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克思”

“如果你能用英文寫一篇關於德國局勢的文章,在星期五早晨(8 月15 日)以前寄給我,那將是一個良好的開端。”馬克思在信中向恩格斯求援。他獲得《紐約每日論壇報》的編輯查理·德納的約稿,為了有一份經常性的收入,通過報刊影響美國的無產階級,他欣然接受了。可是,自己從事研究政治經濟學占去了大部分的時間,此外,掌握英語的程度還不能運用來寫政論作品。

於是他想起了在曼徹斯特的恩格斯。

恩格斯回信:“不過要趕快寫信告訴我,文章應該寫成什麽樣子——是隨便寫一篇單篇的文章,還是你想要寫一組文章,其次是如何寫。”

“要寫得俏皮而不拘束。這些先生們在外國欄中是非常大膽的。”馬克思提示。

8 月21 日,恩格斯在信的開頭就這樣寫道:“親愛的馬克思,你要我寫的那篇文章隨信寄去。由於各種情況的同時影響,這篇東西寫得不好。……總之,這篇東西由你隨便處理吧。”這就是後來包括19 篇文章的一組論文的第一篇。這組論文在1851 年10 月至1852 年10 月間陸續在《紐約每日論壇報》上發表,並於1896 年分別以英文和德文出版單行本——《德國的革命與反革命》。這組論文全出於恩格斯的手筆,可是編輯德納和該報的讀者卻不知道這一點,他們都以為作者是馬克思。

這僅僅是開始。幾乎在十年間——直到1861 年,恩格斯按照馬克思的要求為這家美國報紙寫論文達120 篇以上,當然,馬克思的手稿由他翻譯成英文發表則是在外的。這些文章,有的被德納作為社論發表,作為編者,因是與馬克思的約稿,也就根本沒考慮出自於何人之手。油燈下辛勤耕耘的恩格斯從來沒有在《紐約每日論壇報》上署過名,編者和讀者都在欣賞“馬克思”的一篇篇力作。

有誰知道,為了讓馬克思安心從事政治經濟學研究,並能有個新的生活補給來源,恩格斯常常為馬克思撰稿和翻譯到深夜,瑪麗和妹妹為他找資料和抄寫稿件,工人區裏的這三口之家,即使忙得一夜不睡,也要讓稿件發出後不耽誤馬克思的時間。馬克思每次可以按時把稿件趕上每周一次或兩次從利物浦開往美國的郵輪。

1852 年10 月14 日恩格斯給馬克思的信中寫道:“要替你翻譯全篇文章我的身體不行。我是今天早晨收到文章的。整天在辦事處,腦袋都忙昏了今天晚上七八點喝完茶才把這篇東西讀了一遍。然後動手翻譯。現在是十一點半,我讀到文章自然分段的地方,並把譯好的這一部分寄給你。十二點文章必須送到郵局。因此,你將收到我盡自己力量所能做到的一切。其餘部分很快譯完……同時你應該把你下一篇文章寫完……隻盼我及早收到手稿。”

四天後,恩格斯又寫信說:“寄上前一篇文章的其餘部分。昨天又收到了下一篇。今天寄去的文章,你可以馬上經利物浦交美國郵船寄出,星期三早晨‘太平洋號’啟航。星期五你會再收到一點東西。”

10 月28 日恩格斯又寫道:“寄上一篇為德納寫的文章,這篇東西不能在別的地方斷開。如果今天晚上我能整個譯完,我將稍遲一點把其餘部分付郵現在把這一篇寄出,是為了使你至少及時收到一點東西。”

倫敦和曼徹斯特相隔不過大約八個鍾頭火車的路程,寫信當晚付郵多半在第二天上午就可以收到。但對於多年以來就慣於天天在一起生活、工作和戰鬥的兩位戰友來說,書信交往畢竟還是很難得以滿足的。相隔千山萬水書信的來往是唯一的橋梁、這座橋梁一連維持了二十年。

一星期內他們不通信的情況是沒有的。多的每天一封甚至數封,一天內一封寫早晨發生的事,一封又寫中午想到的事,晚上更是非寫不可了,夜裏不向對方發出信,一夜睡不著。有時,夜間看到郵筒竟不同自主地要笑起自己來,想到對方並沒有被藏在郵筒裏,還是要在遙遠的倫敦和曼徹斯特的第二天才能接收到剛在油燈下想出的心裏話……第一次,通信中斷了。馬克思不能理解事情的原因,憂心忡忡寫信詢問“親愛的恩格斯,你是在哭還是在笑?是在睡覺還是醒著?最近三個星期我往曼徹斯特寄了各種各樣的信,卻沒有收到一封回信。”

1852 年9 月8 日,馬克思在給恩格斯的一封信中說:“我的妻子病了小燕妮病了,琳蘅患一種神經熱。醫生,我過去不能請,現在也不能請,因為我沒有買藥的錢。八至十天以來,家裏吃的麵包和土豆,今天是否能夠弄到這些,還成問題。……

“因此,我把向所有債權人付款的期限拖到了9 月初,你知道,對他們的債務,總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償還的。現在,四麵八方都在襲擊我了。……“最好的最理想的是能夠發生這樣的事,女房東把我從房子裏趕走。那時,我至少可以免付一筆二十二英鎊的款子。但是,未必能夠指望得到她這樣大的恩典。此外,還有麵包鋪老板、牛奶商、茶葉商、蔬菜商,還有欠肉鋪老板的舊賬。怎樣才能還清所有這些鬼賬呢?”

接信後,恩格斯第二天寄去了四英鎊。五天以後,恩格斯寫信給馬克思說:“我現在考慮一個節省幾英鎊的新計劃,如果成功,我想我能在下月初以前,……再寄給你一點。”

恩格斯的匯款由斷續不定到每月定時,有時甚至是每個星期都有一張一英鎊、二英鎊、五英鎊或十英鎊的匯票,由“瑪麗”或“恩格斯”從曼徹斯特寄往倫敦。這些款項常常超過恩格斯自己的家庭開支。

這二十年,恩格斯和馬克思的書信文稿往來是高峰期,19 世紀50 年代和60 年代所寫的書信,僅保存下來的就達1300 多封。

馬克思在一生中最困難的時候,當他的愛子埃德加爾夭折之後,他這樣寫信對恩格斯說:“在這些日子裏,我之所以能忍受這一切可怕的痛苦,是因為時刻想念著你,想念著你的友誼,時刻希望我們兩人還要在世間共同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