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報》“世界工廠”的通訊員

恩格斯於1842 年10 月服役期滿。離開柏林的前夕,他與青年黑格爾派產生了分歧,也脫離了青年黑格爾派。

青年黑格爾派雖然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運動的前期起過一定的進步作用,但是德國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和反動性,在這個代表資產階級的派別身上有著鮮明表現,他們在哲學上機械地堅持黑格爾古典哲學的唯心主義,宣揚“精神創造眾生”;在政治上美化普魯士王朝,對新上台的普魯士國王威廉第四抱有幻想,鼓吹與封建統治階級妥協。正當德國資產階級革命日益發展的時候,青年黑格爾派卻動搖、倒退。

1841 年,德國古典哲學的傑出唯物主義代表費爾巴哈的主要著作——《基督的本質》出版了。恩格斯認真研讀了這部著作,受到深刻的影響。費爾巴哈指出,自然界是不依賴任何哲學而存在的,在自然界和人之外不存在任何東西,不是上帝創造人,而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上帝;上帝不過是人的本質的虛幻的反映,上帝的本質就是人的本質。這些深刻的見解,撥開了黑格爾唯心主義籠罩在德國的迷霧,使恩格斯大受教益,開始轉向唯物主義。他說,這部著作的問世,“宛若光輝的、自由的古希臘意識從東方的晨曦中脫穎而出,一個新的黎明、一個世界曆史的黎明正在出現。太陽升起了。……我們從沉睡中醒來,壓在我胸口的夢魘消失了,我們揉揉眼睛,驚奇地環顧四周,一切都改變了。在此以前一直同我們格格不入的世界,像幽靈一樣的隱蔽的力量,使我們擔驚受怕的自然界,現在同我們多麽親密,多麽接近啊!在我們看來曾經像監獄一樣的世界,現在顯露了真實的形態,猶如我們大家——富人和窮人,貴族和平民都可以出入的宏偉的王宮。”

恩格斯完成一年的服役之後,10 月初離開柏林,返回巴門,返回巴門的途中,他在科倫停留,為的是拜訪在那裏的卡爾·馬克思,並訪《萊茵報》編輯部。這一次,恩格斯沒如願以償,他在科倫沒有見到馬克思。隻好悻悻回到巴門。

11 月底,一個霧氣彌漫的早晨,恩格斯接受爸爸的安排,很快離開了故鄉,踏上人生新的征程。

他從荷蘭乘船渡海,沿泰晤士河上溯倫敦。這一次航程,不再是短期的旅遊了,恩格斯開始正式走向工作崗位,到曼徹斯特父親的工廠裏做一份工作。中途又一次在科倫停留,這次總算在編輯部見到了黑胡子的馬克思。兩人的首次會麵是冷淡的,馬克思這時已和青年黑格爾派斷交,他主編的《萊茵報》都不登他們的稿子。首次見麵後兩人自然還不算朋友,但至少一件事令人滿意,恩格斯答應為《萊茵報》寫英國方麵的通訊稿。

英國是當時資本主義最發達的國家,航運和工業在世界首屈一指。

早在15 世紀70 年代,英國開始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當時英國的地主階級和新興資產階級利用國家暴力,利用集中的、組織的社會力量,野蠻地剝奪小生產者的生產資料,為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大量貨幣資本和自由勞動力。

17 世紀中葉,英國資產階級通過革命取得了國家政權。18 世紀下半葉英國發生了產業革命。資本主義在經過簡單協作的工場手工業階段後,進入了大機器工業階段。19 世紀30—50 年代,英國工業長足發展,從1840—1850 年,蒸汽機總能力從60 萬馬力增加到129 萬馬力,增加1 倍以上;從1836—1848 年,鐵路長度從251 公裏增加到8203 公裏,增加了30 倍以上這時,英國工業產量占世界工業產量的一半,成為“世界工廠”。

英國的工業集中在倫敦、曼徹斯特、格拉斯哥等幾個大城市。當時倫敦有居民350 萬人,曼徹斯特有40 萬人,格拉斯哥有30 萬人。巨大的工廠城市鮮明地出現了兩個新的階級:工業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資產階級為了榨取更多的剩餘價值,便盡量延長勞動時間,不斷提高勞動強度,還大量使用廉價的童工和女工。

英國憲章運動的領袖和傑出詩人艾內斯特·瓊斯在《工廠城》一詩中對資本主義工廠製度作了深刻的揭露:工廠放出可怕的火焰,

它胸中懷著密封的地獄:

伊特那的怒火已經消散,

活人的火山卻還噴著。

男人,女人,兒童在做工,

被鎖在狹小陰暗的地牢;

當今的刑台——車輪飛動

生命之線飛快地斷掉。

天上的星星看著也發怔,

煙霧彌漫,機器怒吼;

這城市就像熱鍋沸騰,

煮沸的毒水橫溢四流。

在那發臭的圍牆裏麵,

生命和死亡糾成一團;

工人和工人肩並著肩,

血肉與鋼鐵進行殊死戰。

車輪發出沉悶的噪音,

廠裏的空氣沉重又悶人;

力量在哀鳴,工人在呻吟,

還有人們絕望的歎息聲。

塵土飛舞在他們的周圍,

那蒼白、幹裂、發熱的嘴唇;

梭子不停地穿去又穿來,

苦工葬送了短促的生命。

半裸的童工渾身打戰,

空氣炎熱,心頭冰冷;

成年人萎縮的肌肉發顫,

聽那機器可怖的吼聲。

女工們痛苦的心靈狂跳,

想到孩子們受折磨真苦惱。

那財神伸出紅色的魔掌,

把她們天生的智慧滅掉。

聽啊,這不見血的屠宰場,

不時傳來絕望的哀號;

啊,給我一滴水喝吧!

啊,讓我透口氣就好!

恩格斯又親眼看到了英國資產階級殘酷剝削壓迫工人,激起了他滿腔怒火。作為一個人道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他曾痛斥過烏培河穀工廠主們的罪行,厭惡起自己父親的言行,也把自己節省下來的錢分給貧民窟的貧苦人可眼下他看到的是大多數的人受著少數人的壓榨,自己口袋裏節省的幾個錢能解決什麽問題?

但工人們怎樣才能徹底改變他們的狀況呢?工人們必須走什麽樣的道路,才能從資產階級剝削和壓迫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呢?

1842 年底,恩格斯在為《萊茵報》寫的第一篇文章,試圖提出一個答案他說:“隻有通過暴力消滅現有的反常關係,根本推翻門閥貴族和工業貴族才能改善無產者的物質狀況。”他還寫道:“無產階級由於人數眾多,已經成了英國最強大的一個階級,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英國富翁們就該倒黴了。現在他們的覺悟程度的確還沒有這樣高。英國無產者隻是預感到了自己的威力。”

恩格斯這時已把全部身心獻給了無產階級。“我拋棄了社交活動和宴會拋棄了資產階級的葡萄酒和香檳酒,把自己的空閑時間幾乎都用來和普通工人交往。”

恩格斯同工人們的密切相處,很快同空想社會主義者建立聯係,也同憲章派及其公開的機關報《新道德世界》和《北極星報》建立了密切聯係,他還與正義者同盟在倫敦的中心建立了聯係。

雖然恩格斯非常關心和積極參加工人組織活動,但他也像馬克思一樣沒有盲目地加入任何一個組織。他拒絕沙佩爾要他加入正義者同盟的建議因為他不同意作為同盟指導思想的魏特林平均主義的共產主義的理論。他說:“平均主義想把世界變成工人公社,把文明中間一切精製的東西——科學美術等都當做有害的危險的東西,當做貴族式的奢侈品來消滅掉;這是一種偏見,是他們完全不懂曆史和政治經濟學的必然結果。”他的這段批判法國平均主義的話,對魏特林主義同樣適用。在恩格斯的思想裏,一種嶄新的共產主義——科學社會主義正在形成。

恩格斯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文又一次引起了《萊茵報》的馬克思對這位“商人的兒子”的注意。文中證明:工人的群眾性政治革命運動應該把他們引向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從空想主義者個人的幻想變為現實和力量,就必須成為工人階級群眾性的政治鬥爭的目標。

把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結合起來,把空想的社會主義變成科學的社會主義,把社會主義從個別軟弱無力的人們的幻想,變成人數眾多的強大的階級的理論——馬克思總算發現了這位“商人的兒子”。

“燕妮,一個難得的‘知音’,我要把他的文章刊登在頭版!”馬克思高興地對妻子說。

正在這時,那曼徹斯特的“小愛爾蘭”工人住宅區,恩格斯也正同自己的戀人手挽著手……

年輕人,都因誌同而道合了。