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會見

1844 年8 月,恩格斯從英國回德國途中,他特地訪問了法國首都巴黎。

巴黎是具有光榮革命傳統的城市,從18 世紀末法國資產階級革命以來,這裏一直是歐洲革命的中心,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鬥爭十分激烈。這個城市也是當時流行的各種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理論的策源地,聚集許多社會主義學派和工人運動活動家。

恩格斯中途轉到巴黎的目的,是為了接觸巴黎各階層人民群眾,實地考察法國階級鬥爭的情況,也是為了廣泛聯係各派社會主義者,促進各國“共產主義弟兄”彼此接近、互相了解。但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則是為了拜訪馬克思——那位黝黑的血氣方剛的特利爾之子。

黃頭發的恩格斯與黑頭發的青年第一次在《萊茵報》編輯部會見,彼此已留下了第一印象。這位“商人的兒子”不甘心那次遭受的冷落,一陣書信往來後,他又來到黑頭發青年的身邊。

站在馬克思麵前的是一個拿著大禮帽和手杖的青年人,亮麗的分頭黃發像燃著的一團火,一對灰藍的眼睛間隔得很開,目光是那麽直率、好奇和勇敢。馬克思好像是第一次發現他如此白皙純淨的皮膚,一張善良的大嘴和兩個大鼻孔,精心修剪了的栗色的胡子,鬢角連著長圓臉兩邊的窄窄的一圈絡腮胡,肩膀寬厚,個子高而瘦,穿著非常講究……恩格斯發現主人像老熟人樣在打量自己,他滾滾波濤一樣的卷曲黑發蓋著寬闊漂亮的前額,烏亮的眼睛裏射出十分動人的愉快的目光,已不見了第一次那種疑惑、冷漠、教人心裏極為不安的眼神……馬克思從恩格斯寄來的文稿中漸漸對這位“商人的兒子”刮目相看了,心裏不免對其第一次來訪的冷落有些歉意。這次來,馬克思已有了一個家,他的一家人熱情接待這位從英國曼徹斯特來的客人,慷慨拿出手裏還清債務剩下的不多的錢,似乎要彌補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對這位黃發青年的冷落。

燕妮幫著傭人琳蘅倒葡萄酒,端咖啡。他們相對端坐著,傾心談著……連琳蘅走過去倒那堆滿雪茄煙蒂的煙缸時,他們也沒有絲毫改變……卡爾·馬克思比恩格斯大兩歲,於1818 年5 月5 日誕生在德國普魯士邦萊茵省特利爾城,一個猶太律師家庭。父親亨利希·馬克思學識淵博,具有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熟悉法國啟蒙思想家的著作。馬克思少年時候,父親經常向他講述這些著作,使他從小就受到資產階級啟蒙思想的熏陶。

中學畢業前夕,馬克思在《青年選擇職業時的考慮》的畢業作文中,認為選擇職業時僅僅從利己主義原則出發的人,絕不能成為偉大人物,也不能得到真正幸福。一個人隻有決心為人類服務,為人類絕大多數人謀幸福,才是高尚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才具有不可摧毀的精神力量。

中學畢業後,馬克思懷著探索真理、掌握科學和藝術的決心,進入波恩大學。次年轉到柏林大學,遵照父親的意願,他學習的專業是法律,但他後來把主要精力放在哲學上了,法律隻當作自己一個兼修專業。他“專攻哲學”,一方麵是適應當時革命鬥爭的需要,因為當時反對封建專製製度的鬥爭,主要是在哲學領域中進行;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確立正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以便深入研究法律和其他科學。

在大學時,馬克思開始研究黑格爾哲學,參加柏林大學黑格爾派“博士俱樂部”活動,同青年黑格爾派的著名人物布魯諾·鮑威爾、卡爾·科本等建立了聯係,這個時期,他大量閱讀黑格爾的著作,深入到黑格爾的哲學大廈中,在那裏發現了閃爍著天才光芒的辯證法。1841 年春,他寫成畢業論文《德謨克利特和伊壁鳩魯自然哲學的差異》,獲耶拿大學哲學博士學位論文表明他對黑格爾哲學有著精湛的研究,在學術思想上已經比黑格爾哲學和青年黑格爾派大有進步。

大學畢業後,馬克思在波恩大學任教,同布·鮑威爾共同編輯《無神論文庫》。但由於普魯士國王威廉第四登上王位後,反動統治加強,一些進步學者被迫離開大學,鮑威爾也被解除波恩大學教授的職務,這使馬克思不得不放棄在大學任教的計劃。於是,他把“批判的熱情”轉到新聞界,參加剛剛創建的萊茵地區資產階級激進派機關報《萊茵報》的工作,決心以報刊為武器,對封建專製製度進行鬥爭。

馬克思在《萊茵報》發表論文,尖銳抨擊普魯士政府頒布的新書報檢查令,並堅決捍衛“政治上和社會上備受壓迫的貧苦群眾的利益”。

從1842 年8 月15 日起,馬克思正式擔任《萊茵報》主編。他主持編輯部期間,報紙的革命民主傾向日益濃厚,在社會上影響不斷增大。

1843 年3 月17 日,普魯士反動政府查封了《萊茵報》,馬克思利用這個時機從社會舞台退回書房。6 月19 日,他與燕妮在克羅茨納赫結婚,圓了七年相思夢。

1843 年10 月,馬克思和燕妮來到法國巴黎。在這裏,他參加了工人運動,並且認真研究曆史,研究無產階級運動的經驗,思想認識和政治立場發生了根本的變化。1844 年2 月,他在自己主編的《德法年鑒》上發表的《論猶太人問題》、《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等文章中,論述了以解放全人類為目標的社會主義革命的必要性和無產階級的偉大曆史使命,要求先進哲學和無產階級革命結合起來,強調對資本主義社會要進行武器的批判。這表明,他已經完成從唯心主義到唯物主義、從革命民主主義到共產主義的偉大轉變,成為一個真正的共產主義者。

恩格斯第一次會見馬克思後,回憶往事時寫道:1842 年10 月以前,馬克思在波恩;我在9 月底或10 月初從柏林歸途中順路訪問了編輯部(指《萊茵報》編輯部),據我記憶,當時在那裏的隻有莫·赫斯和曾任《愛北斐特日報》(好像當時它叫別的名稱)編輯的臘韋博士;我記得魯滕堡當時已經被逐,不過這一點我沒有把握。11 月底,我赴英國途中又一次順路到編輯部去時,遇見馬克思,這就是我們十分冷淡的第一次會麵。馬克思當時正在反對鮑威爾兄弟,即反對把《萊茵報》搞成主要是神學宣傳和無神論等的工具,而不作為一個進行政治性爭論和活動的工具;他已反對埃德加·鮑威爾的清談共產主義,這種共產主義僅僅以“極端行動”的願望作為基礎,並且隨後不久就被埃德加的其他聽起來頗為激烈的言辭所代替。因為當時我同鮑威爾兄弟有書信來往,所以被視為他們的盟友,並且由於他們的緣故,當時對馬克思抱懷疑態度。

這一次會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當時,他們兩人通過不同途徑都已經完成從唯心主義到唯物主義、從革命民主主義到共產主義的轉變。在《德法年鑒》上發表的文章中,兩人已經相互了解彼此的觀點,馬克思十分讚賞恩格斯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恩格斯對馬克思關於資產階級革命的局限性和無產階級解放全人類的偉大曆史使命的論述有著深刻的印象。

他們的交談,政治和理論問題上的觀點完全一致。彼此都處於亢奮狀態,認為對方是自己誌同道合的戰友。

恩格斯被馬克思留居十天,他

們形影不離,短短的十天,馬克思讓他結識了在巴黎的工人社會主義革命活動家,還帶他參加工人社會主義者集會,他們還製定了今後共同行動的計劃。

十天裏,他倆開始動手合作第

一部著作——《神聖家族》。恩格斯在馬克思家裏就已完成了他分擔寫作的七節。馬克思在恩格斯離開巴黎後,又花了三個月時間完成了這本著作。這部著作是他們共同創立科學社會主義的開始。

恩格斯在《神聖家族》中指出,青年黑格爾派中所謂純粹的、抽象的理論批判,反對實實在在的實踐,表明他們深深陷於唯心主義的泥坑中。他說法國和英國的共產主義,不僅對資本主義進行理論批判,而且貫穿著實踐,“他們的共產主義是這樣一種社會主義,在這裏麵他們提出了明顯的實際措施這裏麵不僅體現著他們的思想,並且更主要的是體現著他們的實踐活動。因此,他們的批判是對現存社會的生動的現實的批判,是對‘頹廢’原因的認識”這些日子,馬克思的傭人和管家琳衡顯得特別無憂無慮,興致勃勃。她給他們倒茶水,總愛在他們暢談的房間裏停留片刻,也被撲麵的氣氛所感染她發現這位黃頭發的客人不像其他絕大多數流亡者那樣身無一文,到這裏常常隻是為了吃飽肚皮。恩格斯則完全不一樣,他不僅給了她足夠的錢采購菜肴,臨別時還留下了禮物和一大把法郎給他們作生活補貼。

“這就是那個你後來常給我提起的、家鄉的那位‘商人的兒子’弗裏德裏希吧?”客人離開後,燕妮故意問馬克思。

“這個弗裏德裏希可不是那個弗裏德裏希呀!”馬克思高興地擦著手掌說,“恩格斯是一個有學問的天才的著作家!也是很可以成為世界上第一流的學者的!”

這十天,馬克思在恩格斯的記憶裏留下了更深刻的美好的回憶,他來信說:“我還從來沒有一次像在你家裏度過的十天那樣心情愉快,感到自己真正是人。”恩格斯一當感覺到馬克思和他的一家濃鬱的人情味,倍感馬克思是位名不虛傳的政治和學識上的了不起的人物,是他人生難逢的知己,在馬克思信中也預感到這位黑胡子博士,有能耐給人類受剝削的無產階級帶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