來的就是這一點,孩子在奢侈的環境裏長大,靈魂中少了高尚的東西。他們孩提時就覺得自己是少爺,從小嬌生慣養,隻知把頭發梳得油光,都沒有吃苦的精神。祖輩們艱苦創業的經曆在他們的意識中已無影無蹤。特別是兩位小兒子,更是如此。

他們三人暫時聽命於遺囑。可是,幻想飛黃騰達的三個繼承人越來越暗中敵意,三兄弟把一輛車子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拉。老大想去英國,他在遙遠的曼徹斯特有重要業務聯係,老二要到法國去尋求幸福,老三想去東方,認為俄國是吞下整個歐洲紡織品的大市場。小約翰的“恩格斯父子公司”就要倒閉。

經過一場衝突後,三個固執己見的兄弟決定用拈鬮來分配父親的工廠和營業所,讓機遇來解決遺產問題。

比寧鮑爾威老頭莊重地脫下了禮帽,在禮帽裏放了三個台球——兩個白色的,一個紅色的。摸著白色的就算贏了,摸著紅色的就算輸了。再過幾分鍾,烏培河穀的整個南德意誌的最大企業就要分成兩半。

三兄弟的手顫抖地一隻接一隻地伸進緞子禮帽,然後再後退一步,解開眼睛上綁著的帶子。

拈鬮完畢,大兒子弗裏德裏希·恩格斯,即弗裏德的爸爸手裏拿的是紅球,他失去了自己的一份遺產,永遠離開了恩格斯家族的營業所,去遙遠的地方創自己的事業。

弗裏德的爸爸憑一雙白手艱苦創業,成就了大事業,成了威震一方的大資本家。當他的大孩子弗裏德降落人世的第一天,他就許諾過,不能再讓這個大孩子摸著“紅球”,要讓他去繼承自己的家業,當老板,當更大的資本家然而,這個新一代恩格斯的大孩子,又一個弗裏德裏希,無論爸爸怎樣在頭頂上揮舞著手杖,自己卻認定、選準了這個——“紅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